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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6:08:17 作者: 夏末秋
    寧安然應嗯,接過來,捧在懷裡,吃了一塊,主動發起了話題:「爸,你這次回來待多久?」

    「一個月左右吧。」

    「那還挺久的。」寧安然有些驚訝,「我以為就個把星期。」

    「有一個國際性的植被研討會放在蓉城開,請我來幫著做一些籌備工作。」寧泓博解釋道。

    見女兒露出一個難怪的表情,寧鴻博腦中浮現出了晚飯時,母親怨責的話:「你能不能把你對工作的熱愛分一點點給你女兒?」

    「你以為然然當初為什麼不跟她媽堅決要跟著你?還不是她知道你成天在外頭,她要是跟了靜嫻,我這個老太婆就徹底成了孤寡老人。」

    「靜嫻這些年還念著我,念著這個家,不都是因為然然還跟在我邊上嗎……」

    寧鴻博倚靠著書桌,滿目愧疚地望著大半年未見的女兒,喉嚨隱隱發緊,「然然,爸爸這些年……」

    「爸。」寧安然打斷他,「抽張紙給我。」

    寧鴻博一怔,順著她視線看到了床頭柜上的紙巾盒,忙點了下頭,走過去,拿了過來。

    寧安然言謝,抽了張擦嘴,不動聲色地繞開了話題:「你們那個會什麼時候開?」

    「8月份……」

    父女倆閒聊了會兒,不知不覺竟聊到了選專業的事,寧鴻博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對了,我聽你媽媽說,你想選文科?」

    「嗯。」寧安然主動道,「不過,她想讓我選理科。」

    「你媽媽主要是考慮到你大學如果學金融或者經濟類,理科學起來會更輕鬆些。」

    姚靜嫻其實是文科生,大學讀的是財會專業,畢業工作後考了註冊會計師和金融學的在職研究生,現在已經是一家地方銀行的高管。

    金融是當下最熱門的專業,加上她又在業內,當然希望女兒也選這條路,可惜……

    「我對金融沒興趣。」寧安然把果盤放在桌上,抬眼看著父親,語氣緩慢卻堅定:「我要學新聞。」

    寧鴻博眼底閃過一絲錯愕:「新聞?你媽媽說,你想學外語。」

    「爸。」寧安然無聲笑了下,「我從小的夢想就是做一名記者。」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像一把鋒利的剪刀刺進了寧鴻博的心裡,母親說得對,他絕對是一個糟糕的父親。

    然而,寧安然似乎不想聽他的愧疚,再次揭過了話題,「其實,我媽不想我選文科,還有一個因素是臨川的文科弱,理科強……」

    關於這些,寧鴻博其實聽姚靜嫻都提過,不過和女兒聊起來又是另一番感覺,仿佛聽女兒多講一個字,他心中巨大的空洞就能被填上一粒沙礫。

    不知不覺,時間就快走到了12點,寧安然誇張地打了個哈欠,對意猶未盡地父親說,「爸,不和你聊了,要不我明天起不來了。」

    寧鴻博恍然:「哦,對對,你趕緊睡覺。」

    寧安然笑,把果盤遞給他。

    寧鴻博接過去,同她道了晚安,帶上門離開。

    寧安然往後靠向椅背,盯著合上的門,長長地呼了口氣。

    良久,她才起身,拿了睡衣去洗澡。

    躺上床時,已經是凌晨。打開手機,看見裡面有一條簡訊。

    RL:【我家邊上有一家很好吃的豆漿粢飯,想不想嘗嘗?】

    發送時間是她下線後不久。

    寧安然想了想,翻了個身,回:【算了吧,有點麻煩】

    這個點,她猜他已經睡下了,果然,信息發出去好幾分鐘都沒有回音。

    寧安然想到他第二天醒來總會看見,便不再多言,收了手機,關燈睡覺。

    **

    是夜,寧安然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裡,她回到了富陽,寧鴻博還在市漁業局上班,姚靜嫻每天還嚴厲督促她練古箏。每個不上課外班的周日,是她最開心的日子,因為爸爸會帶她去海洋館,教她認識很多魚,並如數家珍地告訴她這些海洋生物的科目、生長習性、分布區域等等。

    每每這時,寧安然都能看見父親眼底有亮晶晶的東西,很久後她才明白那是他心底深處夢想和熱愛綻放出的光。

    後來,那束光終究破壁而出。在她小學四年級時,寧鴻博背著姚靜嫻報名了一個海洋生態修護小組,被派去參與渤海藍藻治理,一去就是兩年。紙包不住火,在他走後第二個月,姚靜嫻就知道了真相,但出乎意料,她非但沒有生氣,還非常支持,認為有了一線治理的經驗,能有助於他更快地提拔升職。

    可惜,她想錯了,寧鴻博的志向從不在仕途。

    渤海的任務結束後,他無縫進入下一個項目組,一待又是三年……

    一年又一年,他在海洋生態修復和治理領域越來越有名氣,但離妻女也越來越遠。

    出於愧疚,在寧安然上初中時,寧鴻博主動提了離婚。姚靜嫻沒有絲毫猶豫,只提出暫時先不要告訴孩子。

    直到,寧安然來蓉城,第一次看見了崔叔叔。

    「然然,這是崔叔叔,是我的丈夫。」姚靜嫻對她說,「以後,你就和我們一起生活。」

    寧安然捏著衣角,很努力地睜大眼睛,盯著眼前陌生男人,視線漸漸模糊……

    滴滴滴!滴滴滴!

    一陣刺耳的聲音在耳畔炸響。

    寧安然混沌地睜開眼睛,皺眉摸過床頭柜上的鬧鐘,摁停,扔到枕頭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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