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頁

2023-09-04 06:13:04 作者: 大白獅
    他將小狐狸從懷中放下,將它輕輕往外推了推。

    「去吧,回家去。」

    少年背光的身形尚且稚嫩,卻已有了幾分日後挺拔的影子,清風朗月的面容在雪色映襯下好看得叫人眼暈。白孤哪裡肯走,它本來就沒有什麼所謂的家,以狐身在山野間修行漂泊了上千年才遇到一個季陵,恨不得每時每刻待在他身邊才好。

    白孤沒法開口,它小步邁到少年郎身前,叼起他的衣擺,用小腦袋來回蹭,拖在身後的大尾巴殷勤地掃來掃去,沾上幾許碎雪。

    季陵後退幾步,它亦步亦趨地跟上,像個雪地里的白色影子一般綴在對方身邊。季陵看出了它的意圖,蹲下來摸了下它的耳朵,問道:「難道,你想跟我回家嗎?」

    白孤耳朵十分敏感,在季陵手裡彈動兩下,它睜著懵懂的黑眼珠沖季陵點頭,尾巴尖從身後繞過來,纏上季陵手腕,配上一身雪白無害的絨毛,惹人憐愛的緊。

    季陵的鐵石心腸在年幼時便已初現端倪,他頂著小狐狸盈盈期盼的目光,不為所動地搖搖頭,斷然拒絕道:「不成,父親大人討厭野獸,他不會容許我將你養在家裡的。」

    事實上,他連這些時日偷偷來見白孤,也刻意避開了下人的耳目,不敢教他父親知道,不然他少不了又要挨幾板子,想起父親不怒自威的臉,少意識搓了搓手臂。

    他這幾日連續外出已經引起了家裡人的注意,消息走漏的風險極高,季陵不願再冒險,認真道:「你快些離去,以後遇到獵場記得遠遠繞開,不然當心被人做成狐裘。」

    白孤聞言打了個顫,它不想被做成狐裘,也不想離開季陵,固執地跟在他身後又走了一段路。

    眼看便要走上官道了,它這一身雪白的毛髮離了雪地便異常顯眼,落在有心人眼裡便能直接折算成銀子,偏偏它自己還不知者無畏,只跟著季陵直愣愣往前。季陵甩不掉它,又擔心它被人發現,無奈垂眸對它道:「好了好了,別跟了,我答應你,等父親離家後我就去看你,這樣可好?」

    季陵言出必行,白孤得了承諾便不再糾纏他,將身形隱於樹後,遙遙看著少年與前來尋自己的侍衛一道走遠了。

    他們都沒想到的是,季陵這一去便是數月之久,白孤一邊修煉一邊等待,整日望眼欲穿,等到冬去春來,雪水化盡,也不見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現。季陵久久不至,白孤的內丹卻在此時悄然成型。

    妖族內丹凝結了它們畢生的修為,內丹成型,意味著它們修為大成,可以化形為人,使用術法。白孤從前只知埋頭修煉,從未想過日後將要化形成為何種模樣,然而自從遇到季陵後,它心裡便有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它喜歡聽聞的市井故事裡,風度翩翩的公子書生總與柔情似水的閨秀小姐喜結連理,小姐身段嬌弱,貌美如花,為夫君操持家事分憂解難,夫妻二人天長地久情意綿綿。

    白孤不是什麼閨秀小姐,但它已決意為了季陵化形成為女兒身。

    初次化形的過程漫長而艱難,要褪去一身獸態談何容易,無異於脫胎換骨,白孤在半人半獸的妖異狀態中掙扎了數日,幾度因疼痛昏厥,強迫自己咬牙清醒,它能感覺到自己身上屬於狐妖的某些特徵正慢慢剝落,再堅持上一陣子,它便能化形成功。

    可有時命運就是這麼喜歡捉弄人,消失數月的季陵就在此時出現了。

    作者有話說:

    是的就是這麼巧(滄桑點菸)

    第39章 像小狗

    白孤看不見自己的臉, 但他從少年驚懼交加的神情中,從那雙清澈眸子的倒影里,依稀明白自己此刻人不人妖不妖的模樣有多麼可怖。季陵倉皇離去的背影刺痛了它的心, 它心神大震, 走火入魔,想要追上對方, 卻喉嚨一腥嘔出鮮血,然後在烈焰焚身般的痛苦中陷入混沌。

    再醒來時, 已過了不知多少時日, 它福大命大, 沒有被別的人或野獸發現,身邊堆滿了白色毛髮,上面覆蓋了一層泥沙。

    白孤強忍不適,低頭伸出手,發現自己終於不再是狐狸的前腿, 而是屬於人類的雙手, 這手白皙修長,十指纖纖, 白孤還沒來得及高興,便又發現自己化形成了男人。

    和季陵一樣的男人。

    他呆坐了半日,終於強迫自己接受了現實。郎情妾意的夢碎了, 但他沒打算就這麼放棄, 男人又如何, 沒人規定男人不可以和男人在一起。就算有, 那也與他一個狐妖無關。

    白孤想起自己化形時的醜陋模樣嚇走了季陵, 他不能確定對方是否還會回來, 於是決定去找他。他天生對氣味相當敏銳, 季陵身上帶著屬於他的狐妖氣息,行經之處都會留下痕跡。

    可當白孤循著那氣息找到季陵家中時,那裡早已人去樓空,空氣中只餘下揮之不去的濃濃血氣。

    從那以後,白孤又找了很久很久,寒來暑往,秋去冬來,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他終於在山野間再次發現了季陵的蹤跡。

    窗外雷聲悶響,床帳間雲雨暫歇,婉轉承歡之人顫抖著手擁緊對方,落在肩窩的吻是與之相反的灼熱滾燙,仿佛要將對方拆之入腹。

    白孤在季陵耳側留下細密的咬痕,痕跡深刻,邊緣泛紅,幾乎見血。

    積蓄已久的哀怨與依戀同時在從心口噴涌而出,幾乎要將殘存無幾的理智也一同衝垮,白孤全然敞開身體,連脆弱的命門也毫無保留地交到了對方手中。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