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PART Ⅱ

  聞言，宋懷冬眉頭深鎖。他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但唐艾妤荏弱的身影，一再的凌遲著他的心，她梨花帶雨的嬌顏，更是讓他舉手投降，只能順著她的意思。

  她說，沒有人可以替她決定她的人生，所以她寧願再痛一次，也不想失去屬於她的回憶。

  他深吸了一口氣，黑眸里有著明顯的痛楚，讓司言徹看了也於心不忍。

  「這是她的決定，我只能尊重她的選擇。」

  「懷冬，她很有可能只是一時氣頭上，才會說出這種話，如果你和她分析利弊，我想她可能會回心轉意也不一定。」司言徹好言相勸，他著實不想看好友再痛一次了。

  當年唐艾妤的失蹤，已經狠狠傷了宋懷冬一次，然而這次不同，倘若唐艾妤因此崩潰，恐怕會讓宋懷冬永遠活在傷痛之中。

  「總之，你替我聯絡你那位朋友就是了，以我的立場，無論我說再多，艾妤都不會靜下心來聽我說。」宋懷冬苦笑，向來意氣風發的俊容，有著一抹憔悴的神情。

  這一對有情人又何必如此折磨彼此？明明就應該是個完美結局，沒事突然殺出一個程咬金，打亂了所有的一切，甚至有可能拆散這對好不容易再度重逢的戀人，連他這個局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我會替你聯絡我的那位朋友，只是站在一個心理治療師的立場，他不一定會幫你這個忙。」有時遺忘會比較幸福。

  「言徹，如果當年我放下這一切，或許今天的情況就會不一樣了。」宋懷冬感嘆地說。

  如果他心裡沒有恨著唐艾妤，也就不會和她發生交集，她依然可以過著她現在的美好生活，也不會有個朱安雅來破壞這一切。

  「你永遠都不要這麼想，你會放不下，是因為你深愛著她，沒有愛，哪來的恨？再說你為了保護她，為她做的一切已經夠多了，如今她自己選擇要承擔，你就任她去吧！」司言徹皺著眉，實在不忍心看他如此痛苦。

  堂堂極光集圃未來的接班人，居然會為了一個女人所苦，這一點也不像是宋懷冬的作風，憑宋懷冬的條件，要多少比唐艾妤條件更好的女人都有，又何須取她這一瓢飲呢？

  「也只能如此了。」宋懷冬轉身望著窗外，儘管外頭晴空萬里，他的心情卻是一片隂霾。

  屋裡的交談聲戛然而止，唐艾妤將門輕輕掩上，原本她只是想來宋懷冬家裡拿她放置在這裡的衣物，卻沒料到會聽見他們兩人的對話，想起宋懷冬臉上落寞的神情，她的心不禁感到隱隱作痛。

  她突然發現她好自私，當年她遭逢家變，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所能控制的，而他也是毫不知情，甚至當初她扔下他獨自一人。儘管她的記憶還沒找回來，但只要想起他這七年來，懷抱著對她的不諒解，一路找尋至今，她就覺得自己欠他一句道歉。

  她愛他，無論是身與心，想起兩人的纏綿，她仍是渴望著他的擁抱和親吻，可是現在的她，一點也不完整，她沒有兩人之間相愛的回憶，就算她真的是唐艾妤，卻也不是他的唐艾妤了。

  就算她會因為解除催眠而崩潰，她還是義無反顧，畢竟在七年前，她也因為強烈的打擊而身心受到極大的創傷，這段過程，她都必須仰賴自己的意志力撐下來。

  人的傷痛會因為時間而逐漸撫平，她相信憑她樂觀的天性，絕對會撐過去的，只是在那之前，她必須和宋懷冬好好的談一談。

  「唐艾妤？你怎麼會在這裡？」大門倏地被人打開，司言徹一見到外頭的人兒，難掩驚訝的問道。

  似乎沒料到司言徹會挑在此時出來，唐艾妤有些尷尬的朝他笑了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我只是來拿東西的。」她硬著頭皮說道。

  「我們兩個的談話，你應該都聽到了吧？」明人不說暗話，司言徹倒也直截了當的詢問她。

  宋懷冬因為顧慮她的心情，所以只能把苦往肚裡吞，但他不同，他實在不想再看到宋懷冬過著那種行屍走肉般的生活，如果唐艾妤堅持己見，那麼他反倒希望她適時的放手。

  司言徹坦然的問題，教她微微一愣，原本想

  ..

  否認，不過看他黑眸里閃著睿智般的光芒，她就知道就算她說謊，也瞞不了他。

  「是。」她點頭。

  「那麼請恕我直言，如果你執意恢復記憶，會失去你這輩子最愛的人，你還是決定要這麼做？」司言徹不客氣的問道。

  司言徹犀利的問題，讓她靜默了許久。

  她不想放棄宋懷冬，可是她更痛恨現在的自己，如果朱安雅不來揭穿這一切，她還可以自欺欺人的活在他們替她營造的美好世界裡，或許這輩子她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些足以摧毀她人生的殘忍現實。

  她想把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給宋懷冬，包括他們兩人之間所有的回憶，她相信宋懷冬絕對可以體諒她的做法。

  「是，我堅持要解除催眠，找回我失去的記憶。」

  「唐艾妤，姑且不論解除催眠，你能不能承受得住精神上的壓力，但是你為了過去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決定放棄這麼愛你的宋懷冬，你良心過意得去嗎？」司言徹火大的炮轟。

  這個女人如此自私，她有什麼資格擁有宋懷冬全心全意的愛？

  司言徹的指責，有如一把利刃，狠狠的刺中她的心，儘管一顆心已然千瘡百孔，但她必須忍著痛，也要堅持自己的想法。

  「因為現在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實存在的，一個不知道是活在虛構還是現實中的人，有什麼資格去愛人？」她語氣淡然，刻意說得雲淡風清。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些日子以來，你對我的愛都是假的？」

  一道清冷的嗓音，自她身後傳來。

  她背脊一涼，用著極為緩慢的速度回頭，只見宋懷冬凜著一張俊容，眼神似冰般的犀利無情。

  她第一次遇見宋懷冬時，他就是用這種森冷憤怒的神情看著她，只是不同以往，這次似乎又多了一絲絕望和痛楚。

  「我……我不是……」她一時怔愣，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所以你的溫柔體貼，只是為了迎合我，討我歡心，是嗎？」宋懷冬目光如炬，語氣如冰的逼問她。

  「懷冬，我對你是真心的，只是我需要一點時間。」她握住他的手，不希望在他眼中看到那種令她心痛的眼神。

  宋懷冬輕輕甩開她的手。他知道她承受很大的壓力，但聽到她說的那些話，他才猛然驚覺，從一開始都是由他採取主動，以為兩人可以重拾往日情，卻忽略了她或許根本沒那麼愛他。

  所以她可以輕易捨棄他，將他摒除在外，只為了要找回那些無法改變的回憶！

  「夠了，或許七年前的那場意外，早已宣告了我們兩人的關係，果然是我太強求了，往後我不會再介入你的生活，祝你幸福。」宋懷冬薄唇輕揚，笑意卻不達眼底。

  看著宋懷冬轉身踏進屋裡，當大門掩上的瞬間，她頓時感到一陣心慌，一種即將要失去他的感覺緊緊的籠罩住她的心。

  她想衝上前向宋懷冬解釋一切，她想狂吼說出她有多愛他，只是當她往前一步時，一道身影卻擋在她面前。

  「你還傷他傷得不夠深嗎？如果我是你，我根本沒那個臉去面對他。請你遵守諾言，離他離得遠遠的，永遠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還有，等那位治療師和我確定時間後，我會再和你聯絡。」司言徹板著俊容，嚴厲的說道。

  「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她只是想要一個完整的自己，並不代表她不愛宋懷冬啊！

  她淚眼婆娑的模樣，看來楚楚可憐，原本對她還有諸多怨言的司言徹，也不由得有些心軟，畢竟對一個弱女子大聲指責，並不是他的作風。

  「好了，你先回去吧，等找回你的記憶之後，你再仔細想想你究竟想要什麼，也請你好好想想，你究竟愛不愛他，如果不愛，就請你放手，不要繼續耽誤他了。」語畢，司言徹隨即轉身離去。

  看著緊閉的大門，唐艾妤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淚水迅速盈滿了她的眼眶，她蹲坐在他門前，無聲的埋頭啜泣著，想著司言徹臨走前的話，她的心緊緊糾結著，撕心裂肺般的痛楚，教她只能緊壓著胸口，任由淚水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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