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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6:13:04 作者: 大白獅
    總算出了口惡氣的人們都在叫好, 季陵正欲離開,忽地聽見人群里穿來一陣掌聲,他覺察到了什麼,朝著聲音的來源看過去。

    「公子深藏不露,不畏強權,實在令我等佩服至極!」

    說話這人竟是衛捷。

    他本已走出一段距離,聽聞此處的動靜折身返回查看,正好看到了季陵擊退程辨的一幕。衛捷自身武功不算高,但身邊個個都是能人,他很是欣賞季陵的身手和膽識,自然而然地生出與之結交的想法。

    這倒是個意外的收穫,白孤想起季陵曾說面前這人欠了他錢,正要開口說點什麼,就感覺自己的小指被勾了勾,痒痒的。

    他側頭看了季陵一眼,對方眼神示意他不要出聲,從容對衛捷行了個平禮,淡然道:「拳腳功夫不足掛齒,閣下謬讚了。」

    衛捷哈哈一笑,同樣回了個禮:「公子過謙了。敢問公子尊姓大名,是何方人士?」

    季陵:「敝姓季,單名一個陵字,家住江州,此番經過路州城,實是前往京都赴考。」

    衛捷恍然:「武試麼?」

    若是這位季公子參加武試,那魁首的位置大概是定下了。

    季陵卻是一笑:「文試。」

    文試出文臣,武試出武將,近年來邊境安穩,大夏朝重文輕武,要想真正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文試是最好的選擇,季陵厭惡武將,就算能得魁首,也斷然不會參加武試。

    衛捷慚愧道:「沒想到季公子文修武備,是在下狹隘了。」

    他又道:「在下名叫黃捷,家裡在京城營商,今日實在為季公子的風姿所折服,公子若不嫌棄,可願與我一道入京?」

    這話正中季陵下懷,他摩挲著指尖,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歉意,與衛捷分析利弊,仿佛全然不知對方身份,只真誠地在為對方著想。

    「黃公子有所不知,方才與我對上的那人其實是路州知府之子,他為人睚眥必報,我此番得罪了他,他必不會輕易放過。黃公子的美意季陵心領了,只是這種時候你還是與我保持距離為好,若叫他以為我們有私交,連累到公子,必定令我愧疚難當。」

    衛捷露出瞭然的神色,抽出摺扇,扇柄在掌心一敲,氣定神閒:「季公子不必憂心,黃某在官場上還算有些門道,必不會讓那程潛胡作非為。」

    路州知府放任親眷在路州城專權跋扈,百姓積怨已久,他身為皇儲,就該為民情願,將這等蛀蟲清除掃淨。

    二人對視一眼,談笑間,這偌大的路州城便換了一番天地。

    京中最近不甚太平,當今聖上春秋見長,對朝政的把持難免力不從心,朝堂上對於早立太子的看法莫衷一是,幾位成年的皇子都各有野望,暗地裡紛爭不斷。在這麼個緊要關頭,皇上竟開始信奉道家方士們長生丹藥的說法,新封了位據說是得道高人的道士為國師,對他的話言聽計從。

    做了大半輩子的九五至尊,臨了卻因為壽數將近而感到力不從心,看著手中的權力一點點被瓜分,想必換了誰也不會甘心。

    權勢這東西如同大煙,人一旦沾上便極易成癮,為它變得面目全非,不複本心。

    衛捷急於進京,季陵答應了與他同行,今晚便是他們宿在路州城的最後一夜。季陵只穿著中衣,照舊點了燭火看書,身形清俊挺拔。白孤抱著他的外袍,將它放在床上鋪開,一絲不苟地疊著。

    摸到某處異常的觸感,他動作一頓,揪起來細細看了看,發現袖口處破了個不太明顯的口子,像是磨損出來的。動作輕巧地溜下床,不知從哪翻出了針線。

    季陵分出點心思留意著他的動作,見他埋著腦袋許久不抬頭,便偏頭看了一眼。

    白孤坐在床邊,腿上蓋著自己的外袍,一手捏著根銀針,認真在袖口上縫縫補補,修長十指掩在半截袖口下,指尖白中透粉。自然垂下的長髮以紅色發繩挽在腦後,額前一縷髮絲落在眼前,乖巧垂眸時竟有幾分婉約的風情,仿佛官老爺家中溫柔小意的妻室。

    季陵眉頭一擰,對自己心中生出的想法感到幾分莫名。

    白孤效仿話本中的賢妻為意中人縫補衣物,但這活遠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他笨拙鑽研了半天,破口是縫好了,針腳卻是歪歪扭扭,像條扭曲的爬蟲,這效果還不如不縫。

    他紅著臉將剛縫好的線拆掉,生嫩的指腹不小心被針尖兒戳了個小點,冒出一粒血珠,白孤立馬含住指尖,帶著點心虛拿餘光撇了季陵一眼,卻見他正支著腦袋望著這邊,不知道已經看了多久:「傷著手了?」

    白孤連忙搖頭,拒不承認。

    要是季陵知道他連縫個衣服都做不好,嫌棄他了怎麼辦?

    「你好好看書,看我做什麼?」

    「你好看。」

    白孤一愣,抬眼看去,季陵慵懶地靠在桌邊,燭光映在他的眸中,如星辰般躍動閃爍,嘴角笑意疏淺。

    耳垂沒來由地開始發熱,白孤抬手摸了一下,覺得自己心跳快得不正常,腦中胡亂猜測著對方說的話是認真還是玩笑。

    這是很沒道理的事,他的皮囊極美,在任何情況下都是最能吸人眼球的存在,他也早就習慣了旁人驚艷的注視與讚美,此時此刻卻因為季陵一句話陷入自我懷疑。

    好看嗎……真的在說他嗎?

    季陵擾亂了一池春水便事不關己繼續看書,白孤本來就不會針線活,心亂了便更做不好,眼看快要到就寢的時辰了,他悄摸地使了個小法術偷懶,破損的袖口恢復如初,他長長地嘆出口氣,擦了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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