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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6:13:04 作者: 大白獅
江魚心裡其實害怕極了,但如果不這麼做的話,他們兩個誰也沒法活。他抖著手將地窖門重新蓋好偽裝起來,透過那道小小的縫隙,季陵還能看見他臉上常年帶著的紅暈。
江魚最後還是擠出了一個笑。
「凌鈺,自己一個人……也要好好活下去哦。」
季陵的瞳孔中,最後一絲光亮也徹底暗下去了。
時間似乎過了很久,又或者只過去了短短十幾秒,腥紅粘稠的鮮血像蛇一般沿著地面緩緩匍匐向前,然後從頭頂縫隙中蜿蜒而下。
滴答,滴答……
它們落在季陵臉上,落進季陵眼裡。
還是溫熱的。
作者有話說:
今天本來打算日萬的,結果寫到這裡忽然破防爆哭,把室友都嚇到了,實在寫不下去了,對不起大家嗚嗚嗚嗚
【註:文中文部分描寫引用了醉西湖心月主人《宜香春質》中的句子】
最後:表白我的鼠鼠,愛你嗚嗚嗚嗚
第53章 前世(三)
獨自待在地窖的這些時日, 季陵的意識總是昏昏沉沉,黑暗中分辨不出晝夜交替,他有許多次都以為自己會悄無聲息地死在這裡。
他想, 就這麼死了也好。
可他最後還是沒死成, 幾天之後,有人來到已是一片廢墟的將軍府, 打開地窖,將他從裡面救了出來。
救他的人叫王忠, 是凌佚的舊部。
他帶著奄奄一息的季陵連夜離開了京城, 隱姓埋名逃往江州。
季陵後來才知道, 他的父親凌佚在前往邊境的路途中遭人暗殺,消息都還沒來得及傳回來,有人便迫不及待地滅了將軍府滿門。
下手的人到底是誰,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季陵無數次地思考過這個問題,能夠如此狠辣迅速地完成這件事, 幕後之人必定掌握著極強的勢力。他努力回想與將軍府有過節的人, 卻怎麼也找不出誰能有這本事。
他唯一知道的是,絕不能讓那人發現自己還活著。
馬車搖搖晃晃, 載著兩人朝江州的方向而去。
季陵在路上生了一場大病,高燒七日不退,為他椒 膛 鏄 懟 睹 跏 鄭 嚟診治過的大夫都紛紛搖頭, 斷言他這樣的情況是撐不下去了。
季陵病得很重, 恍惚中他仿佛回到了過去, 他看見父親披上戰甲策馬離家, 看見江魚強忍恐懼走出地窖, 看見將軍府里的每一個人, 他們朝他露出微笑, 然後轉身,只留下漸行漸遠的背影。
季陵哭著追上去,求他們帶自己一起走,可他們告訴季陵:還不是時候。
夢裡不知過了多久,季陵緩緩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頭頂陌生的床帳。
他終究還是挺過來了。
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後,他和從前判若兩人,身上再也看不出那個意氣風發小公子的影子。
那場大病還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些後遺症,他漸漸忘記了許多事情,前生種種回憶如同被衝上沙灘的明珠,在層層沙礫中深埋隱沒下去,幾乎不會再想起。
經歷了這樣激烈的感情起伏後,從前能輕易觸動心靈的東西,於他心中也再難以生出一絲波瀾,他眼中的任何情緒都像是蒙了層灰,既不鮮明也不真切。
隱姓埋名定居江州的這些年來,他唯一的愛好成了看書,每日除了練功,便是一頭扎進書堆,像吸水的海綿一般汲取學識,起早貪黑,夙興夜寐,十年如一日。
似乎真像是那些秀才們所說的那樣,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王忠知道季陵想做什麼,卻沒有阻止。
他心裡很清楚,對方早就不是在為自己而活了。
時間一晃便是數年,季陵徹底褪去了青澀的面容,單薄的身軀也已長開,這些年來的苦練使他擁有了常人難以匹敵的武功,但他更習慣將勃發的力量藏在溫和內斂的長衫下,多數人只看得到他充滿書卷氣的外表。
十八歲那年,他辭別王忠,獨自踏上了回京之路。
途遇大雨,他進了一座破廟,然後在那裡遇到了一個人。
季陵一開始以為對方是女人,後來又看出他是男人,再後來發現,他不是人,是狐妖。
難纏的狐妖,趕不走的狐妖。
季陵可有可無地與之糾纏曖昧,每每看著對方沉溺於情海之中,他的眸子卻清明到近乎冷漠。
後來季陵高中探花,得了個不大不小的官,他從前看不上官場傾軋弄權之風,身處其中之後,方才明白想要獨善其身有多困難。
一個沒有背景沒有勢力的人,即使再有才學,能力再強,上位者也有的是手段能將他蹉跎一輩子。
季陵在朝堂舉步維艱,被打壓被剝削,被推出去做替罪羊,要想保住性命往上走,只能與他們曲意逢迎。
有能力又識時務的人總是很容易受到歡迎,季陵的為官之路開始變得越來越順利,他知道自己正在一條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但他沒法回頭。
白孤為了他第一次殺人那天,他抱著對方柔聲哄了整夜。懷中身軀顫抖不止,他的心情也同樣意亂茫昧,他們別無他法,只能彼此擁抱,在寒夜裡感受著與對方相似的體溫。
後來季陵身居高位,成為皇帝的心腹之臣,他追求多年的真相近在眼前,所有的付出終於在此刻結出了果實。
季陵想,等他知道了仇人的身份,報完仇以後,他就做個好官,尊君愛民,贖罪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