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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你敢忤逆朕

2023-10-21 22:34:41 作者: 沙拉古斯
  「龐佳芬,好大膽子,我平時對你太放縱了,誰許你把昨夜戰事告訴聖威長老的?你是想討功,還是想討寵?伱也不撒泡尿照照,老祖宗哪隻眼睛看得上你!」

  梁玉瑤最信任的紅衣使,六品殺道修者龐佳芬,把昨夜營地遇襲的事情報告給了梁季雄。

  其實這事不怪她,梁賢春抱怨梁玉瑤未曾支援與她,跑到梁季雄那裡告了刁狀。

  梁季雄過問起來,龐佳芬自然要說實話。

  是梁賢春讓梁玉瑤堅守營盤,而且營盤確實遭到了突襲,至於為什麼推斷襲擊營盤的是宦官,完全是依靠龐佳芬的戰場經驗。

  她沒見過判官,但見過太多宦官,昨夜那群敵人的速度,只有宦官才能達到。

  一聽是宦官,梁季雄緊張起來,立刻調集餘下十幾名蒼龍衛,在雨陵城周遭四下探查宦官下落。

  這怎麼可能查得到?

  徐志穹欲哭無淚,梁玉瑤怒不可遏。

  她正要嚴懲龐佳芬,卻被徐志穹阻止了:「罷了,這不是龐姑娘的錯,她也只是說了實情,這事且看二長老怎麼處置!」

  回了軍帳,徐志穹細細思索著梁玉瑤在軍營中的遭遇。

  血孽門對付剿孽軍,是為了生存,這在情理之中。

  滑州判官偷襲剿孽軍,目的是什麼?

  在滑州罰惡司,判官道門頗為興盛,判官的平均修為甚至超過了京城,這和血孽門是否有必然聯繫?

  道門興盛……

  判官道到底靠什麼在滑州興盛起來的?

  滑州惡人多?

  確實不少,血孽門總壇在這裡,滑州的怒夫教也比在別處猖獗,甚至有素養優良的軍隊。

  徐志穹多少想出了一些眉目。

  可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如何把梁季雄的注意力從「宦官」身上轉移出來。

  道門的事情,道門解決,讓梁季雄插手,判官道會遭受重創,自己也在劫難逃。

  徐志穹思量兩日,想到了對策,一是帶梁季雄去探查血孽總壇,讓他把注意力集中在血孽門身上。

  二是讓梁季雄向朝廷請援,剿孽軍遭受重創,理應補充些兵力,讓梁季雄索取援軍,把注意力集中在朝廷身上。

  可等梁季雄回營之時,徐志穹這兩條對策,一條也沒用上。

  梁季雄帶回了兩名宦官的屍體。

  他真找到宦官了。

  貨真價實的宦官,不止沒有根基,而且這兩人都有四品修為。

  有蒼龍衛受了傷,梁季雄本人也歷經惡戰才殺了這兩個宦官。

  「司禮監的牙牌!」梁季雄從他們身上搜出了證物,憤恨之際,差點把牙牌捏碎了。

  梁玉瑤在旁趕緊打圓場:「老祖宗,你看這陳順才膽子也太大了,居然和血孽門有勾結,這事必須嚴查。」

  這是梁玉瑤能做的最後努力,把所有責任推到陳順才身上,這是避免二長老和皇帝直接衝突的唯一方法。

  梁季雄知道梁玉瑤的用心,也知道和皇帝直接衝突的後果。

  可現在皇帝派來宦官襲擊剿孽軍,這事梁季雄無論如何都無法容忍。

  徐志穹趁此機會,和梁季雄單獨說了幾句話:「二哥,這是陳順才的主意,還是大官家的授意,咱們說不清楚,滑州到底有多少宦官,咱們也不知曉,

  且把這兩名宦官的牙牌送回皇宮,看大官家如何處置,再趁著大官家理虧,附上一封書信,給剿孽軍要點支援,

  大官家要是肯發兵,最好不過,要是不肯發兵,給點軍械和銀子也好,現在滑州知府和同知都懶得看咱們一眼,連糧食補給都跟不上,咱們好歹得給軍士掙口飯吃。」

  「倒也是個區處!」梁季雄立刻命梁賢春修書,借徐志穹在紫泉閣的一場大勝,向昭興帝討賞。

  「向我要五百援軍,要十萬箭矢,還要五萬兩銀子,」昭興帝放下書信,冷笑一聲,「援軍沒有,五萬銀子,倒是可以給他們,十萬箭矢……,剿孽軍只剩下五百餘人,要十萬箭矢作甚?」

  昭興帝本想把書信扔在地上,思忖片刻,又把書信收在了一旁。

  「叫陳順才來。」昭興帝吩咐了一聲。

  司禮監掌印太監齊安國在身後道:「陳秉筆告疾在身,陛下准他歇息兩日。」

  就是因為站在背後的不是陳順才,是齊安國,昭興帝才沒扔了書信。

  他習慣了陳順才站在背後,他想跟陳順才說話的時候,只要一張嘴,陳順才就在眼前。

  他一伸手,就有陳順才遞過來的文書,他一躺下,就有陳順才送上來的枕頭,他渴了,想喝茶湯還是想喝酒,都不用說,一個手勢,陳順才就能送過來。

  關鍵在陳順才面前,昭興帝什麼事都不用顧忌,有很多事連皇后都不知道,只有陳順才知道。

  如果身後站的是陳順才,別說把梁賢春書信扔了,就是撕了、燒了,昭興帝也不會絲毫顧慮。

  陳順才就像昭興帝的影子一樣,可這幾天,這影子不太好找。

  一個影子竟然需要找,這在昭興帝看來就無比荒唐!

  「去找陳順才來!」昭興帝又吩咐了一次。

  齊安國很是尷尬,且又重複了一遍:「陛下,陳順才今日告假……」

  「朕讓你把他找來,他若能動,就讓他人來,他若死了,就把屍首抬來!」

  昭興帝看了齊安國一眼,齊安國趕緊吩咐人去找陳順才。

  昭興帝又道:「你親自去找。」

  齊安國答應一聲,匆匆離開了秘閣。

  不是他沒有眼力,也不是他聽不懂昭興帝的吩咐,是他實在不甘心。

  難得有機會單獨伺候皇帝,皇帝卻對他滿是戒備與嫌棄!

  陳順才到底好在哪?能得陛下恁多恩寵!

  到了陳順才的宅院,齊安國推開守門的太監,一腳踹開大門,站在院子當中高聲喊道:「陳秉筆,聖上讓你過去,你是等我抬你,還是等我背你?」

  陳順才正在曲喬的懷裡躺著,聽見齊安國的聲音,眉頭當即皺了起來。

  曲喬穿好衣裳,在陳順才耳畔道:「聖上叫你去,你快些去吧。」

  陳順才披上衣衫,來到門外,強擠一絲笑容,衝著齊安國抱拳道:「齊掌印,聖上叫我去,有何吩咐?」

  齊安國笑一聲道:「咱家哪敢問,聖上都懶得和咱家多說一句話,聖上讓咱家來請你,陳秉筆,你賞個光,和咱家走一趟吧。」

  齊安國這廝,又在皇帝面前爭寵,他又沒個分寸,定是討了皇帝嫌惡。

  齊安國時時刻刻有著翻身的念頭,陳順才也時時刻刻對他帶著防備。

  可今天,陳順才真希望齊安國能爭一回氣,哪怕能換來皇帝一時滿意,也好給自己爭來兩日清靜。

  到了秘閣,昭興帝支走旁人,問陳順才道:「你身子好些了麼?」

  陳順才輕嘆一聲道;「總覺得乏力,腦袋也昏昏沉沉,年歲屬實大了,讓陛下費心了。」

  「朕確實是為你費心了,你覺得這事應該讓朕費心麼?」

  他把四塊牙牌丟給了陳順才,陳順才一驚,四塊牙牌都出自司禮監,這是他派往滑州的四名部下。

  昭興帝沉著臉,一語不發。

  陳順才收起牙牌,也不作聲。

  秘閣里寂然良久,昭興帝道:「兩塊牙牌來自隋智,他在書信中說,在雨陵城裡發現了屍首,在屍首上撿到了牙牌,

  還有兩塊牙牌是剿孽軍送來的,也真是巧了,他們也說在營地周圍發現了屍體,在屍體上撿到了牙牌,

  陳順才,你的部下就這點本事,這就是你替朕辦的差事!你且說,我該怎麼處置你?」

  陳順才沒有申辯:「老奴願憑陛下懲處。」

  皇帝盯著陳順才看了許久,總覺得陳順才對他少了些畏懼。

  「今將你從殿前總管,降為首領總管,仍留你司禮監秉筆之職,你自好生反省,朕欲前往聖恩閣聽學,你能隨駕否?」

  殿前總管和首領總管都是虛職,代表內侍的品級。

  殿前總管是正二品,首領總管是從二品,陳順才的官階被降了一級。

  這是昭興帝對陳順才的敲打。

  但在實權上,依然保留司禮監秉筆的職務,這是昭興帝對陳順才的寬容。

  讓他隨駕去聖恩閣聽學,是給他一次機會,且看陳順才是何態度。

  沒想到陳順才沒珍惜這次機會:「老奴身子骨不濟,去了聖恩閣,卻怕遭了學士們恥笑,陛下,且容老奴再歇息一日。」

  昭興帝攥了攥拳頭。

  陳順才竟敢忤逆於他。

  這種狀況,極為罕有。

  「也罷!」昭興帝點點頭,「你自好生歇息,讓齊安國隨朕同往!」

  這是對陳順才的嚴厲警告,他在司禮監的位置可能不保。

  司禮監掌管批紅的權力,如果批紅的這支筆不在陳順才手裡,陳順才也就退出了大宣的權力中心。

  陳順才沒有多說,恭恭敬敬退出了秘閣。

  看著齊安國異樣的目光,陳順才置之一笑,默默回了自己的宅院。

  東廂之中,曲喬煮好了蘭芷酒,且聞那蘭花香氣,滿心鬱結一掃而光。

  「二品又如何?三品又怎地?我就是做到了一品太監又能怎地?連個真正的男人都算不上!」喝了兩杯酒,陳順才發了一番感慨。

  曲喬愕然道:「聖上怪罪你了?」

  「怪不怪罪又能怎地?他橫豎也要不了我的性命!」陳順才嗤笑一聲,「我厭了,當真厭了,尤其是聖恩閣那地方,這輩子都不想去了,

  不想去就不去了,我爭那恩寵作甚?爭來再多恩寵,我不還是個奴才?如果有朝一日,沒了這錦衣玉食,你會嫌棄我麼?」

  陳順才望著曲喬。

  曲喬起身道:「這話卻曲煞我了。」

  「你不要害怕,只說實話就好,我連個全乎的男人都不是,倘若連好吃好喝都給不了你,你會嫌棄我麼?」陳順才微笑的看著曲喬,等著她說些海枯石爛,永世相隨的誓言。

  在皇宮裡待了一輩子,陳順才什麼人都見過,什麼話都聽過,是不是謊話,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曲喬低著頭,紅著臉道:「倘若真有那麼一天,好酒好菜好衣裳,確是買不起了。」

  陳順才點點頭,這是句實話。

  曲喬接著說道:「可我會些針織手藝,我能給你做衣裳,

  我再多做些,賣些錢,三五十文一罐的村酒也能買得起,

  宮裡這樣的乾花自是買不起,且等蘭花開了,我便采一些回來,曬乾了一樣能調酒,

  我再養些雞鴨,隔三差五,讓你有蛋吃,有肉吃,你若不嫌棄我,咱倆就這樣過一輩子。」

  陳順才望著曲喬,點點頭道:「你先坐下,坐下陪我喝兩杯。」

  曲喬坐回了桌前。

  陳順才拿起酒壺,給曲喬倒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陳順才握住酒杯,沒等端起來,一顆淚珠滑落自他臉頰滑落,掉進了酒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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