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坍塌的高塔

  那是一個沒有星月的夜晚，布萊恩再度通過高塔的窗口飛進了那個狹小的牢房裡，看著枯瘦虛弱的老人正眯著眼睛，對著油燈翻看著一份舊報紙。

  「你又來了？」格林德沃抬頭看著他，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

  「是的，我在想，伏地魔一直沒有過來找你。」布萊恩說道。

  「大概命運還想讓我多活一段時間。」格林德沃道，「最近你做的事很精彩，很有趣。」說著，他像是個孩子一樣笑個不停。

  布萊恩看著面前的老人，輕聲說道：「我認為您不應該就這樣死去。」

  他伸手從口袋裡取出一根魔杖，放在格林德沃身前的桌子上，慢慢推到了他的面前。

  「請拿著它吧。」布萊恩道。

  格林德沃看著桌子上的魔杖，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奇異的玩意兒，接著他抬頭看著布萊恩，笑吟吟地道：「你不怕我拿著它逃了出去？」

  「我不認為在鄧布利多死後，這座高塔還能關得住你，先生。」布萊恩掃了一眼四周的環境，微微一笑道，「魔法不一定要用魔杖才能釋放，尤其是你這樣的巫師，無杖施法怎麼也不會太差。」

  「所以，你說的只是你認為的事情，事實可能與你所想的完全不同。」格林德沃用嘶啞的嗓音緩緩說道。

  「你敢賭嗎？賭我不會逃走，不會出去壞了你的事？」他的目光深深地看著布萊恩，像是能看透到人的心裡，讓布萊恩想到了鄧布利多的目光。

  布萊恩緩緩搖頭道：「我敢賭，賭你哪怕離開了這座高塔，也不會去妨礙我。」

  「哦？怎麼說？」格林德沃十分好奇地看著他。

  「因為我正在踐行你的理念，即使最終的目的不盡相同，但也是在完成你未竟的事業。我們是天然的盟友。」

  「我知道，那些昔日聖徒們即使已經歸順了我，但他們依然還願意追隨在你的身後。如果你出去振臂一呼，我的影社就會陷入分裂。但我相信，如果你還依然懷有讓巫師們獲得自由和應有地位的理想，你就不應該成為我的阻礙。」

  「畢竟，現在的形勢才是最可能成功的，但如果因為你爭奪權力的野心讓影社陷入了分裂和內耗，那我們就必然失敗了，結果只會更壞，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布萊恩語氣平靜地道，「我想這絕不是你希望看到的。」

  格林德沃含笑聽著，眼神微微閃動著，讓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緒。

  「退一步來說，哪怕你依然懷有統治世界的野心，最好的做法也只是推波助瀾，讓局勢更加惡化。」布萊恩微微抬起頭來，感嘆道，「但我想，你並不是一個為了一己私慾把世界永遠推入深淵的人。」

  「所以，我願意去賭。」布萊恩認真地道，「我不知道過去的你是怎樣的，但我相信，現在的你，會把理想放在野心之上。」

  「說得很不錯。」格林德沃拍了拍手，感嘆道，「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野心什麼都不是。只有你所說的那個世界或許還值得期待，但也只是如此而已。」

  他拿起桌子上的魔杖把玩著，眼神帶著感慨地道：「想不到現在最了解我的卻是你。」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格林德沃這才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希望在這裡殺死伏地魔？」

  「殺不死，至少想辦法削弱他的力量。」布萊恩道。

  「真不錯，我也早就想活動一下手腳了。」格林德沃哈哈笑了起來，「希望我這些年沒有退步太多。」

  「既然他能殺了阿不思，我也想試試他的成色。」他繼續道「你能跟我說說阿不思是怎麼死的嗎？」

  布萊恩抱肩靠在牆邊，輕描淡寫地將那晚的事情講述了一遍，沒有隱瞞自己的謀算和鄧布利多的攪局。

  「阿不思想給你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格林德沃笑了起來，「最後一課嗎？像是他的風格。就像他說的，沒有人能夠把一切都掌握在手裡，尤其是你這樣自負的人。」

  「我自負嗎？」布萊恩沉吟道。

  「自然，自負得很，甚至超過了當初的我。」格林德沃搖了搖頭，「從你剛才毫不猶豫的賭局中就能看得出來，你自負看得透人心，自負掌握了一定的命運走向，自負於從一次次大膽的謀劃中獲得了利益，自負於自己掌握的聰明才智，所以你會毫不猶豫地去犯險，少有給自己留後路。」

  布萊恩皺起眉來，認真分析盤點著自己所做的一切。

  「你一直在勝利，所以助長了這種心態。但是，這樣的你一旦失敗，那就可能滿盤皆輸。」格林德沃道，「現在的你肩負著很多人的命運，這樣的失敗會是毀滅性的。」

  布萊恩眯起了眼睛，沉默了很久，這才慎重點頭道：「我明白了，多謝提醒，格林德沃先生。」

  格林德沃搖了搖頭，這才好笑地道：「我了解阿不思，我想他的目的絕不止是這個。」

  「還有什麼呢？」布萊恩沉思著說道。

  「或許，他更想讓你經歷和學會失敗。」格林德沃看著油燈中跳躍的火苗，「人心易變，但總有蛛絲馬跡。但命運難測，總是願意弄人。」

  「面對人心詭譎，或許你可以勝利一次又一次。但面對命運，它總有辦法把你打回原形。」格林德沃感嘆道，「哪怕我也算是擅長預言，但最終還是落到了這個地步。」

  「面對命運，你要做好失敗的準備。」他淡漠地道。

  布萊恩靠著牆壁閉上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氣。

  「我想，阿不思正是要你明白這個，把你打回原形，給你上一課的同時，也是又一次試探。」說到這裡，格林德沃再度搖了搖頭。

  「試探？」

  「是啊，試探。阿不思實際上是個多疑又冷酷的人，雖然他自己從來不願意承認這點。」格林德沃冷笑道。

  「為了更偉大的利益，哪怕他一直在拒絕著這個理念，但實際上他的一生一直在踐行這一點，願意為了更偉大的利益而毫不留情地犧牲一些人。」

  布萊恩點了點頭，他承認這點。從鄧布利多把奇洛留在霍格沃茨，留在一群毫不知情的學生身邊，到二年級放任蛇怪在城堡里作案，都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選擇性地忽略了有學生因此死亡的可能性。乃至原著里讓斯內普殺死他自己，他不可能想不到斯內普會被伏地魔殺死的可能性。

  「而他的多疑，這是毫無疑問的。哪怕他嘴裡說著相信，並且不斷地自我強調著，但實際上他從來說服不了自己。我承認，造成他的這種性格有我的影響。」格林德沃繼續道，「所以他才會那麼固執地相信『愛』，願意對此付出毫無保留的信任……但實際上只是自我催眠罷了。」

  「在一個方面太過極端的話，自然會在另一個方面變本加厲地補償回來。所以他多疑，卻會對『愛』毫無保留地付出信任，正如他本人一樣，看上去冷靜睿智，但其實一直是個感情用事缺乏自制力的莽撞傢伙。」

  「事實上，他相信的只有自己，只願意按照自己的意願去把一切都安排好。」

  「所以，當你以不可阻擋的姿態出現在他的面前，可能推翻他所謀劃的一切，甚至沒有表現出他願意相信的『愛』的時候，他就放不下疑心，尤其是在他即將死亡的時候。」

  「他需要更加了解你，所以他會想要給你一次失敗，一次生命的危機。因為只有在這種時候，一個人才會展露出他隱藏的真實一面。是坦然，是恐懼，是不甘心，是瘋狂，是機智勇敢地尋找退路，是不擇手段的瘋狂反撲，亦或是跪地求饒……」

  「我想，如果你在那種時候展露出讓他感到不安的跡象，他會毫不猶豫地殺死你。」格林德沃笑吟吟地道，「但現實就是這樣難測，你打敗了他，讓他的後續計劃沒了用武之地。」

  布萊恩微微點頭，神情淡然，顯然這已經過去了的事情興趣缺缺。

  格林德沃輕聲道：「想必他那時候的心態會十分有趣。」他打了個哈欠，聲音越來越小，漸至於無。

  「那麼，我先告辭了，格林德沃先生。」布萊恩道。

  「再見，祝你好運。」

  ……

  過去的一幕在腦海中飛速閃過，布萊恩在天空中飛行著，他遙遙看到了高高聳立的尖塔，看到了塔頂處那閃爍著的亮光。

  魔咒的光芒在夜空下像是絢麗的焰火，伴隨著隆隆的巨響，塔頂破開了一個圓形的大洞，瀰漫的煙塵讓人看不清裡面的情況。

  布萊恩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突然之間，伴隨著像是天塌地陷一般的隆隆巨響，遠遠的，這座高塔的上半截猛然坍塌，掀起的煙塵覆蓋了周圍的整片天空！

  伴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一道黑霧像是離弦之箭一樣沖向了遠處的天空，眨眼間融入了夜色里。

  布萊恩遙遙看著飛遠了的黑霧，嘆息一聲，輕飄飄地落在塔前。煙塵漸漸散去，只剩下一半的塔樓像是大地中伸出來的巨爪，頹然無力地抓向天空中的星辰。

  感受到一股強大的魔力痕跡徹底消散，布萊恩默默佇立在廢墟之中，輕聲感慨道：「一個時代結束了。」

  昔日的愛恨情仇都已落幕，被徹底埋葬在了這坍塌的高塔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