第844章 好酒!
2023-10-21 22:34:41 作者: 沙拉古斯
按照洪俊誠的的遺詔,喪事從簡。
簡化到了什麼地步?
洪振基只叫來皇后、洪華雲和洪華恆等人,把洪俊誠送進皇陵。
所有禮數,能免則免,實在免不掉的,比如說《喪大禮》中規定的泣、哭、哭踴之類的規定流程,都由洪家人完成。
文武群臣,稍作憑弔,立刻離去。
全國各州各縣,貼了一張告示,就算喪禮結束了。
群臣有意見麼?
有!
敢提麼?
不敢。
在千乘國,沒有人敢置疑神君的決定。
得知神君駕崩,神臨城的匠人們嚇壞了。
有的趕緊往城外跑。
有的趕緊到集市上買糧食。
等到了第二天,城裡百姓自覺穿上了喪服,走到街上,卻見大小官差身上都穿著官袍,沒有人穿喪服。
這是什麼狀況?
這些官差想造反是怎地?
百姓們也不敢多問,只管低頭走路。
等到了集市,發現集市開張了,他們也不敢進去,連多看一眼的膽量都沒有。
「這集市為什麼還開張?」
「誰知道呢,難說這裡邊有什麼套。」
「要不進去看看?」
「你瘋了怎地,快走,沒看那邊有錦繡筆吏麼?」
沒人知道集市為什麼開張了,就連安市衙門的差人也不知道內情。
他們只知道這是安市大人的吩咐,還特地告訴他們,不要穿喪服。
九品錦繡筆吏劉萬忠哭了整整一夜,天明時分,從神君的靈位前,站了起來。
得知神君駕崩,劉萬忠當即昏厥,醒來之後,不眠不食,痛哭不已。
他妻子因為哭的不盡心,被他抽了幾鞭子。
他老娘年紀大了,哭不出眼淚,被他打掉了一顆牙齒,老太太在靈前哭的傷心欲絕。
擦乾淚水,劉萬忠帶著紅腫的雙眼,離開了家中,走到了街上。
雖說悲痛萬分,卻不能忘了錦繡筆吏的職守,尤其在喪禮期間,更要兢兢業業。
喪禮期間,是錦繡筆吏升遷的大好良機,一輩子可能就這一次機會,無論如何都不能錯過。
劉萬忠強忍著內心的悲痛,走在了街上,看到眾人都穿著喪服,神色晦暗而凝重。
在街上來回走了兩個時辰,劉萬忠沒什麼收穫。
這條街是他的地盤,街上的人大多都認識他,這麼明著來怕是不行,得到暗處,攻其不備。
劉萬忠正打算躲進街角的一棵柳樹後邊,卻見柳樹後邊躺著一個叫花子,正在樹底下打盹。
這叫花子沒穿喪服。
劉萬忠大喜過望,衝上前,踢了叫花子一腳:「惡氓,你給我起來。」
叫花子揉著惺忪的睡眼,起身道:「做甚來?」
劉萬忠怒喝一聲道:「神君駕崩,舉國服喪,你不穿喪服,是何居心?分明是對神君不敬,對禮法不恭,對律法不從,隨我去衙門!」
劉萬忠上前扯住了乞丐的手臂,乞丐往回一拽,拽了劉萬忠一個趔趄。
這乞丐好大力氣!
劉萬忠正當驚詫,卻見那乞丐揮起手臂,對著劉萬忠的左臉,打了個脆響的耳光!
啪!
劉萬忠臉頰滾燙,好像被撕下去一層皮肉。
「你,你,你敢打本官?」雖然劉萬忠只是個九品官,但他時刻記得自己是個官,和賤氓有本質上的區別。
今天居然被一個賤氓給打了,還是個要飯的,還是個賤氓中的賤氓。
正當錯愕之間,那乞丐揮起右手,又是一記耳光,還打在劉萬忠的左臉上。
啪!
劉萬忠感覺到一陣耳鳴。
那乞丐喝道:「我在樹下睡覺,礙你什麼事?你踢我作甚?」
劉萬忠神情恍惚,喃喃低語道:「我,我是說,今天是神君喪禮,你為什麼不穿喪服?」
啪!
乞丐又是一記耳光,還打劉萬忠左臉。
「誰讓穿喪服了?你特麼瞎了?你特麼不認字麼?告示上就寫了神君駕崩,你跟我扯什麼喪服?」
「神君喪禮,舉國服喪,這是禮制……」
啪!
又是一記耳光,還打左臉。
「你特麼跟我說什麼禮制?」
啪!
「你特麼算什麼東西?」
啪!
「朝廷都沒說讓穿喪服,你特麼來扯什麼閒淡?」
劉萬忠眼冒金星,原地踉蹌,就像喝醉了酒一樣,半天醒不過神來。
等緩過這口氣,劉萬忠嚎啕大哭:「打我,打我,他打我……」
旁邊一人,穿著官袍經過,看袍子的顏色和制式,好像是個八品的吏員。
劉萬忠上前跪在那吏員面前道:「大人,適才那廝打我,他打我……」
「誰打你?」吏員看著劉萬忠。
劉萬忠指向了那乞丐,卻發現那乞丐不見了身影:「他打我,他是個叫花子,他當街毆打朝廷命官……」
吏員皺眉道:「什麼叫花子?在哪呢?」
「他適才還在這。」劉萬忠東張西望,找不到那叫花子。
吏員喝一聲道:「他為什麼打你?」
劉萬忠道:「神君喪禮,他不穿喪服,我要帶他去衙門……」
吏員上前一巴掌,打在劉萬忠的左臉上:「誰特麼讓你穿的喪服?」
劉萬忠捂著臉,從地上爬了起來,保持原來的姿勢,跪在地上道:「神君駕崩,這是咱們千乘國的古禮……」
吏員又是一巴掌,還打左臉:「你特麼算什麼東西,在這跟我論禮?新君就要登基,大好的日子,你特麼在這添晦氣。」
劉萬忠捂著左臉,不停流淚,又不敢哭出聲音。
吏員衝著眾人喊道:「都把喪服給我脫了,都把笑臉給我露出來,好好跟著新君過日子。」
說完,吏員低下頭,看著劉萬忠道:「你在街上給我站著,看到誰還穿著喪服,立刻讓他們換下來,我一會還來這條街,若是看到有一個穿喪服的,且把你帶到刑部衙門拷問!」
那吏員走了,圍觀看熱鬧的趕緊離去,回家脫了喪服。
劉萬忠跪在地上,不知道適才那人的來歷。
他說他是刑部的,真的還是假的?
看那人剛拐過街角,劉萬忠悄悄跟了上去,想看看他去向。
趴在街邊看了一眼,忽見那吏員正站在面前。
「我讓你在街上守著,你不聽是吧!」
啪!又一記耳光,還打左臉。
「大人,我是要……」
「我讓你不聽!」
啪!
每一巴掌都打在劉萬忠左臉上,一片紅腫,帶著青紫,兩邊臉還極不對稱,左邊的腮幫子好像含著兩個雞蛋。
「都把喪服戳了吧,都戳了吧。」劉萬忠在風中流著眼淚,老老實實站著,哭的比昨夜還傷心。
……
乞丐和吏員,都是徐志穹假扮的。
千乘人有些毛病,一時半會改不過來,這在徐志穹的意料之中。
這些根深蒂固的習性,烙在他們骨子裡,徐志穹得想辦法幫他們剷除。
徐志穹來到了集市,今天雖說開集,可集市里空空蕩蕩,徐志穹走了進去,卻還招來不少注目。
「那人去集市了。」
「他還不穿喪服。」
「這人是尋死來的吧。」
「看清楚了,人家穿的是官袍!」
千乘人喜歡看熱鬧,這性情倒還有點用處。
徐志穹走到酒鋪門前,看了看價錢。
酒分三種品質,低品酒,二十文一斤,中品五十文一斤,高品就一百文一斤。
所謂高品酒,也就是純度高一些,和所謂的名酒不搭邊。
這價錢,就算放在大宣也不算便宜,再看千乘人那點收入,除非農人自家釀酒,否則喝酒這種事,絕對是不敢想像的奢侈。
徐志穹拿出一吊錢,拍在案台上。
一名安市衙差上前道:「你,買酒?」
神君喪禮,飲酒是重罪,這日子誰敢來買酒?
徐志穹笑一聲道:「不買酒,找你作甚?看你長得俊麼?」
說完,徐志穹拍了一吊錢在桌上:「打十斤上品酒。」
衙差愣了許久,徐志穹惱火了:「你聾了怎地?我讓你打酒去!」
見徐志穹穿著官袍,說話又兇狠,衙差趕緊收了錢,去打酒。
十斤酒,兩大罈子,徐志穹抱在懷裡,哼一聲道:「這拿著也費勁。」
他把酒撂在酒鋪門口,轉身從隔壁鋪子買了十隻碗。
「諸位父老,新君登基,大好辰景,今天我也給新君添個彩頭,請諸位吃碗好酒!」
眾人大駭,都以為這人瘋了!
神君喪禮,他公然喝酒。
新君登基,他還敢送什麼彩頭?
他算什麼人?
就算是做官的,也不能這麼猖狂。
眾人都在集市門前徘徊,沒有一個人敢進來。
楊武假扮成一個力夫,穿著一身破衣,進了集市,衝著徐志穹道:「這酒,是你請的?」
這又來一個瘋子,他一個出苦力的,敢去喝人家的酒?
什麼時候見過做官的請百姓喝酒?
「我請!」徐志穹提起罈子,給楊武倒了一大碗。
楊武端起酒碗道:「那我可就喝了?」
「喝呀,我又沒下毒!」
一聽這話,楊武端起酒碗,咕咚咚喝了乾淨,抹抹嘴,轉身走了。
他就這麼走了?
喝了老爺的酒,就這麼走了?
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杏哥扮作一個小叫花,走進了集市,喊一聲道:「我也喝一碗。」
徐志穹眨眨眼睛道:「你喝一碗?」
「怎地?不給麼?說話不算麼?」
這混小子過來搗亂!徐志穹讓過來他拉拉人,他卻跑過來要酒喝。
也不能說不給。
但這小傢伙能喝酒麼?
徐志穹給杏哥倒了半碗,杏哥端起酒碗,一口乾了。
他沒走,直接倒在徐志穹腳邊睡了。
尉遲蘭扮成個彪形大漢,上前道:「我也要碗酒!」
「好說!」
徐志穹給大師姐滿上一碗。
一個老翁走上前來:「我也喝一碗。」
四爺也來了。
滿上!
眾人你一碗,我一碗,痛快喝著。
真喝!
真給!
圍觀在集市口的人,看著一碗碗好酒,眼睛發直。
幾個衣衫襤褸的匠人走上前來:「當,當真給麼?」
「給呀!一人一碗!」徐志穹挨個給倒上。
這些人可不是託兒,這些人是正經的百姓。
有人帶了頭,進來集市的人越來越多。
一個老翁喝了一碗酒,他這輩子沒喝過這麼好的酒。
放下酒碗,他想給徐志穹跪下道謝。
徐志穹一把將他拉住:「酒得站著喝,話得站著說!」
一名年輕的漢子喝了一碗,吧唧著嘴,還在回味。
徐志穹笑道:「好喝麼?」
「好喝!」漢子連連點頭。
「再來一碗!」徐志穹又給倒上一碗。
武四在旁道:「憑什麼他多喝一碗?」
徐志穹笑道:「我吃過他家的饅頭。」
饅頭?
那漢子拿著酒碗,看著徐志穹,哆嗦了許久。
「你,你是那,好,好漢……」
「喝呀,都灑了!」
徐志穹一碗一碗的倒,轉眼間,兩壇酒見了底。
「店家!」徐志穹招呼那衙差道,「再打十斤酒來!」
衙差嚇傻了:「這位大人,您,您別再這生事。」
「扯你娘閒淡,我來買酒,誰特麼生事了?快些打來!」
集市里漸漸擠滿了人。
許是喝的多了些,有人笑了。
一人笑,一群人跟著笑。
千乘人笑了。
笑得挺好看的!
PS:各位讀者大人,陪沙拉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