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何謂心湖

  一路披荊斬棘，此時，他們已經到了死域森林的深處，離目的地已經非常近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雨停了。

  被黑色的雨水洗禮過的死域森林像是重新著墨的山水畫，看上去有一種難言的奇異美感，若不是知道這裡是死域森林，習芸還真想好好欣賞一下。

  而雨停之後，死域森林才開始露出它的真實面貌，危機四伏，處處陷阱。無論是花草還是樹木都開始蠢蠢欲動，更不必說在森林深處蟄伏著的高階魔獸了。

  雨停了之後，霞巫醫身上的靈力就像是黑暗中的耀眼燃燒的燈火，只是一些微弱的光，就能照耀到極遠的地方。蟄伏的魔物被這抹微光吸引，它們聞到新鮮的靈物的味道，一個個悄然盯住了在森林裡穿梭的身影。它們並沒有立即一擁而上，這些魔物有各自的領地，而霞巫醫此時卻在這些魔物所在領地的邊緣處，那裡屬於模糊地帶，各個魔物此時正在彼此震懾，而霞巫醫巧妙地鑽了這個空子，所以他們暫時不會有危險。

  可是這樣做並不是長久之計，魔物之間也有地位階級之分，它們遲早會按捺不住的，現在他只能趁此機會，趕緊到達目的地。

  霞巫醫才往前走了幾步，隨即死域森林裡傳來此起彼伏的吼叫聲，一陣陣巨大的威壓如颶風壓境，想要以此阻止霞巫醫的前行。霞巫醫每往前挪動一步，他的臉色就更蒼白一分，此時壓制靈力是不可能的了，只是，他卻幾乎將所有的靈力用來護住懷裡的靈兒，自己卻用身體硬生生地抗住這些魔物的威壓

  習芸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但是靈兒的意識仍舊很清醒，她清楚地看到霞巫醫此時的狀態，也清楚地感受到死域森林中魔物的可怕，她的記憶如此清晰，沒有絲毫遺漏，她就像是，在習芸面前將自己的一切都毫無保留的剖開，讓習芸感受到她所有的感情。

  他們的運氣並不好，魔物之間雖然忌憚彼此，但是並不是說就沒有鋌而走險的，當第一個魔物出現在他們附近的時候，其他的魔物也按耐不住了，此是霞巫醫在它們眼裡，就是美味的食物，根本不會輕易讓給對方。

  此時的霞巫醫在它們眼裡已經是囊中之物，它們並沒有太在意他會逃走，而是用自己的威壓震懾著奪食的對手。

  習芸數了一下，現在圍著他們的魔物正好有三個，都被籠罩在黑色的霧罩之中，身形龐大，幾乎能遮天蔽日。

  此時的情形對霞巫醫是分外不利的，不過他的神情沒有一絲慌張，下一刻，就在三個魔物的眼皮子底下，他的身形虛晃一下，緊接著從原地消失不見了。

  習芸視線中的三個魔物離他們越來越遠，說明他們已經逃出了三個魔物的包圍圈，習芸不知道霞巫醫是怎麼做到的，但是悄悄鬆了一口氣，可是霞巫醫的步伐並沒有停下來，此時他也不繞路了，直直地往目的地直衝而去。

  三個魔物反應過來，他們已經逃出了一段距離，它們知道自己被一個小嘍囉耍了，瞬間怒氣勃發，一陣陣氣勢更強烈的帶著怒氣的威壓向他們跑的方向直直逼近。霞巫醫此刻放開了腳步，再沒有一絲猶豫，眼神堅定地往目的地直衝而去。

  可是這些魔物並不像外圍的那個魔物好對付，它們盯上了他們就沒有放手的意思，追得很緊，有好幾次，習芸發現它們已經追上他們了。不過都被霞巫醫巧妙地躲開了，但是就這幾次，霞巫醫身上已經多了好幾道傷口。

  他們一旦碰到那些圍繞在魔物身上的黑霧，就會被魔物所傷，習芸看得緊張兮兮，大汗淋漓，不過，還好，霞巫醫都順利躲開來了。

  「靈兒，很快就好了。」

  在與三個魔物的幾番周旋之下，霞巫醫雖然掛了傷，但是最終將它們甩脫了。當霞巫醫從樹木繁密的死域森林裡逃出之後，那些魔物就再也沒有追上來。不過，他們並不是回到了死域荒漠，而是到達了死域森林的深處，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個巨大的黑岩坑洞。

  霞巫醫見魔物沒有再追上來，神情稍稍放鬆了一下，他從懷中取出丹藥與靈石，布置出一個臨時的簡約結界，就地開始打坐恢復靈力。而這個時候，被霞巫醫放在地上的靈兒突然整個人開始冒汗，似乎英文痛苦而蜷縮起來，習芸覺得眼前的視線變得有點模糊，一陣陣眩暈向她襲來，接著，她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等她再次清醒的時候，場景已經再次切換。

  霞巫醫抱著她，她抬頭可以看見一圈高聳的崖壁，陰霾的天空低低地似乎緊貼著崖壁，他們現在是在之前的黑岩坑洞之下了。

  靈兒睜開了眼睛，發現此時的霞巫醫非常的狼狽，原本俊美的臉上全是黑漆漆的泥土，身上的黑袍也全是撕裂的口子，不過幸好，她並沒有看到什麼傷口，於是鬆了口氣，道：「師父，我們去哪兒？」

  霞巫醫雖然形容狼狽，還是對著靈兒溫柔地笑了笑，道：「很快就到了，靈兒，師父會救你。」

  「師父，對不起。」靈兒的聲音非常的虛弱，此刻她能說出這些話，已經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她身上的靈力已經不足以和侵入神魂的魔氣進行抗爭，她只能盡力讓自己清醒。

  「說什麼傻話，你哪裡對不起我了，要說對不起的也該是我，是我沒用，一直沒發現你的病那麼嚴重，一直想不出辦法治好你。」霞巫醫的聲音有點沙啞，似乎拼命壓抑著什麼，習芸從他的眼裡看到了難以言喻的哀傷，她覺得她好像明白了什麼，霞巫醫似乎，很害怕失去靈兒，而靈兒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成了他心中無法割捨的執念。

  習芸以為他們已經到了坑洞底下，可是似乎不是的，他們現在在崖壁上一塊突出來的石頭上，而霞巫醫抱著靈兒，正在一步步慢慢往下爬，崖坑之下也是黑色的霧氣，這些霧氣翻滾洶湧，如同惡魔的利爪，習芸看著這些翻滾的霧氣感到在一陣陣作嘔，甚至頭暈目眩……這大概又是靈兒的感受了。她不由的往霞巫醫的方向靠了靠，才感到些許的安心。

  「師父，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霞巫醫一步一步往坑底前行，靈兒半睜著眼睛，突然她開口說話了，而且帶著撒嬌的語氣，就如同往常一樣。霞巫醫抱著她的手緊了緊，道：「等你病好了再說吧。」

  「不要不要，我就要現在說，師父你答應我好不好，好不好嘛！」靈兒努力在撒嬌，可是她的聲音已經微弱地幾乎聽不到了，她努力讓撒嬌的語氣和往常一樣，可是虛弱的喘氣聲，急促的呼吸聲，和起伏的胸口，都出賣了她，暴露了她現在到底有多虛弱。

  霞巫醫的神情哀慟，他的聲音微微顫抖，艱難地扯了扯根本笑不出來的唇角，道：「好好，師父答應你，都答應你……」他後面又說了一些什麼，可是習芸一點也聽不清，不過，靈兒聽到了前面的話，她笑了，道：「師父，答應我，不要死。」

  而她這句話說完，習芸的視線再次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場景再次切換，不過這回，他們居然又回到了皇宮裡，看著熟悉的巫醫院，習芸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從靈兒的記憶里回來了。可是下一刻她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霞巫醫還是那個霞巫醫，而現在他身邊卻有一個陌生的女孩兒，不是她也不是靈兒，完全陌生，但是她眼角眉梢都一舉一動都很像靈兒。

  不過，她不會說話，是個啞巴。而且，她看上去很虛弱，和之前的靈兒幾乎一模一樣。

  「這是師父第一次成功了。」突然，習芸聽到了靈兒的聲音，她道：「那個孩子的身體裡有我的記憶，和我的靈魂，但是侵入我神魂里的魔氣並沒有被抹去，我醒了，但是醒的又不是我，而且，這個孩子最後還是沒有捱過去。」

  「捱過去，什麼？」習芸喉嚨發緊，她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可是她不敢往下想。她瞪大眼睛看著眼前陌生的女孩兒，顫抖地問道：「靈兒，是你嗎？」

  「嘻嘻……」靈兒似乎被逗笑了，只笑了一會兒，隨即停止了笑，道：「我說了，她是我，也不是我，她的心湖裡，並不歡迎我，並不接納我，我被師父強行塞入她的心湖裡，可是她睡著了，當我不存在。」說道這，靈兒的身形突然變得清晰起來，她拉住習芸的手，道：「你的心湖非常溫暖，和別人的不一樣。」她眸光閃閃地看著習芸，而習芸被她話里的意思霞住了。

  習芸聽得毛骨悚然。

  習芸問道：「你說的心湖？是指什麼？」

  靈兒撇了撇嘴，道：「就是你第一次看見我的地方啊，那裡，不就是你的心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