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血色風雷聚，仙魔齊現身

  「起陣！」

  神威大元帥霍鈺倉啷一聲，拔出長劍。

  霎時間，軍鼓轟鳴，錦旗招展。

  冰雪長城一瞬間沸騰起來。

  這座護佑人族數千年的宏偉建築，本身便是一座龐大陣法，集合山川地勢與機關秘術，勾連北疆風水龍脈地炁，是與禁地同等級的建築。

  地下水脈奔涌翻騰，伴隨著轟隆隆的機括聲，地炁升騰而起，沿著堅若金剛的冰牆蔓延，原本的白色冰牆，也漸漸染上一層烏黑，好似銅鑄鐵澆。

  城牆之上，四大軍團皆已就位。

  猰貐軍團主帥，正是神威大元帥霍鈺。

  他精通五行大陣，麾下五軍統領大纛飄蕩，軍陣煞氣化作金木水火土五色靈光，生化克制，運轉不休，且各有獨特法器配合。

  在其上空瑰麗光影中，赫然有一惡獸法相，生就龍首，身軀似犼，噴吐五色靈光，正是猰貐法相…

  最西端窮奇軍團，雖說屠蘇老元帥不在，但軍符已交於副帥，血浮屠大軍演繹陰陽八合軍陣圖。

  漫天血光中，窮奇法相翻騰，眼若銅鈴，獠牙猙獰，背後一對風雲翅，半身覆蓋青龍鱗…

  東側則是畢方與朱厭兩大軍團。

  陳火舞一身烈焰朱雀甲，其有一頭稀世靈獸離火孔雀，也不知用了什麼秘法，竟能與畢方法相形神相合。

  只見那離火孔雀一聲長鳴，沖天而起，蒼穹之上頓時有一獨腳火焰巨鳥張開雙翼…

  而朱厭軍團的衛無忌則施展家傳法寶：源自古周的玄兵印。

  麾下十八都尉也各自祭出子印。

  霎時間，密密麻麻道兵現身，皆身著鎧甲，頭盔下靈火閃爍，一眼望不到頭。

  更妙的是，衛無忌施展朱厭大印神通，空中白猿軍陣法相竟瞬間消散加持，所有道兵身軀猛然膨脹，口鼻白霧繚繞，氣勢驚人。

  面對著突如其來的危機，北疆四大軍團立刻動用了所有底蘊，冰雪長城之上煞氣升騰，天空頓時出現異象，滾滾雷雲匯聚。

  王玄也停下了幽禜大陣，折身返回修蛇號，巡天軍三個軍團列陣，大大小小寶船懸浮於冰雪長城上空，所有法器全部處於激發狀態。

  幾大軍團聯手，殺意籠罩四野。

  若南征時用此陣容，恐怕南晉早已望風而降。

  然而此時，心中沒底的卻是他們。

  鋪天蓋地的血色早已瀰漫整個冰原，王玄運轉燭龍眼，頓時看到密密麻麻，一望無際的大軍。

  這支軍隊甚是古怪。

  一眼望去，全是騎兵，身上青銅鎧甲制式古老，是一種從未見過的風格，肩甲寬闊，銅綠與血色糾纏，看上去便讓人心中煩悶。

  更古怪的是騎兵與身下坐騎，只能看到模模糊糊一團血影，竟然沒有三魂七魄！

  這是道兵麼？

  可即便道兵也少不了殘魂驅使，倒有點兒像自己的撒豆成兵，卻是純粹的血炁形成…

  王玄眼神凝重，但此時也顧不上多想，因為這隻血色軍團在吞沒了冰原蠻族後，竟毫不猶豫向著冰雪長城衝來，殺意滔天。

  白虎兵聖李援，果然已經入魔！

  王玄眼睛微眯，伸手一揮，身後主將大纛煞氣升騰而起，在混元陰陽玄煞灌注下，竟呈現碩大的金色旗影。

  這便是在神都新煉後的四靈三才陣陣旗，除了指揮軍陣，本身就是一件可用來攻擊的陣幡類法器。

  當然，這功能也被王玄用來指揮巡天軍。

  帥旗升騰，諸軍聽號令而行。

  這是準備攻擊的命令。

  一台台破天弩弓弦繃緊，修蛇、玄角、海龍號前方巨大船首也血色升騰，啟動了撼龍神火炮。

  與此同時，下方四大軍團主帥也皆下達了命令，擂鼓轟鳴，一道道令人心悸的殺機瀰漫。

  神威大元帥霍鈺眼神冰冷：

  「諸軍，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

  山呼海嘯的怒吼聲隨之響起。

  兵家校陣蕩寇、守家保境，無論對方曾經是誰，此時都已淪為邪魔，絕不可放其入關。

  嗖！

  就在這時，一道白影飛射而出，赫然是三絕公主李千秋，以近乎瞬移的驚人速度，向著那片血色直衝而去。

  「師尊！」

  盜門魁首閻孤鴻頓時滿腦門子汗，但他百脈俱通修為，哪追得上。

  幾位軍團元帥則面色不變，眼中殺機熾盛。

  兵戰凶危，無論對方是何身份，都不會因一人而改變大軍計劃。

  「先祖！」

  三絕公主李千秋望著撲面而來的血色，咬了咬牙，將皮囊打開，拋撒而出。

  百花夫人頭骨瞬間飛向血色大軍。

  李千秋也是在賭運氣，幾位地仙各有要事，在場只有她道行最高，已感覺到一股股難以抵抗的恐怖氣息。

  是真仙，或大魔。

  無論什麼，都遠非他們能夠抵抗，唯有用百花夫人頭骨，看是否能喚醒先祖殘存靈智。

  然而眼前景象，卻令她渾身冰涼。

  百花夫人頭骨沒有一絲抵抗，瞬間就被那片血色吞沒，那片血色蔓延的速度，也沒有任何變化。

  「罷了…」

  三絕公主李千秋臉色蒼白，顫聲一嘆。

  她玉手輕輕一划，數十把飛劍便如孔雀開屏般在其身後懸浮，最後匯聚成一道恢弘劍光，擋在血色大軍與冰雪長城之間。

  王玄眉頭一皺，微微搖頭。

  這三絕公主號稱陣法、機關、劍術三絕，其他兩樣還未見識，單論這劍光之凌厲，卻是他所見過的第一人。

  然而心中執念也太深。

  其先祖白虎兵聖重整亂世，救萬民於水火，是這亡國公主最大的驕傲。

  怕是寧願死，也不想看到祖先成為邪物，禍亂蒼生。

  「斬！」

  眼見血色蔓延而來，三絕公主一聲怒喝，捏著劍訣向下一揮，那恢弘劍光亦轟然落下，好像要將眼前血色巨浪一劈為二。

  但就在這時，鋪天蓋地的血光中忽然出現幾面大旗，破破爛爛，高約三丈，上面全是猙獰鬼面。

  幾面大旗輕輕一揮，那看似威不可測的劍光便轟然碎裂，不僅如此，三絕公主李千秋身後飛劍也盡數染上一層血色。

  好似被侵蝕一般，所有飛劍嗤嗤冒著白煙，叮叮咣啷掉在地上，靈韻盡散。

  噗！

  三絕公主神魂受創，一口淡金色血液噴出，連退幾步，滿眼絕望看著血光充斥視線。

  就在這時，血光忽然停下。

  馬蹄聲、喊殺聲戛然而止。

  隨後，一個女子哀怨的歌聲響起。

  「宮牆深深…明月寒，江山烽煙，纛旌萬重山，玉樓憑欄游天閣，不見華蓋還…」

  伴著那首著名的《月下哀》，戰場上一片寂靜，隨後光影繚繞，血光中出現一幅幻象：

  一名白衣宮裝女子於月下逡巡，走過芳草萋萋的花園，登上金碧輝煌的閣樓，背對他們始終望著北方…

  而在幻象之中，也有一顆琉璃骷髏在血光中四處飛翔，似乎在尋找什麼。

  霍鈺伸手一揮，命令大軍不要攻擊。

  不少人望著前方，眼神有些複雜。

  白虎兵聖李援征戰四方，百花夫人日夜思念，登樓而望，日夜期盼那旌旗萬重華蓋還，作《月下哀》流傳千古。

  如今似乎昨日再現。

  不過一個已身死千年，只留一縷殘念寄託遺蛻，一個則淪為邪物…

  忽然，漫天血光中伸出一隻大手，血色臂甲猙獰，帶著彎鉤釘刺，小心翼翼將頭骨握在手中。

  霎時間，血光散去，一名騎士獨自現身於戰場之中，身騎異獸，面甲猙獰，身後破爛大旗烈烈飛舞，握著手中頭骨沉默不語。

  「兵聖李援…」

  王玄眼睛微眯，拳頭緩緩握緊。

  他那還猜不出對方身份。

  與此同時，也感受到那驚人的氣息，給他的壓迫感，不輸於萬龍窟老龍王迦莫羅。

  兵聖李援入魔後，竟有真仙實力！

  他為何能存活至今？

  他又怎敢現身於此界？

  王玄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冰雪長城之上，不少人面面相覷。

  面對此情此景，他們也不知該怎麼辦。

  三絕公主李千秋則滿眼激動，跌跌撞撞飛奔而出，撲通一聲跪在李援面前，「後輩不肖子弟李千秋，拜見先祖！」

  然而，白虎兵聖李援卻並未搭理，面甲遮擋看不清表情，唯有一雙散發著幽藍光芒的雙眼看著她，冷漠如冰。

  好在也並未出手攻擊。

  「先祖，你叫李援，崛起於微末，挽天傾於亂世…」李千秋急了，飛快訴說著李援過往。

  然而話未說完，卻忽然汗毛倒豎，感受到一股天塌般的恐怖殺機。

  殺機並非來自李援，而是來自天上。

  這股殺氣是如此熾盛，戰場之上，即便最弱的軍士也能感受到，紛紛抬頭觀望。

  只見原本極夜冰原上，天象大變，先是出現點點星光，璀璨閃爍，隨後滾滾雷雲匯聚，形成個龐大的漩渦，將戰場籠罩。

  王玄則感覺不妙，運轉燭龍眼。

  只見那雷雲漩渦中央，層層雲山之上，似乎有密密麻麻的身影閃爍不定，旌旗招展，還有如山巒一般的巨大船影…

  「天兵降臨！」

  王玄眼角抽搐，狠狠握緊拳頭。

  他沒想到，李援現身，竟然驚動了天兵降臨，按照老龍所說及方才星光異象，多半是北院斗部盪魔天軍。

  此番景象，戰場上唯有寥寥數人若有所覺，雖不像王玄看得如此清楚，但也滿臉驚駭…

  ……

  與此同時，天都仙城之上。

  幾名正在重新布置神道的地仙也猛然抬頭，目露震驚。

  「那是…」

  「沒錯，是天庭來人！」

  涼州萬龍窟中。

  雷光涌動，震盪不休，一股怨念沖天而起…

  ……

  冰原戰場。

  王玄立於甲板之上，狂風吹得披風嘩啦作響，但他卻眼睛眨也不眨，雙目金光四射盯著天空，眉頭微皺。

  他發現，這斗部天兵介於虛實之間，看來也不是輕而易舉便能降臨。

  轟！

  就在這時，戰場上的李援眼中忽然閃過一絲靈采，隨後伸手一揮，身後破爛大旗頓時血炁沖天。

  他一把拎起李千秋，調轉坐騎，便向冰原深處而去，無數血光亦迅速收縮。

  「先祖！」

  李千秋似乎感受到了什麼，眼中淚光閃爍。

  「師尊，等等我！」

  冰雪長城之上，閻孤鴻也靈光乍現，一聲急吼便御劍破空而出，不管不顧沖入血光。

  這老東西精明得很，留在此界多半是死路一條，看大腿出現，不論如何都要死死抱住。

  此番景象，讓所有人都錯愕不已。

  王玄鬆了口氣的同時，則跳到冰雪長城祭壇之上，捏動法訣，放出一百零八顆祭星石，布了個小型幽禜大陣。

  龍脈地氣湧入，星光垂落，丹田內星斗神樹嘩啦啦作響，耳邊再次出現聲響。

  果然如他所料，星斗神樹溝通天地的能力還在，不過不能相隔太遠。

  而這次，也分外清晰。

  他隱約聽到九天雷雲之上傳來聲音。

  「回稟星君，那魔物要逃！」

  隨即，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無妨，若來不及，便將此三界縫隙封鎮！」

  王玄眉頭微皺，若有所思。

  沒錯，他就是在偷聽，如今敵人勢大，要收集足夠信息，方可輾轉騰挪。

  而就在這時，拎著李千秋的白虎兵聖李援卻若有所覺，猛然轉身望向冰雪長城，手中忽然出現個血色鈴鐺。

  血光一閃，鈴鐺便消失不見。

  做完這些，他便迅速轉身，裹著漫天血光與頭暈目眩的李千秋、閻孤鴻二人，瞬間湧入那冰原上的九龍幽冥地。

  轟隆隆…那九龍幽冥地內，依舊血雲盤旋，綠色雷霆轟鳴，但恐怖的血色大軍卻已消失不見。

  冰原之上一片寂靜，所有火山借已熄滅，地上是一具具渾身慘白的冰原蠻族，雙目空洞，早已沒有了生命氣息。

  冰雪長城之上，眾人鬆了口氣。

  然而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蒼穹之上便有一道星光轟然落下。

  眾人看得分明，那星光之中有一個箭矢狀黑影，宛如流星劃破天際，落在冰原蠻族所在方向。

  轟隆隆…

  巨大轟鳴聲傳來，大地都在震顫。

  塵煙冰霧升騰，所謂的九龍幽冥地，早已整個塌陷，什麼血池雷雲，都已消失無蹤。

  很快，戰場上空雷雲消散。

  星光淡去，冰原又恢復極夜，黑暗中一片死寂。

  朱厭軍大帥衛無忌嘴角抽搐，「老夫見識短淺，諸位可知道那是什麼？」

  可惜，無人回答。

  而王玄也是一臉懵逼，在他丹田內星斗神樹上，不知什麼時候，掛了個小小的血色鈴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