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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6:13:04 作者: 大白獅
    他離開的時間裡, 寢宮門口總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兩個實力強大的魔將,平時不聲不響, 像兩座沒有感情的雕塑, 但只要燕凌霄試圖離開寢宮範圍, 就會被他們恭恭敬敬地請回來。

    名為守衛,實則監視。

    除了不能出門,在其他的方面燕凌霄受到的待遇可以說是百依百順,就連被他當作擺設般的水果吃食,都是最新鮮的, 每隔一個時辰便會有人專門進來更換。

    可就算粉飾得再好, 也改變不了他正在被軟禁的事實。

    剛開始的幾天燕凌霄尚能通過修煉平心靜氣消磨時間,可他本就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 隨著被軟禁的時間越來越久,他為數不多的耐心終於耗盡,最後演變成了壓抑的怒火。

    這一天, 若寒剛進入寢宮, 便覺有什麼東西朝著自己的臉飛速砸過來。他看清楚了那是為燕凌霄盛放水果的托盤, 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避開, 但他垂下眸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最後那托盤擦著他的耳邊飛了過去, 嘩啦一聲, 在身後的大門上撞得粉碎。

    他抬眼望去,見燕凌霄坐在桌前,面無表情地把玩著一隻茶杯,連一個眼神也沒朝他看過來,桌邊的地面上滾落一地珍果。

    這些果子極其珍貴,食之有增肌築骨,增進修為的功效,放在外界千金難求,在這裡像是普通水果一般成堆往燕凌霄寢宮送,他卻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若寒抿了抿唇,默不作聲地上前,在燕凌霄身前單膝跪下,俯身將地上的珍果一個一個撿起來收到一邊。

    最後一個珍果恰好躺在燕凌霄腳邊,若寒剛伸出手,燕凌霄忽然抬腳踩了上去。

    果肉碾碎,青色的汁液緩慢溢出,好聞的草木清香漸漸飄散。

    若寒的手僵了一下,然後慢慢地收了回去。

    他抬眼看向燕凌霄,輕聲道:「屬下有罪,請尊上息怒。」

    燕凌霄面色陰沉,伸手握住他的後頸,拇指抵在他的動脈處,只要稍一用力便可讓他血濺當場,而他知道對方絕不會抵抗。

    但他沒有這樣做,他只是在若寒的脖頸上慢慢摩挲,感覺到手中一下快過一下的脈搏,問道:「你打算囚禁我到什麼時候?」

    若寒睫羽顫了顫,他被迫仰著頭,將脆弱的脖頸盡數暴露在對方面前:「尊上,我並沒有囚禁您。」

    這還不叫囚禁?

    燕凌霄漸漸收緊了手上的力道,看著他一點點露出痛苦的神色,又不知怎麼鬆了手。

    「讓那兩個雜碎滾開。」

    若寒跌落在地,呼吸急促,他知道燕凌霄說的是守在門口的魔將,緩了片刻後又直起身子,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上燕凌霄膝頭:「尊上是想出門麼……我與您同行可好?」

    燕凌霄同意了。

    沒辦法,要是他一個人,這小子就算是被他打死也不可能放他離開寢宮的。這兩天他的態度又順從了許多,除了囚禁他這一點,幾乎與從前沒什麼兩樣。

    總之看起來順眼多了。

    回到魔界多日,這還是燕凌霄第一次踏出寢宮大門,就連從前覺得索然無味的風景都變得動人起來……

    ……才怪。

    魔界娛樂貧瘠,眾魔審美水平更是堪憂,燕凌霄剛來到魔界的那段時間,對他們的人骨雕刻、風乾屍林的低級趣味十分看不上,見一次毀一次,久而久之也就沒有魔敢在魔界搞這些,魔界也就失去了最後一點聊以裝飾的東西,光禿禿一片相當寒磣。

    本以為這麼多年沒了他的鎮壓,下面這些人大概已經重新興起了這些癖好,沒想到故地重遊,風景如舊,魔界仍是名副其實的文化荒漠。

    在外面逛了一圈,連個鬼影都沒見著,倒是偶然碰上的一個小魔,見他好像見了鬼似的,隔著老遠就連滾帶爬地跑了。

    魔界這麼貧瘠,他當初到底是怎麼堅持待了數百年的?

    燕凌霄意興闌珊地逛了一圈,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魔殿門口。伸手推開門,裡面空蕩蕩的,只有常年不滅的燭火閃動著幽微的光,照亮了最高處的尊位。

    燕凌霄走進去,靜靜站在那個位置前,目光寸寸掃過其上古樸鎏金的浮雕,想起了當初自己坐於此處接受萬魔朝拜的場景。

    他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掌權者,百政荒廢,殘暴嗜殺。只有在剛成為魔尊的那幾年裡,他耐著性子處理了一些魔族事宜,後來便放任不管,一心挑起爭鬥,追求力量。下面的人發動內亂,他直接暴力鎮壓,反正沒人比他更強,沒人能將他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

    他對魔族的統治,從來都是建立在顛覆性的力量之下的,眾魔怕他,卻並不甘心服從他,反抗的聲音總是此起彼伏。

    尤其是他受魔魘影響陷入失控狀態的那段日子,人人都怕他怕得要死,極力避免與他出現在同一空間內,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成了他掌下亡魂。

    只有一個人不怕他……

    他的魔使,若寒。

    不管他變成了何種兇殘的模樣,若寒總像個影子一樣,沉默地跟隨在他身後,時刻等待著完成他的命令。

    燕凌霄不確定自己失控時有沒有傷過他,大概是有的,從混亂的狀態中清醒過來時,他偶爾會看見若寒身上飽受凌.虐的青紫痕跡。

    但若寒絲毫沒有怨言,許多年來,他以魔使的身份東奔西走,平息了許多魔族動盪,艱難把控著魔尊與眾魔之間微妙的分寸,為他們緊繃著的關係周旋出幾分迴轉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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