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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6:09:58 作者: 夏末秋
他們來到樓下,站在賓館的屋檐下,看著屋外瓢潑似的大雨。
「阮阮,雨好像沒小。」爸爸側頭安慰她,「不過,咱們再等等,說不定一會兒就小了。」
「才不會小。」她哀傷而憤恨地瞪著屋檐掛下的水柱。
爸爸笑了,「不小就明天去。」
「明天就回家了。」他們買了明天下午的火車票。
「不回,沒看成老虎獅子怎麼能回家。」爸爸捏了捏她嘟起的嘴,「咱們把火車票換了,後天再回。」
「真的嗎?」她興奮地跳起來,搖著父親的手說,「爸爸你太好了。」
爸爸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好了,現在高興了,咱們回去吧。」
「不回去。」她撇嘴,正想控訴媽媽剛才吼她不對,空氣中突然傳來一段悠揚的音樂。
不是她熟悉的鋼琴,她睜大眼,問,「爸爸,這是什麼聲音?
「好像是小提琴。」
「小提琴?」她茫然,「什麼是小提琴。」
「小提琴啊?」爸爸想了想,決定帶她親自去看。
他們冒雨跑進那家叫知音琴行的店。
阮夏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邊的男人,直覺他手上拿的就是小提琴。
看到他們,男人並沒有停下動作,仍舊繼續拉著。
他們不敢打擾,安靜地站在一旁,聽著他的演奏。
她從來不知道,聽曲子居然能聽哭,那纏綿、哀傷的琴聲仿佛扣著她的心弦,眼淚就這樣湧上眼眶。
當男人結束樂曲時,她臉上已爬滿了淚。
爸爸和男人都很震驚,尤其那個男人,「小朋友,你哭什麼?」
「我也不知道。」她難為情地抹了抹眼睛,「就是覺得剛剛的曲子很……」她想了很久,費力找出一個最貼近的詞彙「傷感」。
男人驚愕,追問,「怎麼個傷感呢?」
「像是有人在哭。」她說完又立即搖頭,「也不全是在哭。就像一個人哭著哭著,突然想到了很開心很美好的事,想完又覺得很失落,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男人動容,彎下腰問她,「你幾歲了?」
「8歲。」
「學過小提琴嗎?」
「孩子還沒見過小提琴。」爸爸接過話,「我們住在旁邊賓館,聽到琴聲,孩子說想過來看看。」
男人更為吃驚,低下頭問她,「你喜歡小提琴嗎?」
阮夏望著牆上大大小小的小提琴,很肯定地點頭。
男人很高興,「人家說知音難覓,難得小姑娘能聽懂我的曲,叔叔今天就送你一把琴。」
「不,不可以。」爸爸連忙拒絕。
「沒什麼不可以。」男人走到牆邊,摘下一把適合阮夏身高的琴,遞給她,「以後它就是你的了。」
她自然不敢接。爸爸也推著手說,「您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孩子也不會,拿回去也沒什麼用。」
「不會就學,興趣是最好的老師,我看得出來孩子有興趣,我相信她一定能學好。」
爸爸還是不肯要,男人頓時來了脾氣,「你要真不要,我就把這琴折了。」
父親左右為難,想了想只好拉了拉她的手,「好吧,阮阮,快謝謝叔叔。」
「謝謝叔叔。」她從善如流,笑得格外乖巧。
「不謝。」男把琴交給她,「來,叔叔教你怎麼拿它。」
男人拿起自己的琴,一邊演示一邊教她:「雙腳自然分開,琴放到左邊肩膀,再用左手托住琴頭,頭自然地靠上腮托……」
她按部就班地擺好姿勢,男人圍著她仔細看了一圈,夸道,「很好,很標準,比我教過的孩子都強。」
「你看這手,多放鬆。」他指了指她拿弓的手,「好多孩子學了大半年,那手還緊得跟雞爪子似的,你女兒有天份,回去後找個老師好好教她。」
爸爸笑了,摸著她的頭說,「她在學鋼琴,我們不想給她太多負擔。」
「學不喜歡的東西才是負擔。」
就這樣,她有了一把小提琴。後來,她才知道男人姓羅,是北京一個很有名的室內樂團的首席小提琴手,那天他是幫朋友看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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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媽媽堅決不同意她三心二意學小提琴,但爸爸卻堅持技多不壓身,說只要她不閒苦,就支持她學。
他們生活在小縣城,懂這種高雅藝術的人少得可憐,爸爸幾經打聽才找到一個省音樂學院退休的老教授。
那是個脾氣有點古怪的老頭,姓於,據說父親登了十幾次門,才讓他勉強同意見一見阮夏。
第一次見面時,他塞給阮夏一個琴弓,「拿起來看看。」
從北京回來後,阮夏就常常擺弄羅叔叔送的小提琴,對著鏡子擺過無數次拿琴的姿勢,所以,她幾乎沒有思考就拿起弓,拇指與中指搭成一個圓環,其他手指自然地搭在琴弦上。
於教授湊過來看了她一眼,又抬了抬她放鬆的胳膊,眉頭漸漸鬆開,「以後周四晚上,周六上午來我家。」
她還沒明白,父親已拉住她連聲道謝。
學琴的日子,於教授倒不像初次見面那般嚴厲,從認識琴的結構到力量的運用,再到對音樂情感的把握,他都很有耐心地引導她。
琴行的老闆說得對,學喜歡的東西不會是負擔。很多學小提琴的孩子都因為枯燥的課程和日復一日的鋸木頭練習打了退堂鼓,可她堅持了下來,學得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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