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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靜涵師父

2023-10-21 22:34:41 作者: 沙拉古斯
  心高氣傲,天資平庸,這是徐志穹給弦月的評價。

  雖說燈光昏暗,但徐志穹看得見,弦月姑娘把嘴唇咬破了。

  「愚痴不化,卻還牙尖嘴利!」弦月怒道,「你若不是提前做了這道題,你能答得上來麼?」

  徐志穹嘆口氣道:「你,你這人,不光沒天資,卻,卻還沒氣量,既是輸不起,卻還來切磋作甚?

  數算,乃天地之至理,似你這等胸襟,這么小,如何容得下天地?如何學得會至理!」

  「你……」弦月氣得說不出話來,太卜在旁道:「莫再斗口,快些出題吧,這位少年數算技藝頗深,汝不可輕敵!」

  弦月一揮手,眼前出現了一片草地,草地上有羊在吃草。

  「這片地,讓十隻羊來吃草,二十二天便能吃完。」

  弦月再揮手,羊又多了一些。

  「還是這片地,讓十六隻羊來吃,只夠吃十天。」

  弦月再揮手,羊又多了。

  「今天叫來二十七隻羊,幾天能吃完這些草!」

  徐志穹向太卜要了紙筆,用來演算,武栩卻對這道題有疑問。

  「你且等一下,這題有詐!」武栩道,「且算一隻羊一天能吃一捆草,十隻羊能吃二十二天,是說這塊地上有二百二十捆草,十六隻羊吃了十天,卻說只有一百六十捆草,這分明不是一塊地!」

  弦月嗤笑一聲:「難得千戶大人用心了。」

  說完,弦月又對太卜道:「師尊,愚痴之人便是如此,與之說數算之理實屬枉然,卻連天地間之常理都想不清楚。」

  武栩皺眉道:「小泵娘,別恁地刻薄,你且說說這裡面到底有什麼玄機?」

  弦月冷笑道:「說與你,又能怎地?你又能聽得明白麼?」

  徐志穹在旁道:「有甚聽不明白,不就是草會長麼?」

  弦月一愣,武栩也是一愣。

  武栩問太卜:「這草還會長?」

  太卜笑道:「小徒展示的清楚,這是生草,自然會生長,否則天下的草,卻不被羊吃盡了?」

  弦月看著徐志穹,挖苦了一句:「你還不錯,知道這草會長,看你這模樣就像個會放羊的,合該去放一輩子羊,羊卻不會嫌你愚痴。」

  她搓出火團,點起香來:「我十四歲時做這題,用了兩炷香時間,你們說我天資平庸,給你們三炷香時間,若是能答得上來……」

  「把香滅了吧,」徐志穹抬頭道,「二十七隻羊能吃五天。」

  弦月臉綠了,手裡的火團跟著火一起哆嗦:「你,你,你這題也做過?」

  徐志穹憨憨笑道:「我,我,我沒做過。」

  弦月看著眼淚汪汪道:「這愚人扯謊,便是智賢師兄也算不了這麼快。」

  徐志穹道:「智賢師兄也和你一樣的天資麼?若是和你一樣,卻不要再學數算了。」

  弦月大怒:「愚人,你說甚來!」

  說她不可以,說她的智賢師兄,就更不可以!

  武栩在旁勸解道:「小泵娘,你說我兄弟做過這題,總得有個證據。」

  弦月道:「好,我這便拆穿你,我且問你,若是十五隻羊,何時能吃光這些草?」

  徐志穹道:「十一天。」

  弦月臉漲的發紫:「我再問你,若是四十九隻羊呢?」

  徐志穹笑呵呵道:「兩天半。」

  「若,若,若,」弦月口吃了,「若是十三隻羊呢?」

  「十三天零九個時辰。」

  「若,若,若是……」

  徐志穹抬頭道:「別若是了,草場原本有草一百一十捆,每天長草五捆,一隻羊一天吃草一捆,你說多少只羊,我都能算的清清楚楚!」

  弦月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太卜在旁道:「少年,是誰教你的算法?請以實言相告。」

  徐志穹道:「時才不是說了麼,有,有一個賣菜老嫗,她,她特別喜歡割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她就算啊,這韭菜這麼多,是不是得僱人來割?雇多少人合適呀!和你這題不是一樣的麼?」

  太卜啞口無言。

  徐志穹轉臉對弦月道:「這個題,該說不說,我七歲的時候還是願意做一做的,割韭菜還是挺有趣的,我趁著撒泡尿的時候就做出來了,可你竟然做了兩炷香的時間?」

  弦月哆哆嗦嗦指著徐志穹道:「你,你,你……」

  徐志穹還沒說完:「這香這麼粗,一炷少說半個時辰,就這麼一道題,你做了整整一個時辰,你這天資,真不該學數算,且跟你智賢師兄一起種兩年韭菜,或許還能種出些門道,就算學不會數算,也能學一門手藝,賣韭菜,也能餬口啊!」

  弦月眼淚出來了,攥著拳頭,連氣都喘不勻。

  徐志穹打了個哈欠:「還有別的題麼?」

  武栩也在旁邊打了個哈欠,對太卜道:「兩題了,太卜雖算不上一言九鼎,也應該是個要臉的人。」

  太卜盯著徐志穹看了許久。

  徐志穹知道太卜是三品,知道三品是接近神的人,知道三品的修為可以匹敵數萬之軍。

  可徐志穹不能慫,這時候必須替千戶把場子撐起來。

  太卜對弦月道:「你再出一題,莫再考校實例,只考校算功!」

  這就是要從應用題考到計算題了。

  徐志穹額角冒出了汗珠,真正的考驗來了。

  弦月擦去眼淚,一揮手,眼前出現了一株麥穗。

  她再一揮手,又有兩株麥穗飛來:「這一共是幾株麥穗?」

  武栩詫道:「一共三株,這也算是題?」

  又有三株麥穗飛來,弦月又問:「這是幾株?」

  武栩眨眨眼:「六株。」

  又飛來四株,武栩明白了題目的意思。

  弦月道:「從一始,至九千九百九十九,你知道有多少麥穗?」

  一加二,加三……一直加到九千九百九十九!

  弦月只給了一炷香的時間,讓武栩和徐志穹算出來。

  武栩趕緊要來紙筆,對徐志穹道:「你從前往後算,我從後往前算!」

  徐志穹當然不可能這麼去算,哪怕一秒鐘算一個數,一個小時至多能算三千六百個數,兩個人加一起七千二,這怎麼可能算得完!

  但是陰陽修者能算完,尤其像弦月這種精於數算的修者。

  陰陽家的數算之學,徐志穹從童青秋那裡也學過一些,不是真像徐志穹說的那麼簡單,而是注重的方向不一樣。

  數算之學,追求的是計算能力,太卜要是真想認真做一道計算題,他算的比計算機還快,

  但陰陽家只注重計算能力,不注重數學原理,包括之前提出的水池灌水和羊吃草問題,都是大宣的數算名題,陰陽家有一套專門的解題口訣。

  這套解題的口訣來自於反覆計算的經驗積累,二十七隻羊,哪只羊吃舊草,哪只羊吃新草,都有定數,必須嚴格按照口訣,一步一步套用出來。

  而徐志穹是靠方程解題,不管題目如何變化,都能從容應對,因此解題要快的多。

  但如果純粹比計算能力,徐志穹比不過弦月,如果換成她來算,幾分鐘的時間就能從一加到一千多,一炷香的時間剛好可以算完。

  可惜啊,她如果出一道題,幾十個四位數一起做乘法,徐志穹還真得費點力氣。

  可她出個等差數列,徐志穹這就不客氣了,香還沒點著,徐志穹算完了。

  「加起來是四千九百九十九萬零五千!」徐志穹眨著眼睛看著弦月道,「你只當我做過這道題,你換一個數再問!」

  弦月神情茫然看著太卜,太卜看著徐志穹道:「少年,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徐志穹,蒼穹的穹!」

  太卜點頭道:「真沒想到,世間竟有此奇才,弦月,你認輸吧!」

  弦月快把牙咬碎了,她站起身子,指著徐志穹道:「我不服!既是切磋,當有來有回,你且出個題目,我若解不上來,今日便死在你面前。」

  武栩連連擺手道:「不至於此,不至於此!」

  弦月指著徐志穹喝道:「愚人!你出題就是了!」

  這女子,仗著在數算上有些天賦,平時驕橫慣了。

  想必除了她陰陽司里的師父和師兄,她從沒把別人放在眼裡。

  今天受了挫敗,臉上掛不住了,卻又在這裡撒潑!

  徐志穹必須給她個教訓。

  「我只出一道題,你若答得上來,我給你磕頭認錯,你若答不上來,也給我磕個頭!」

  「行!」弦月答應下來。

  「你好歹也算個陰陽修者,之前幾次混賴,我就不計較了,這次說話可得算數。」

  弦月還不服:「我何時混賴過……」

  徐志穹道:「若是我出一道新題,卻是欺侮了你,我只出一道舊題,你剛才出過的舊題,只說有一座水池,這池子漏水,五天能把水漏光,池子上面有一根竹龍注水,三天能把水注滿……」

  沒等徐志穹說完,弦月就要作答,這個題,她還是會做的。

  可徐志穹沒給她作答的機會。

  「題還沒說完呢,天要是下雨的話,十七個時辰就能把池子澆滿,現在天還剛好下著雨。」

  弦月愣住了,這題不好算了。

  她是靠背口訣解題,但徐志穹的題目里多了一個條件。

  對於徐志穹而言,多了一個條件,就相當於多了一個未知數和一個方程,三元一次方程和二元一次方程沒什麼本質區別,算起來有些費力而已。

  可對於靠經驗和口訣的弦月而言,這下麻煩大了。

  她還在思忖怎麼處理下雨的問題,太卜在旁提醒了一句:「就當是多加了幾根竹龍!」

  弦月若有所得,準備改變一下口訣,忽聽徐志穹道:「還有一群羊來喝水,十隻羊三十天能喝光池水,現在來了十五隻羊在水池旁邊喝水。」

  太卜再次提醒:「就當水多漏了一些。」

  弦月似懂非懂,話是簡單,可計算的套路又要變了。

  徐志穹又道:「水池旁邊有個水車,從池子裡放水推著水車磨麥子,一天零三個時辰能把水放干,一個時辰能磨三百斤麥子。」

  太卜道:「且當又漏了一些水。」

  弦月沒有反應,以她當前的修為,不可能重新構建一個如此複雜的計算套路。

  徐志穹又道:「這水池現在有半池水,池底漏著水,竹龍補著水,一天能下半天雨,還有半天是晴天,十五隻羊晴天的時候在池子旁邊喝水,兩天之後生出了七隻羊羔,羊羔喝水是老羊一半,且問清早打開閘門之後,正好下雨,這一池子水,能磨多少麥子!」

  太卜不說話了。

  徐志穹看著弦月:「水池、羊、麥子,都是你說過的,我用你的舊題,給你一道新題,這不算難為你吧?若是連這道題都做不出來,你是不是天資平庸?這等天資還要鑽研數算,你是不是枉費光陰,不自量力?」

  弦月放下紙筆,看了看太卜。

  太卜還是不作聲。

  弦月拔出長劍,想要自盡。

  武栩雙指一顫,把長劍奪了下來,嘆口氣道:「我和你師父自有約定,你們不過是一場切磋,何至於此?」

  弦月生無可戀,滿臉是淚。

  太卜看著徐志穹道:「我還想問你一件事情,你要老實告訴我,教你數算的人,到底是誰?」

  徐志穹道:「不是說了麼,是個賣菜老嫗。」

  太卜神色猙獰道:「你若不說實話,我絕不會幫你家千戶!」

  武栩冷笑一聲:「幾番出爾反爾,你卻不在意名聲?」

  太卜看著武栩:「我在意名聲,可這事你不敢說出去。」

  武栩逡了逡眼睛,太卜說的還真就沒錯。

  太卜又看著徐志穹道:「說出你這數算之法從何而來,說出來,我便答應幫你家千戶,決不食言。」

  決不食言?

  你食言了我能怎地?

  你抓准了武栩的要害,知道他不敢聲張,卻在這裡耍無賴!

  徐志穹看著太卜,指著弦月,道:「若要說出我師父的名字,先讓她給我磕個頭,這是事先說好的!」

  徐志穹看著弦月,別以為你要尋死,就能賴帳!

  太卜對弦月道:「給這位少年磕個頭!」

  弦月咬牙道:「弟子寧死不從!」

  什麼師父就有什麼徒弟,這也是個說話不認帳的。

  太卜眉頭一皺,徐志穹只覺周圍的環境出現了詭異變化。

  空間在放大,時而又在縮小。

  這就三品陰陽家的手段?他能改變空間?

  徐志穹十分緊張,但武栩神色如常,一直笑看著太卜。

  他為何完全不懼怕太卜?

  他真的只有五品麼?

  弦月嚇壞了,不敢撒潑耍賴,趕緊給徐志穹磕了個響頭。

  太卜轉眼看著徐志穹道:「你說吧,誰是你師父?」

  徐志穹神色端正道:「我師父與太卜是舊時相識!」

  太卜眉頭一皺,他想起了不少舊日仇家。

  徐志穹清清喉嚨道:「她老人家的名字叫靜涵。」

  太卜看著徐志穹,沒有說話。

  武栩看著徐志穹,一臉費解。

  弦月抬起頭,問太卜:「師尊,靜涵是誰?」

  徐志穹道:「我師父曾經說過,太卜最喜歡看她那時候的神情,卻是那麼嬌美!」

  武栩詫異道:「太卜,你說的是哪個時候的神情?」

  太卜眨眨眼睛,對武栩道:「千戶,你的忙,我幫了。」

  說完,太卜還是看著徐志穹。

  徐志穹故作嬌嗔道:「太卜,莫再看了,羞煞人也!」

  老東西,你身上有幾條疤,幾條印,是長是短,喜歡什麼姿勢,我全都清楚。

  只要武栩不怕你,這些事我還是敢聲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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