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微服

  周府。

  作為大周最有權勢的家族，周府的規模，在神都，比之蕭氏王府，有過之而無不及。

  周家府邸南北長逾百丈，東西寬也有五十餘丈，十餘進的府邸, 占地極廣，周家人丁興旺，家中兄弟四人，都在朝中擔任要職，神都有言稱，一個周家，撐起大周半個朝堂，也沒有半點誇張。

  此時，周府之內, 一處院落中，得知周處死訊，一名中年婦人數次哭暈，又醒轉過來。

  「處兒，我可憐的處兒……」

  她悲痛的哭聲，穿透了院牆，路過的丫鬟下人，皆是低著頭，匆匆走過。

  周處的兩位姐姐，已經嫁出周家，聞訊匆匆趕回，陪在婦人身旁勸慰。

  婦人哭盡了眼淚，抓著周庭的手，眼中滿是殺意, 咬牙道：「老爺, 那害死的處兒的人, 一定要將他千刀萬剮，再將他的魂拘來，日夜受幽火焚燒！」

  周庭森然道：「放心吧，我一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告慰處兒的在天之靈！」

  婦人身旁的一名少婦抬起頭，看著周庭，說道：「爹，我來的時候，聽相公說，這件事情不好處理，很容易激起百姓譁變，你要不進宮一趟，去求妹……，去求陛下，給弟弟主持公道。」

  她身旁另一名少婦面有不忍，數次張口，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沒有說出什麼。

  周庭道：「自從我們迫使她嫁給前太子，陛下就對周家耿耿於懷，這三年來，她更是對周家刻意疏遠，我這次進宮去求她，恐怕……」

  最先開口的少婦道：「不管怎麼樣，處兒也是她的親人，她就算再冷血無情，也不會對處兒的死置之不理吧？」

  那婦人也咬牙開口：「若是他不見你，你就求大哥去見，她雖是陛下，難道連親爹都不見嗎？」

  周庭低頭道：「大哥要我顧全大局，他是不可能插手這件事情的。」

  婦人憤怒道：「大局，大局，處兒命都沒了，他還想顧全什麼大局，這也事關周家的顏面和尊嚴……」

  「住口。」周庭訓斥她一句，說道：「為了這一天，我們周家已經等了數百年，大哥身上的擔子，不是我們能夠想像的……」

  他掩飾住眼中的悲傷，整理好衣領，說道：「我先進宮。」

  皇宮。

  周庭站在一座宮殿前，躬身道：「周某有要事要見陛下，還請上官姑娘代為通報一聲。」

  年輕女官道：「抱歉，陛下今日在修行上有所感悟，一早就閉關了，周大人有什麼事情，可等明日早朝再說。」

  周庭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既然這樣，本官先回去了。」

  年輕女官轉身穿過宮殿，來到殿後的花園。

  梅大人站在一道身影的身後，說道：「陛下，今日在神都衙前……」

  女皇道：「朕都知道了。」

  她的聲音威嚴無比，似乎不帶有任何感情。

  梅大人猶豫了一瞬，開口道：「陛下，周處的作為，已經引起了民怨，雖然他因李慕而死，但他的死，並不能怪罪到李慕身上，否則，恐怕陛下好不容易聚起來的神都民心，就要散了……」

  女皇望著前方，說道：「你對李慕，似乎很庇護。」

  梅大人道：「他是臣從北郡帶來的，他來神都之後，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為了百姓，為了陛下，臣只是覺得，像他這樣的人，不應該遭受到這種不公。」

  女皇問道：「阿離，你怎麼看？」

  年輕女官想了想，說道：「雖然他有時候口無遮攔，但卻是一個好人，一個良吏，神都缺少的，就是這樣的人，周處死於紫霄神雷，而他只是一個聚神小修，或許，是有其他人在栽贓陷害，渾水摸魚……」

  女皇揮了揮衣袖，虛空之中，出現了一副清晰的畫面。

  畫面中，周處態度囂張，威脅那死者的家人，引起百姓憤慨。

  年輕捕頭伸手指天，大聲叫罵：「賊老天，你若有眼，就不該讓好人蒙冤，讓這種惡徒為害人間！」

  話音落下，天上降下四道紫霄神雷，周處抵擋三次，還是在最後一道雷霆下，灰飛煙滅。

  年輕女官和梅大人都是第一次看到這一幕，臉上露出震驚之色，久久難以回神。

  許久，年輕女官才問道：「陛下，難道他真的能溝通天道？」

  女皇沒有回答，只是道：「你們先下去吧，這件事情，明日朝堂再議。」

  兩人退下之後，女皇獨自一人站在花園中，身上的氣質，逐漸發生了變化。

  她的身上，那種睥睨天下，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氣息，逐漸收斂消失，站在這裡的，似乎只是一位平凡女子。

  逐漸的，連她的面容，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原本清麗動人的面容，逐漸變的普通，身上的華冠，亦是幻化成一件普通衣物。

  她的身影在原地消失，與此同時，神都街頭，多了一位青衣女子。

  街頭過往的百姓，並沒有發現，身邊的人流中，突兀的多了一人。

  青衣女子走到一處麵攤前，麵攤老闆看到她，臉上露出笑容，說道：「姑娘，您好久沒來了。」

  女子坐在麵攤上，說道：「一碗麵。」

  老闆乾脆的擦了擦手，說道：「好嘞，還是老規矩，少放蔥花，不要香菜……」

  此刻正值飯點，麵攤上食客不少，這些人一邊吃，一邊還在交談議論。

  「今天雷劈周處那一幕，簡直大快人心啊，你們都看到了嗎？」

  「沒有啊，我趕過去的時候，都已經結束了，怎麼，你當時在現場？」

  「鄙人僥倖在場，那周處，被紫色的雷一劈，連渣都不剩下……」

  「快，給我們講講，這碗面我請了……」

  ……

  聽說今天的飯有人請，那人又加了一盤牛肉，對著眾人，開始講述起來。

  他從周處的多麼無法無天，從神都衙出來，威脅死者家屬，到李捕頭怒髮衝冠，憤然指天，天地感其心，降下數道雷霆，為神都除此一害，被刑部帶走之後，公堂之上，大罵周處之父，簡直大快人心……

  講述的過程中，他自己增添了一些細節，又加了一些情緒渲染，聽的眾人面色潮紅，似乎親臨現場，親眼見證過一般。

  說完，他還不忘感嘆一句，「李捕頭真是一個好捕頭，他是真正為百姓著想，站在我們這一邊的。」

  又有食客嘆道：「這一次他可是和周家結下了死仇，不知道周家會怎麼報復，如果沒有了李捕頭，神都會不會又恢復到以前那種樣子……」

  「不會的，我們已經寫了萬民書，陛下一定會還李捕頭公道的……」

  ……

  青衣女子吃完了面，聽眾人討論了一會兒，才付錢離開。

  李府。

  李慕和小白回家的時候，順便買了一些菜，兩個人回到家之後，就在廚房忙碌。

  和在外面吃飯相比，他很享受兩個人一起下廚的感覺。

  以前和他一起下廚的是柳含煙，來到神都之後，他身邊的人就變成了小白。

  小白在李慕的調教之下，廚藝已經登堂入室，可以作為李慕合格的助手。

  飯後，李慕告訴小白，他明天要進宮的事情。

  到時候，他會先送她到都衙。

  小白擔心的問道：「女皇陛下會責怪恩公嗎？」

  李慕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

  畢竟，他對於女皇的了解，大都是道聽途說，她真正是什麼樣的人，李慕並不清楚。

  不過，對於這件案子，他也有恃無恐。

  有清心訣在，攝魂之術對他無用，只要他不承認，便沒有人能將周處的死，直接歸咎在他的身上。

  至於搜魂，此術對人的傷害極大，而且是不可逆的，除非是極其緊要，關乎國家，關乎社稷的大事，否則朝廷不可能對官吏施行。

  有民心在，朝廷無論對他做什麼處置，都要謹慎。

  小白堅定道：「我聽說女皇陛下貌若天仙，心地也很善良，她一定不會冤枉恩公的。」

  李慕點了點頭，說道：「我相信陛下。」

  不說相貌，對於女皇的其他方面，李慕其實是有信心的。

  他來神都，是因為女皇，而他這段時間，之所以能無所畏懼，為所欲為，也是因為背後有女皇在撐腰。

  女人對於其他女人的樣貌，總是有著極大的關注，小白眨著眼睛，說道：「貌若天仙，是有多麼漂亮……」

  李慕揉了揉她的腦袋，說道：「什麼貌若天仙，是因為那是陛下，陛下就算是長得再丑，也沒有人敢說她丑，想知道什麼是貌若天仙，你就回房照照鏡子……」

  小白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李慕是在誇她，臉色泛紅，有些侷促道：「我去洗碗了……」

  少女的臉皮還是有些薄，如果是柳含煙，可能已經倒在李慕懷裡，你儂我儂了。

  李慕回到房間，盤膝坐下沒多久，困意逐漸襲來。

  睡夢中，他的眼前忽然湧起一陣霧氣，有女子的身影浮現。

  看到那熟悉的女子，李慕愣了一下，面露懼色，大驚道：「不是吧，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