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大局為重

  刑部的官吏們各自站在值房門口，偷聽公堂上的動靜。

  自從李慕來神都之後，他們在刑部，見識到了太多的第一次。

  神都衙的捕頭，在刑部的地盤，第一次讓刑部郎中啞口無言。

  也是有人第一次在刑部公堂上，罵朝廷命官, 周家重要人物不是東西。

  李慕身上，似乎天然帶有一種氣勢，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

  公堂上，李慕唾沫橫飛，口水險些飛到了周庭臉上。

  上樑不正下樑歪，看到周庭的嘴臉, 李慕對於周處的作為，也就不那麼奇怪了。

  他本來就不在乎身下的位置, 也不懼他們周家, 故意配合張大人，將此事鬧大，無非是想徹底摸清女皇的態度。

  周庭怒不可遏間，兩道人影，從外面走了進來。

  刑部郎中見此，終於長舒了口氣，連忙走過來，說道：「尚書大人，侍郎大人，你們終於回來了，此案過於複雜，下官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去判……」

  刑部尚書對周庭道：「周大人痛失愛子，本官深表遺憾，此案刑部會即刻徹查, 明日早朝, 交給陛下決斷，周大人可有異議？」

  周庭自知自己不能左右刑部, 反倒是陛下那裡, 能夠說上幾句話，沉著臉道：「希望刑部能夠秉公查案。」

  刑部尚書道：「這是自然。」

  他又看向張春和李慕，說道：「此案牽扯不小，兩位可先回衙門，明日在宮門外等候，恐怕陛下會隨時召見。」

  周處的死，和李慕沒有直接關係，刑部也不能扣押他，他和張春走出刑部，外面圍滿了百姓。

  「李捕頭，怎麼樣了？」

  「刑部怎麼判的？」

  「周處的死，是他咎由自取，刑部沒有怪在您的身上吧？」

  面對百姓們的關切，李慕微微一笑，說道：「明日刑部會將此案呈交陛下，由陛下決斷，我相信，陛下會還我一個公道。」

  「我們都和李捕頭站在一起！」

  「我提議，大家寫一封萬民書，為李捕頭請命。」

  「我同意，萬民書籤名所用之絹帛，我錦繡坊出了……」

  這一刻，李慕從周圍百姓身上感受到的，除了念力之外，還有不同以往的情緒。

  這情緒無色，正是他七情中缺少的最後一情。

  愛之一情，源自百姓的愛戴。

  指天叫罵，雷劈周處的那一幕，終於讓神都百姓徹底的信任和接納了他，李慕從刑部走到都衙，這短短的一段距離，從千百名百姓身上吸收的「愛」之一情，已經足以讓他凝聚第五魄非毒。

  都衙的小宅中，小白盤膝坐在床上修行，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慕走進房間，上床，盤膝坐在她的對面，雙手結印，默聲道：「素氣九回，制魄邪奸，天獸守門，嬌女執關，七魄和柔，與我相安，不得妄動，看察形源……，非毒，凝！」

  他如今的法力，早已非當時可比，以聚神道行凝聚順魄，簡單無比。

  愛之一情被李慕徹底煉化之後，李慕清楚的察覺到，體內發生了一些變化，法力也有些小幅的增長。

  但與法力的增長相比，最讓他感受深刻的，是身體內部傳來的那種圓滿的感覺。

  愛之一魄凝聚後，李慕敏銳的察覺到，他的身邊，竟也有一絲愛意。

  他睜開眼睛，看到小白坐在他對面，正用雙手拖著下巴，痴痴的看著他。

  她的目光是那麼的純潔，小臉是那麼的精緻，聚精會神看著李慕的樣子，讓他心中微微一盪。

  從第二次遇到李慕開始，她以身相許的想法，就從來沒有改變過。

  無非是見到柳含煙之後，她擔心柳含煙會不滿，所以將這種心思隱藏了起來。

  李慕一直以為，她身為天狐一族，留在他身邊，只是為了報恩，卻沒想到她對李慕，竟然也會產生和柳含煙一樣的情感。

  小白看到李慕睜眼，嘴角立刻翹了起來，甜甜道：「恩公醒啦……」

  李慕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回家……」

  刑部。

  張春和李慕先回了都衙，周庭並沒有離開。

  他說服家族，以南陽郡尉的位置，和刑部侍郎做了交易，聽從他的安排，給了那老者家人一大筆銀子，讓他們出具了諒解書，又通過刑部的運作，將神都衙的判決打回，將周處從死刑改為徒刑。

  然而這一切終是徒勞，他的兒子，終究還是死了。

  公堂上只剩下周庭和刑部侍郎時，刑部侍郎看了他一眼，說道：「令公子的死，本官也很遺憾，但本官答應你的，已經做到，我們的交易已經完成，後續之事，便與本官無關了。」

  周庭經歷了喪子之痛，眼中布滿血絲，咬牙道：「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不必再提，本官現在只想要那李慕死！」

  不管周處的死是李慕造成，還是有人製造天譴，瞞天過海，周庭都無法忍受李慕繼續活在世上。

  在刑部公堂被指著鼻子罵，他的面子，周家的面子，已經丟盡了。

  刑部侍郎道：「想讓李慕死，恐怕沒那麼容易，他現在牽動的是神都百姓，而且令公子的作為，也的確引來天怒人怨，陛下不會讓他死，你們周家也不會讓他死，除非周處是他殺的，但顯然，他沒有殺周處的能力，你若要為子報仇，只有捅了這天……」

  片刻後，周庭氣勢洶洶的從刑部走出。

  為了擺平此事，周家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但最終，周家在南陽郡的一個重要棋子丟了，他的兒子也沒了，可謂賠了兒子又折兵。

  他恨不得將那李慕千刀萬剮，挫骨揚灰，實質上，卻什麼都做不了。

  他剛剛回到周家，便有下人來請，說是家主要見他。

  周庭穿過幾道門，來到一處書房，敲了敲門，一道威嚴的聲音道：「進來。」

  周庭走進書房，悲悽道：「大哥，處兒死了……」

  書房之中，一道偉岸的身影道：「我已經知道了。」

  那身影嘆了口氣，轉身看著他，說道：「我早就告誡過你，要嚴於律己，管教好兒子，你卻從來不聽，放縱他在神都胡作非為，才招致今日惡果。」

  周庭悲慟道：「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晚了，處兒已死，魂飛魄散，連做鬼的機會都沒有，我一定要抓住殺死處兒的兇手，將他碎屍萬段！」

  那身影沉默片刻，問道：「刑部怎麼說？」

  周庭咬牙道：「刑部懷疑是有第五境的強者，瞞天過海，借天譴之名，害死了處兒……」

  那身影掐指一算，搖頭道：「處兒的死，沒有其他人參與，的確與那捕頭有關。」

  周庭瞪大雙眼，他雖然很想讓李慕死，但卻不認為，周處的死，是李慕所為，他一個第三境的捕頭，根本沒有那種能力。

  但大哥有洞玄修為，能知星象，測天機，也不可能算錯。

  周庭暴怒道：「真的是他，他是怎麼害死處兒的？」

  那身影搖了搖頭，說道：「天機難測，能算出處兒的死與他有關，已是極限。」

  周庭道：「我去求院長，去求陛下，他們一定能算出全部！」

  那身影搖頭道：「院長和陛下修為雖高，但他們能算的，不會比我多出太多，還是不要去打擾他們，那捕頭到底是如何殺死處兒的，不難得知，只要對他施展攝魂之術，真相自會大白。」

  周庭想了想，難以置信道：「現場沒有使用符籙的痕跡，也沒有這樣的道術，難道，真的是天……」

  那身影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若是如此，此事，你便不用再追究了。」

  周庭愣了一下，隨後面目猙獰道：「難道我處兒便要白死嗎？」

  「若是天譴，便是天意。」那身影道：「天意為上，周家不能失了大義，你必須以大局為重。」

  周庭沉默許久，才緩緩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