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六世人仙

  他並不能辨別，如太歲星君、南斗星君等神靈，是因為被天公的思想感化，還是被天公的權柄所制，或者是被眾生香火所影響。

  可李正景可以察覺到，南斗星君此舉，是為了延續此世人間的傳承。

  畢竟此世的傳承，至高戰力，已經達到了掌教級，堪稱半神。

  而李正景看出來的東西，黃泉之神也看出來了。

  「你想傳開此世的修行法？」

  「難道尊神不想？」

  南斗星君笑道：「一界人間，被雷神所滅，全因此法……若此法斷絕，尊神怎能享有今日之盛況？」

  黃泉之神當即意動，心中盤算著，若此法傳開，引起天神大肆屠戮，獲益最大的，興許是幽冥所在。

  而祂知道南斗星君，想必另有謀劃，但祂仔細想來，也不在意。

  只要神皇仍在，神庭便永世穩固。

  更何況，將來祂將擁有無盡的香火願力。

  至於南斗星君，要的只是今日一界人間生靈之敬畏，價錢可算是頗為便宜了。

  ——

  這是諸天萬界之中，各界人間所在，關於修行法的最初交流。

  被滅絕的這座人間，其修行之法，可稱得是當前最為高明的人族修煉法。

  而隨著這些人間亡靈的投胎轉世，這修行法將如同種子一樣，撒向萬界。

  經過輪迴的洗禮，他們沒有清晰的前塵往事。

  但在恍惚之間，能記起幽冥的部分景象。

  在接觸到人間修行法之後，能在恍惚間憶起前生的修行之法。

  甚至有較為出色者，今生感悟天地，而陸陸續續，憶起前生修行的碎片。

  因為過於模糊，所以這批「種子」，一時間沒有掀起太過於劇烈的風波，而是逐漸被各方接受……今後有類似之人，被稱之為「宿慧」。

  而位於人間的偽神，有較為靈活的，已經明悟過來，這所謂「宿慧」是在幽冥陰世之中帶出來的。

  此事涉及到了幽冥神靈，其中黃泉之神作為幽冥的主宰，更是最為頂尖的一批大神！

  人間偽神，不敢妄議！

  世間生靈，仍在與天命抗爭，在神靈壓迫之下求存，各界亦有驚艷之才陸續浮現……

  能夠成長起來的，才是強者。

  夭折於成長途中的，終究被埋沒於歲月的過往。

  而船神關注著各方的人間奇才，逐一指給李正景。

  大約過了百年。

  李正景經過一番推算，對過往百年湧現出來的這批奇才，仔細觀摩了幾遍，才低語道：「我明白了……」

  天公隕落之前，釋放出去的那一部分天族本源，並不是成為了後世的人族，更不是成為了帝君。

  這部分的天族本源，就在陰世當中！

  不知道天公究竟用了什麼樣的法門，藏匿得連黃泉之神都無法將之挖掘出來。

  但人間近些年浮現出來的奇才，至少有半數，是被「天族本源」影響過的。

  他們或許只是在輪迴之中，沾染了一縷氣機！

  但屬於天族的一縷氣機，對於後世普通生靈而言，就是極大的機緣了。

  「將天族本源，放在一人之身，還是過於冒險……」

  「太過出色，會被神庭抹殺，本源會落於神皇之手！」

  「天公是將這份本源，分裂成為數以百萬計的氣機，造就眾多的天才……」

  「這樣一來，這些被寄託著希望的後世修行者，那麼也就不會太過於耀眼，不會直接驚動神皇！」

  「而且人間奇才，數量眾多，也就讓機會變得更多。」

  「天公不是指定某一個人，來承擔後世的希望，而是讓眾生都擁有希望……機會給出去了，但誰能把握得住，步步攀升，走到更高，則要依靠自身。」

  「若是如此，我們的目光，便不用完全放在具有天族氣機的人身上了……」

  李正景說道：「在如今枷鎖被破除的時代，無盡的後世生靈……必將誕生強者！真正的強者，哪怕生來不具備天族本源，也一樣可以成長為強者！」

  他看著船神，說道：「就像是父神我，也是成長為一方強者之後，才成為了造化天族……」

  「父神真乃天縱奇才！」

  船神當即感慨道。

  「先賢者中，不會缺乏驚艷之才。」

  李正景這樣說來。

  歲月長河繼續往下。

  又過了一段時日，李正景終於鎖定了幾個人選，而其中一個，極為特殊。

  這是一個普通人族，沒有具備天族的本源氣機。

  但是這個人族，經歷了六次輪迴，每一次都保留了少許前生修行的碎片記憶。

  第一次，他跟隨著那位有史以來第一尊掌教級強者，共同討伐神廟，隕落在了無盡雷霆之中。

  第二次，他帶著些許前生記憶碎片，修行到了堪比人仙的地步，隕落於反抗山神的途中。

  ……

  如此直到第六世。

  李正景察覺到，對方每一次經過輪迴，保留著的修行記憶碎片，似乎拼湊得完整了。

  而歷經百年，對方再一次修行有成。

  可是這一次，大不一樣！

  過往的修行者，皆為鍊氣士，肉身強大到堪比後世人仙，但終究不是人仙。

  可是這一次，他成就了人仙，居然將三魂七魄，凝成了陰神，補足了鍊氣士的短板。

  「真正的仙道，開啟了……」

  李正景低語了一聲。

  而在這一世，人間有關於幽冥的傳說，已經成了體系……儘管與真正的陰世幽冥其實大不一樣，但證明人間對於陰世，具有了相對清晰的認知。

  這位凝聚陰神的人仙，也開始了他的宏圖大業。

  他沒有選擇跟人間的神靈抗衡，反而憑著強大的力量，去籠絡那些山神、河伯等等，建立了新的秩序，以建造神廟，人間祭拜，提供香火願力。

  而對於有些妖孽成神，為滿足口腹之慾，他也沒有選擇屠神，而是挑選人間牢獄的犯人，來作為祭品。

  他本以為能夠維持住自己想要的局面。

  但終究有些偽神，視他為最低等的生靈。

  就算具有了強大的力量，凡人也還是凡人。

  他心中知曉，這些比自己還弱小的神靈，卻有著遠勝於自身的地位，故而不敢反抗。

  但在人仙上境時，自覺修行遇上了桎梏，要專心修行，指定了下一任領袖。

  但神權高於一切，世間的部落、城主、國君、各方人間衍生出來的文明，其領袖必然由駐守人間的神靈來決定。

  所以他選定的領袖，被吃掉了。

  憤怒終於還是沖昏了頭腦。

  他屠神了。

  這個人間，沒有任何的偽神，可以抵擋得住。

  但恍惚之間，他似乎憶起了第一世，記憶不太清晰，但隱約能夠見到，些許殘破的畫面……那是反抗諸神，被雷霆傾覆，眼前所見，盡數毀滅。

  無盡的恐懼，頓時升起。

  「那是對我屠神的警告嗎？」

  「天地之間，冥冥之中，在預示著這個人間的結果……我會帶領著這個人間，走向毀滅？」

  他害怕了，但他心中知曉，屠神已是死罪。

  在天神降世之前，他必須死去，平息神明的怒火。

  但如今赴死，他心有不甘。

  ——

  「這是一個很聰明的人。」

  在歲月長河之上，李正景發表了這樣的評價。

  有些時候，他甚至想要插手萬界之事，但他更加明白，一旦插手，神皇必然出關。

  不談將來如何，單是二者之戰，毀滅一座人間，輕而易舉。

  所以這些年來，他哪怕看見神庭的腐朽，眾生的悲哀，卻也依然按捺心緒，沒有出手。

  面對這位六世人仙，李正景也只能選擇觀看，而不能給予援手。

  最後這位人仙，還是死了。

  他屠了一尊神……準確地說，他是打碎了一尊神靈的軀體。

  但是這尊神靈的魂，依然還在。

  他沿著這偽神的「魂」，感應到了冥冥之中的陰世。

  然後他自行毀掉了肉身，自絕於世。

  古往今來，肉身消亡，自身隕落，魂歸幽冥……但他自身都沒有料到，他的陰神能夠繼續存留於人間。

  於是他沿著人間生靈死後的道路，多次暗中窺探於幽冥。

  「放在後世，這是不可能的。」

  李正景低語道：「諸天萬界生死輪迴神器之下，他根本無處遁逃……但在如今的幽冥陰世之中，各方面依然粗糙，一個死後沒有魂歸幽冥的『特殊陰魂』，沒有驚動黃泉之神以及諸位鬼神。」

  更重要的是，這個時代，對於「陰神」沒有認知……竟然讓這位六世人仙，得以悄然窺探陰世。

  過得百年，這尊陰神，斬掉了一尊來自於陰世的勾魂使，用法力幻化了外貌及衣著，主動進入了陰世之中。

  人仙的陰神，跟幽冥的鬼神，其實有著區別。

  但是在這個時代沒有清晰的認知，六世人仙的陰神，竟然真的頂替了勾魂使，成為了一名身處陰世的鬼神。

  「厲害啊……」

  李正景嘖嘖說道：「此人的事跡，沒有流傳後世，否則的話，足以成為故事中的主角了。」

  此後百年，這尊陰神，成為了幽冥的鬼神，甚至立下不少功勳，最後主動請命，去往輪迴道鎮守。

  影響著萬界局勢的人物，終於在這裡，發揮了最大的作用。

  這裡每時每刻，都有大量陰魂，投胎轉世。

  而他憑著陰神，以及在陰世之中，對於鬼魂方面的認知，創造了一門道術……

  他將自身的修行法，灌注到了這些陰魂之中，任由他們去投胎轉世。

  而因為當年南斗星君一事，這些年間，投胎的新魂，往往有一些，是帶著前生的記憶碎片，以及修行經驗的。

  這尊陰神，在完善「新魂」的修行理念。

  他們的轉世，不再是帶著殘碎的記憶碎片，而是將會有相對完整的體系。

  長此以往，修成陰神的人仙，將不會在少數！

  「希望的種子……」

  這尊陰神，心中嘆息。

  身處於陰世之中，他甚至對於天界，也有了相對清晰的認知。

  天界的神靈，才是真正的強大，遠遠不是人間的神靈可比！

  他未死之前，肉身尚在，具有橫掃人間諸神的本領，可是他已經知曉，強大如他，面對天神，仍是螻蟻。

  他希望修行的法，傳遍萬界，每個人都具有抗爭的力量，哪怕只是對人間神靈的抗爭！

  而在將來，憑著更多的人仙，更多的陰神，也許……能夠造就出，堪比真神的存在！

  這是他的理念。

  種子也確實在萬界開了花。

  修成陰神的人仙，逐漸增多。

  更重要的是，以凝練陰神，來突破境界，具有更強大的力量……這比純粹的鍊氣士，突破此境，更為輕鬆！

  儘管也有守舊派，但隨著新法勝於舊法，人仙陸續誕生，鍊氣士的法門，也被封存於歲月的過往，直到無人修行，盡數消失。

  各界陸續出現人仙級數的存在，能夠抗衡人間的偽神……此類事件增多，引起了天界的關注。

  對於神靈而言，祂們壽元不朽，一場閉關，一次宴席，就過了漫長的歲月。

  可是對於人間而言，卻已經是一代又一代人族的更替了。

  各界人間的神廟，陸續有偽神將「人仙之事」上報天界，但掌握相應權柄的天神，每隔一段時日，才處理這些上報的奏章……時至今日，才隱約覺得，萬界局勢，要出現變故了。

  「哪有什麼變故？」

  這一日，南斗星君巡遊至此，笑道：「區區人間生靈，雖能抗衡人間的偽神，又豈能抗衡天神？不過是稍大一些的螻蟻罷了……」

  「南斗星君此言有理。」

  「神皇閉關多年，無須過多理會，等侯神皇出關，再行上報不遲，吾殿中尚有美酒，尊神可要共飲？」

  「甚好！」

  「走罷。」

  南斗星君揮了揮手，說道：「你也不必過多理會，以吾所見……這些稍微強大些的螻蟻，若是真的掃平了人間的偽神，大不了任命他們來作為神靈！神皇至高無上，哪有什麼風波變故可言？」

  ——

  又過了一段歲月，並不長久，但各界的天縱奇才，都得以更進一步，甚至陸續誕生了掌教級的存在。

  終於有人打破桎梏，要真正破碎仙凡壁障，霞舉飛升。

  但他失敗了，在天威之下，化作飛灰。

  可他的法門，留在了人間……人間的修行者，死後進入了陰世。

  六世人仙，萬般哀傷，自覺人族永無前景，但最後卻也憑藉這位死於天威之下的同行者的遺留之法，進一步完善了自己的法。

  他將完善的法，留給了輪迴道上的陰靈，借著他們，傳到了萬界。

  而他也自覺大限將至，他畢竟不是真正的鬼神。

  他冒認鬼神之位，但這神位終究不屬於他。

  陰神衰老，大限將至，除非他洗清過往，作為新魂，遁去人間，重獲新生。

  但考慮再三，他終於還是留在了這裡。

  「我這一生，看不見人族的出路，看不見人族的希望……」

  他低沉著道：「投胎轉世，便失去了今生所記的一切，不過也就是芸芸眾生之內的普通人……好不容易得以鎮守輪迴道，能為萬界生靈多盡一分力，便多盡一分罷……」

  他這樣想著，本以為將會直到衰敗消亡的盡頭。

  卻在最後的時光里，得到了新死亡魂的消息，喜憂參半。

  ——

  歲月長河之上。

  李正景吐出了口氣，說道：「帝君的降生，原來在這個時代……」

  船神詫異道：「這六世人仙，就是帝君麼？」

  李正景微微搖頭，指向了人間的某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