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紅衣令箭
2023-10-21 22:34:41 作者: 沙拉古斯
太子拿著竹書,緩緩說道:「《怒祖錄》是怒夫教的寶典,怒夫教有幾十萬教眾,有了《怒祖錄》,就能號令怒夫教,你知道麼?」
徐志穹點頭道:「我聽說過。」
「兩個月前,這卷竹書出現在我懷裡,我不知道它是怎麼來的,但我知道它會害死我,
如果被父皇看見了,它會害死我,如果被母后看見了,也會害死我,被宗室任何一個人看見了,都會害死我,他們會說我篡逆,會說我造反,會殺我的頭,你知道麼?」
徐志穹點點頭:「我知道。」
「我想把它扔了,可它只要離開我超過一百步,就會回到我懷裡,你知道嗎?」
「我看見了,」徐志穹點點頭,「可殿下為什麼不把它毀了?」
「毀不掉的!」太子拿著竹書在蠟燭上燒,竹書不著火。
太子雙手用力撕扯,竹書絲毫無損。
太子把竹書丟下地上,拔劍就砍。
竹書上連個劍痕都沒留下。
「你看到了,毀不掉的。」
這可真是神奇了。
誰想出這麼惡毒的手段來陷害太子?
太子接著說:「所有的辦法我都想過了,我甚至跑到了安淑院去找人幫忙。」
太子終於說到了安淑院。
徐志穹小心問道:「安淑院有人嗎?」
「有的,我以為她能幫我,可她幫不了我,那天我還遇見了你,我知道你就是那隻老鼠。」
這是徐志穹最想知道的一個問題:「你怎麼知道那隻老鼠是我?」
「我的這雙眼睛,能看見魂魄!」太子雙眼充血,瞳仁變紅,被他這麼看著,徐志穹感到脊背陣陣發冷。
太子凝視著徐志穹:「我能看出來,只有你願意救我,你是願意救我的吧?」
願意嗎?
這卻看怎麼說。
徐志穹真不想摻和到皇室恩怨之中。
若說太子把他當兄弟,那是玩笑話,就算太子是認真的,徐志穹也不想攀這根高枝。
一國之君翻臉太快,就算太子只是儲君,翻臉的時候也未必會手軟。
但他的確救了徐志穹。
如果剛才和六公主動起手來,無論誰贏誰輸,後果不堪設想,從這一點來看,徐志穹欠著太子的。
欠了就要還,這一點上徐志穹從不含糊。
他拿起《怒祖錄》翻了翻,太子在旁道:「看不懂的。」
「誰說看不懂,每個字我都認得!」
每個字都認得,但連在一起確實看不懂,文字混亂排布,連最基本的文義都不通。
這卷《怒祖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肯定是真的,如果是假的,根本起不到陷害太子的作用。
這卷書是用暗文寫的,暗文這種東西,徐志穹並不陌生,《化蠱卷》就是用暗文寫的,單論暗文的水平,《化蠱卷》比這卷《怒祖經》更加高明,哪怕不破解暗文,《化蠱卷》也是能閱讀的,《怒祖錄》根本不通。
《怒祖錄》的內容先放在一邊,當務之急,是想想這麼救這位太子。
想讓太子擺脫這本《怒祖錄》,得從這本書的來歷入手,一是誰把這卷竹書交給了太子?第二是誰製作了這卷竹書。
看起來第一個問題更容易解決,但實際上無從下手。
太子不是瘋子,但在外人看來,他的確有嚴重的精神問題,在宗室之中,想要陷害太子,進而謀求儲君之位者數不勝數,梁玉明就是其中之一,六公主梁玉瑤很可能也是其中之一。
第二個問題倒還有些眉目,誰製作了這本書?
太子搖搖頭道:「《怒祖錄》成書於太祖年間,距今有七百多年了,這卻上哪追溯?」
大宣國祚七百多年,徐志穹也曾為此震驚過,但王朝受到蒼龍真神庇佑,國祚綿長也在情理之中。
這不是問題的關鍵。
「咱們要知道這本書出自何人之手,而不必理會《怒祖錄》何時成書。」
太子眨眨眼睛道:「這話我怎麼聽不明白?這本書不就是《怒祖錄》麼?」
徐志穹拿著竹書道:「咱們只看這卷書,不管它是什麼書,這卷竹書刀槍不入、水火不侵,證明肯定由高超的墨家工法製作而成,殿下,你認識高品的墨家匠人麼?」
「苦修工坊的坊主葉安生,我是認得的,他有四品修為。」
「請他過來,把這卷書毀掉。」
太子搖頭道:「我信不過他。」
「除了他之外,還認識其他墨家修者麼?」
「四品的還認識兩個,五品的有十幾個。」
「都信不過麼?」
太子點頭道:「事關性命,我一個也信不過。」
他一個都信不過,徐志穹也沒辦法了。
把牛玉賢叫來?
牛玉賢還沒到八品,以他的修為恐怕毀不掉這卷書。
就算他有這個本事,太子也不可能信任牛玉賢。
墨家這條路沒法走了。
徐志穹想了想又道:「殿下,咱們先把這卷書埋了。」
「埋了也沒用,我試過,第二天還是在我懷裡,連個泥沙都不沾。」
「再埋一次,我且看個究竟。」
兩人一起把竹書埋了,徐志穹道:「殿下,你且走遠些,我在這裡看著。」
太子往遠處走,剛剛一百步,竹書又出現在了懷裡,果真一點泥土都不沾。
徐志穹挖開了埋書的地方,裡面空空如也。
假如這卷書自己長了腿,跑回到太子懷裡,證明這書上可能有墨家機關。
可埋書的泥土沒有被翻開,坑裡也沒有隧道,證明竹書不是自己走的,而是在空間上發生了位移,就證明書上有陰陽法陣。
「殿下,你有相熟的陰陽修者嗎?」
「和太卜倒也認識。」
「卻也信不過他麼?」
「誰敢信那個老狐狸!」
這話說得有理,徐志穹至今還不知道太卜調查《怒祖錄》的目的。
「想必別的陰陽修者也信不過吧?」
太子看著徐志穹道:「除了你和安淑院的那個人,我誰都信不過!」
「謝太子一片厚意。」徐志穹為難了。
太子誰都信不過,只信得過徐志穹,可徐志穹沒辦法毀掉這本書,也解不開書上的陰陽法陣。
對了,還有安淑院那位。
「我和安淑院那位高人聯手,能毀掉這本書麼?」
「恐怕也不能,」太子搖頭道,「那個人不懂得陰陽術,也不懂得墨家工法,而且她不想見生人,要是你去了,回不來可怎麼辦?」
「這可就難辦了。」
兩人陷入了苦思之中。
……
玉瑤宮裡,紅磚、紅瓦、紅牆、紅柱,亭台樓閣一色紅漆,還種了滿院紅花。
六公主梁玉瑤換上一身紅衣,喝了口茶,一臉愁容。
韓笛包著一臉繃帶,小心侍奉著,輕聲問道:「殿下,可是查出什麼了?」
梁玉瑤白了韓笛一眼:「叫你好生養傷,卻跑到這裡作甚?來看本宮笑話麼?」
韓笛慌忙施禮道:「屬下不敢,屬下是,是被徐志穹欺侮過甚,指望殿下為屬下報仇。」
「這話說的中聽些,」梁玉瑤沉默片刻,吩咐韓笛道,「把陶花媛叫來。」
韓笛出去叫人,不多時,一紅衣女子來到了正殿之中。
「你去御史台,吩咐張、吳兩位御史,參皇城司一本,且說掌燈衙門驕橫跋扈,暴戾恣睢,引得民怨沸騰,應將武栩革職查辦!」
陶花媛領命而去。
梁玉瑤恨道:「鍾參、武栩,兩個狂徒,查到我頭上來了!」
韓笛驚曰:「徐志穹此來,卻是為了調查殿下?」
梁玉瑤手裡把玩著一株紅花,低語道:「武栩難說,那廝狂傲慣了,鍾參應該沒這個膽量,肯定是有太子授意,
這廝平時只知裝瘋賣傻,如今學會先下手為強了!我倒要看看今天是誰手毒!《怒祖錄》的消息核查過了嗎?」
韓笛道:「屬下剛收到內侍葛五全的消息,他親眼見過太子身上有一卷竹書,名喚《怒祖錄》。」
梁玉瑤道:「他沒被你這模樣嚇壞吧。」
「殿下放心,屬下今晚沒見他,只和他隔著屏風說了幾句話。」
梁玉瑤笑道:「真是不能小覷了你,卻連宦官都勾得上,我這般疼惜你,真是沒看錯人。」
韓笛趕忙施禮:「謝殿下栽培。」
「去把龐佳芬、石艷茹她們叫來,你下去歇息吧。」
龐佳芬、石艷茹是資歷最老的侍女,也是紅衣閣地位最高的紅衣使。
叫她們來,證明要做大事。
「殿下,您是要出紅衣令麼?」
梁玉瑤皺眉道:「你今天話多了些。」
韓笛再度施禮:「殿下,屬下想跟您長長見識,學些真本事回來。」
「怎麼長見識?」梁玉瑤笑道,「你修為不濟,全靠一張臉蛋做事,現在臉蛋弄成了這樣,卻還要出去丟人現眼麼?我把你視作心腹,你自己也該爭氣些,回去養傷吧,今夜之事但有半句泄露,留心你的舌頭。」
……
太子和徐志穹思索對策,從子時一隻思索到寅時,天都快亮了。
徐志穹打著哈欠道:「殿下,今夜橫豎想不出個辦法,且先歇息了吧。」
太子搖頭道:「我睡不著,好幾夜都睡不著了。」
「你睡不著,我卻要睡了。」
「我睡不著,你怎麼能睡?咱們不是兄弟麼?」
「兄弟也得睡覺呀!」
說話間,東宮內侍呂運喜滿臉是汗跑了進來,喘息道:「殿下,六公主帶著紅衣令箭,領著紅衣閣的人,要搜咱們東宮!」
太子咬牙道:「這個潑婦,終於對我下手了!讓她搜,讓她搜個底朝天,我看她搜出個甚來!」
呂運喜似乎知道些內情,來到太子耳畔:「六公主正在四處搜尋殿下,很快就要搜到冰井務了!」
太子怒道:「還想搜身怎地?」
徐志穹聽得一臉霧水?
什麼紅衣閣?
什麼紅衣令箭?
搜東宮?
還要搜太子的身?
「除了皇帝陛下,誰敢搜太子的身?」
太子先讓呂運喜出門守著,轉臉對徐志穹道:「你是不知,父皇於去年設立了紅衣閣,梁玉瑤是閣主,負責監察皇宮眾人,只要動用了紅衣令箭,除了父皇她們不敢搜,其餘人她們想搜誰就搜誰!」
這六公主的權力好大。
這太子當得好窩囊。
皇宮之中有禁軍、有宦官、有冰井務、還有紅衣閣,皇帝這日子過得可真是小心!
怎麼辦,若是被搜出《怒祖錄》,太子完蛋了,我也受牽連。
思忖間,呂運喜推開門道:「殿下,六公主帶著紅衣使來了!」
徐志穹道:「你先出去,擋她們片刻。」
呂運喜慌道:「我怎擋得住!」
太子怒道:「讓你去便去!」
呂運喜前腳剛走,徐志穹對太子道:「你把《怒祖錄》給我。」
「給你有什麼用,百步之外,這東西還得回我身上!你先走吧,莫牽連了你!」
「先給我就是了!」
徐志穹拿上《怒祖錄》,轉身進了裡屋,眨眼間,六公主已經到了門外。
「太子殿下,出來吧!」梁玉瑤在門外喊道。
太子冷哼一聲:「我就不出去!」
「你不出去,我便要進來了!」
「你別進來,我沒穿衣裳。」
梁玉瑤笑道:「怕什麼,我們自幼一併長大,你身上還有我沒看過的物事麼?太子,聽姐姐一句話,該拿出來的東西拿出來吧,父皇知道你平素瘋傻,不會怪罪你的。」
「你才瘋,你才傻!我這什麼東西都沒有,你快些走吧!」
「既然如此,姐姐可就得罪了!」
話音落地,梁玉瑤一腳踹開房門,喝一聲道:「給我搜!」
太子怒道:「我看誰敢動我!」
龐佳芬、石艷茹都有六品殺道的修為,太子奮力掙扎,卻不是她們對手,被制服之後,從頭到腳搜了一遍,一無所獲。
太子喝道:「搜呀,你們接著搜呀,我看你們能搜出甚來!」
六公主眼珠一轉,問道:「徐志穹呢?」
「什麼徐志穹?」太子裝糊塗,「你說的哪個徐志穹?」
「你天天往冰井務跑,卻連監官都不認識麼?」梁玉瑤冷笑一聲,「把徐志穹交出來,若是被我搜到了,當即便斬了他!」
「交,交出來……」太子不知如何作答,忽見徐志穹自己從裡屋走了出來。
「見過公主殿下。」徐志穹從容施了一禮,沒等說話,六公主當即下令:「連他一起搜!」
兩名紅衣使上前摁住徐志穹,徐志穹臉一紅道:「使不得,這可使不得,那裡不能亂動,有根基的,小心些,輕一點……」
上下搜了一遍,依舊一無所獲。
六公主有些慌了。
太子怒道:「搜了這半天,你到底要搜甚來?」
公主沒作答,吩咐兩名紅衣使:「把這屋子給我仔細搜一遍。」
兩名紅衣使仔細搜查一遍,連徐志穹的床都給劈開了,還是沒搜到。
太子咬牙道:「梁玉瑤,這事不算完,咱們明日且到父皇那裡理論!」
梁玉瑤冷笑一聲:「不必等明日,我現在就去見父皇,你現在把東西交出來還來得及,若是等父皇親自搜出來,你且當心性命!」
說完,梁玉瑤帶人走了。
換作別人,她會讓紅衣使把嫌犯看押起來。
可這畢竟是太子,她不敢做的太過分。
等了許久,確係六公主已經走遠,太子氣喘吁吁道:「你把怒祖錄,給藏哪了?」
徐志穹道:「極為隱秘之處。」
「藏得再隱秘也沒用,梁玉瑤肯定鬧到父皇那裡,父皇召我過去,只要離開這地方,那東西還得回到我身上。」
徐志穹思忖許久,搖搖頭道:「未必,殿下且跟我試試。」
兩人出了屋子,走了一百多步,徐志穹問道:「東西回來了嗎?」
太子摸摸胸口,一臉驚喜道:「沒有,真沒回來!」
徐志穹道:「還是慎重些,你仔細看看,是不是滑到衣服里了。」
「說的是,我仔細看看!」
太子脫衣服,徐志穹幫太子脫衣服。
脫到一半,司禮監秉筆太監陳順才來到身邊,捂住眼睛道:「殿下,您這是作甚呢?」
「甚也不做。」太子趕緊把衣服穿上。
陳順才看了看徐志穹,又看了看太子:「陛下有旨,宣太子去天章閣。」
「叫我做什麼去?梁玉瑤這麼快就去告我刁狀了嗎?」太子一叉腰,又恢復了瘋痴模樣。
陳順才道:「六公主還沒到呢,東宮鬧出這麼大動靜,陛下早就知道了。」
「父皇知道就好,斷不能便宜了那潑婦!」太子挺直腰身,正要跟陳順才走,卻見陳順才對徐志穹道:「徐燈郎,跟著一塊走吧!」
徐志穹眨眨眼睛:「我也去?」
陳順才皺眉道:「這事你脫得開干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