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恩飼之法
2023-10-21 22:34:41 作者: 沙拉古斯
千乘國一年花了一百多萬銀子,從圖努國雇來了一群廢物。
之所以僱傭這批廢物,是因為受了圖努國的武力脅迫。
徐志穹忍不住笑了:「你千乘國號稱戰力天下第二,卻也能吃這種虧?」
洪祖昌冷笑一聲道:「此乃大國上邦之大智慧,我千乘之國從不畏戰,但絕不好戰。」
原來是出於對和平的熱愛。
徐志穹道:「且說你們神君為什麼要讓外番營劫我們船隊,就是為了羞辱我們?」
洪祖昌道:「都是神君的吩咐,老夫也不知他是何用意。」
反覆聽到神君兩個字,夏琥很是好奇:「你說的是哪位神君,是四聖真神麼?」
洪祖昌沒作聲,徐志穹道:「他們所說的神君,就是他們夜郎國的皇帝。」
夏琥瞪圓了眼睛道:「一個皇帝敢說自己是神?」
洪祖昌道:「神鬼之論,本就是世人妄傳,這世上本既沒有鬼,也沒有神,我千乘神君英武蓋世,以神稱之,亦不為過。」
夏琥驚愕許久,問道:「伱說這世上沒有神,也就罷了,你還說這世上沒有鬼?」
洪祖昌嗤笑一聲:「難不成你見過鬼?」
「你以為自己什麼東西?」
洪祖昌一臉漠然道:「隨便你用羞辱,老夫不與你計較就是。」
夏琥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廝當真不知自己死了。
徐志穹懶得和他解釋,繼續問道:「倘若我聽了你的話,把軍械、金銀和船上的女子都留下,你當真會讓那些圖奴放我們走麼?」
「那是自然,老夫言而有信。」
「別撒謊,」徐志穹沉聲道,「我審問過那些圖奴。」
洪祖昌猶豫片刻道:「若是能再留下些東西,還是能保個周全的。」
「還要留下什麼東西?」
「那些水兵,是不能帶走的,得先留在船上,待你等返程時,可以一併回宣國。」
「除了水兵呢?」
「還有武威軍、陰陽師、提燈郎。」
「還有呢?」
「運侯,你也不能離開戰船。」
徐志穹一笑:「說到底,就是讓公主一個人去你們千乘國。」
「這是神君的旨意。」
這個結果徐志穹早就猜到了,只要宣人放下武器,就得等著圖奴肆意宰割。
可千乘國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總不至於為了那點軍械和金銀。
「你們讓玉瑤公主只身前往夜郎國,難道就是為了羞辱她?」
洪祖昌連連擺手道:「我等絕無此意,神君有過吩咐,玉瑤公主到千乘境內,要以國君之禮相待。」
「還敢騙我!」徐志穹拎起洪祖昌,正要丟進油鍋里,洪祖昌放聲喊道,「我說的句句屬實,我神君本就打算以禮相待,你若傷了我,卻傷了兩國和氣!卻叫我神君如何能善待玉瑤公主!」
徐志穹喝道:「既是要以禮相待,為何還要劫掠我大宣船隊?」
「這,這都是神君的旨意。」
徐志穹把洪祖昌丟進了油鍋,油花翻滾之間,洪祖昌的慘叫一聲高過一聲。
「這是恩飼之法,是恩飼之法!」
聽到洪祖昌改口了,徐志穹拿了個鉤子,把他撈了出來。
「你說什麼恩飼之法?」
洪祖昌不作聲。
夏琥在旁道:「是不是生道修者常用《飼育恩詞》?」
生道修者,在祈求六畜興旺時,會用《飼育恩詞》向朱雀真神禱祝。
但徐志穹覺得洪祖昌說的應該不是禱詞,他們不相信有真神,哪還有什麼禱詞。
而且這件事也和六畜沒有太大關係。
夏琥問一句道:「你們這恩飼之法,是不是養牲口用的?」
洪祖昌又不說話,徐志穹抬起鉤子,要把他扔進油鍋。
洪祖昌喊一聲道:「不是養牲口,是馭人之術。」
「馭人?」夏琥不解。
徐志穹道:「你仔細說來。」
洪祖昌道:「許民以八分之利,以言勵之,酷刑迫之,賞罰並重,使其忘勞作之苦,爭來十分之利,十分盡數取走,還之一分,民必感恩不盡。」
話說的有點繞,但徐志穹很快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畫一張大餅,說這張大餅能帶來八分的利益。
用言語激勵,用酷刑懲處,迫使人們通過辛勤勞作,換來十分的利益。
然後把這十分的利益全都奪走,還給人們一分。
而後人們會對神君感恩不盡。
在千乘國,這是馭人的手段。
「好下作!」夏琥啐了一口。
洪祖昌道:「這是治理一國之大智慧,你等眼界不夠,自然不懂,知苦方知甜,知甜方知恩,若不讓公主受些苦,她也不會知道我千乘的恩情,若不讓百姓受些苦,他們也不會知道神君的恩情。」
徐志穹道:「可世間本不該有那麼多苦。」
洪祖昌道:「沒有苦,便想辦法給他們找些苦,上有神君,下有群臣,朝堂之上為此費了多少心血?為了江山社稷,君臣一片苦心,有誰能懂?」
徐志穹沉默片刻,把洪祖昌摁進了油鍋,炸了半響。
差不多八分熟,他把洪祖昌帶到了孽鏡台前,逐一照出了他的罪行。
看到他累累罪行,夏琥又看了看洪祖昌的罪業,連連搖頭道:「怎會只有七寸,不應只有七寸。」
徐志穹道:「因為許多事情不是他一個人做的,奇怪了,為什麼看不到其他人的罪業?」
夏琥對著鏡子用了罪業之瞳,也看不到其他人的罪業。
洪祖昌高聲喊道:「你們用了什麼妖法,你們想誣陷老夫麼?這些事情老夫都沒做過!老夫不怕你們的妖術,老夫問心無愧……」
徐志穹把洪祖昌塞進了罪業里,寫了封契據,把罪業交給了夏琥。
「這根罪業也送你了,你去找百嬌,從嚴判處,再去找聶貴安,從嚴處刑!」
夏琥拿著罪業道:「不管你答不答應,這夜郎國我是去定了,我是判官,我也不能忘了本分。」
徐志穹道:「我答應你,但必須帶著常德才和楊武。」
夏琥找來老常和楊武,把事情說了,楊武對徐志穹道:「你平時多看看我給你的拍畫,七張若都是笑臉,就證明平安無事,若是有一張哭了,就證明有事了,
若是三張哭了,事情不算太大,若是四張哭了,可能應付不來,若是五張哭了,便到了危急關頭,若是六張哭了,只怕生死一線,若是七張哭了,你若來遲了,也只能收屍了。」
常德才啐一口道:「莫說那不吉利的話,像洪祖昌這樣的廢物,都能當上一品大員,我看這夜郎國也沒什麼能人,主子不必擔心,我們兩個定能保夫人周全。」
……
離開了中郎院,回到旗艦之上,牛玉賢押送著洪祖昌的一名侍從,來到了徐志穹面前。
「這人想要用法陣送信,信還沒送出去,被我發現,將他抓住了。」
徐志穹打開書信,看了一遍,信上的內容是洪祖昌已經命隕,外番營七艘戰船都被燒毀了。
徐志穹問那侍從:「你給誰送信?」
「給洪大夫的家人。」
「哪位家人?」
「洪大夫的夫人。」
「你和夫人之間經常寫信麼?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來往?」
侍從連連搖頭道:「是洪大夫囑託我的,若是他有什麼不測,一定要報消息告訴給夫人。」
「把洪大夫的消息告訴給夫人,倒也應該,七艘戰船被燒毀,這種事情也要告訴夫人?你不知道什麼是軍中機要麼?」
侍從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道:「小人該死,小人不懂規矩,小人願受責罰。」
「願意受罰?」徐志穹一笑,對牛玉賢道,「最近有什麼新械具麼?」
牛玉賢點點頭:「有幾樣傢伙,還沒試過。」
「那就試試吧。」
牛玉賢把侍從拖了下去,徐志穹在茶爐上烹茶。
一盞茶剛剛下肚,牛玉賢又把侍從帶了回來。
侍從身上沒看見傷痕,但聲音虛弱了很多,他趴在徐志穹面前道:「侯爺,我說,我都說,這封信,不是給夫人的,是給神君的。」
徐志穹點點頭:「我猜到了,勞煩你再給神君寫封信,就說事情已經辦成了,公主隻身一人,正前往千乘之國。」
侍從搖頭道:「這信,我不能寫了,縱使寫了,神君也不會相信。」
「此乃何故?」
侍從道:「神君臨行之時有吩咐,只要洪大夫活著,就得洪大夫親自給神君寫信,如今他死了,才能輪得到我。」
徐志穹讓牛玉賢帶著侍從,去洪祖昌的船艙里,尋找他親筆寫過的東西。
不多時,牛玉賢找到了一封尚未完成的奏章草稿,奏章沒什麼實質性內容,多是些溢美之詞。
但能看得出來,洪祖昌寫的非常用心,草稿上幾乎每一句話都有塗改,真正做到了字斟句酌。
徐志穹看看牛玉賢道:「這筆跡,模仿起來不算難吧。」
「不難的,一個時辰足夠了,」牛玉賢道,「我只是擔心這些侍從,還有別的手段,給他們神君送信。」
徐志穹知道牛玉賢的意思。
「咱們這一路上,飲食消耗,存糧也不多了,你不是還有不少械具沒試過麼,好好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