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道童們

  黃牛八十八年春。

  距離木氏抵達五海道盟治下海域已有一年多時間。

  此時，

  五海道盟毗鄰白骨宮海域的一處群島內。

  昔日木原收下阿大、阿二、阿三、阿四、阿五五人之後，便餘下七十五個道童交由木德良等木氏築基負責培養。

  淘汰的二十個道童同樣由木氏族內培養，但只由族中老邁的鍊氣修士授業。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滿打滿算距離一眾道童步入修行大門已有三年時間。

  其中資質好一些的，比如阿大、阿五已經開始著手準備築基之事。

  而資質、資源稍差一些的，比如阿二、阿三阿四以及另外七十五人中的幾個翹楚，他們也都停留在了鍊氣後期的程度。

  大部分道童的水平都在鍊氣中期。

  只有少數人卡在了鍊氣初期的水平。

  這一年紀的尋常修士甚至還沒有開始修行，而這一修為的尋常散修有的甚至已經白髮蒼蒼。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階級性。

  就好比木原前世那些履歷勝過大學生的優質小學生，只因對方父母自小「壓榨」人的潛力？

  前世今生頗有雷同，這番感悟已不是木原第一次體會。

  修真界同樣內卷嚴重。

  赤日炎炎。

  修真界的天氣可不會因為春夏秋冬而循規蹈矩。

  現在是春日，

  天上的太陽卻像是時刻頂著四階火龍符籙一般。

  木氏的道童們三三兩兩下了大瓮，分散在周遭靈島亦步亦趨地尋找著什麼。

  試煉！

  木原布置下來的試煉。

  據說優勝者若是屬於七十五人之一，便有機會得到木原親自教導，相比之下物質上的獎勵反而只能忝作陪襯。

  至於原本在木原底下修行的阿大五人，若能拔得頭籌，木原自然不吝賞賜。

  木潮，七十五名道童里一個平平無奇的五等靈根道童。

  既沒有六、七等靈根那樣出眾，也沒有四等靈根那幾人一樣突兀。

  五等靈根在一眾道童裡面數量最多，也顯得最為平庸。

  沒有例外，木潮如今的修為正好就是鍊氣中期。

  如果真要挑出一條閃光點，木潮的祖母喚作「木德薇」，乃是木氏家族如今的五長老。

  修士與凡人不同。

  木德薇大概五六十歲的時候才與自己的道侶產下一子，而後不出意外木德薇的兒子並沒有靈根，於是在其十八歲時便被家族安排了姻親。

  無靈根且直系親人有修士的木氏族人一般會早早地被族內安排對象，而後結婚產子。

  木潮便屬於木德薇之子第三次成功之後的戰利。

  很可惜，作為木潮一家唯一的修士。

  木潮自出生直至如今，只有在三年前被木原收為七十五名道童後，他才與自家嫡親祖母見過頭一遭。

  木德薇給了他一瓶蘊靈丹，並叮囑他好生修煉，莫要辜負老祖、木氏以及自己的希望，並囑咐他必要時候或可一鳴驚人。

  嗯，

  蘊靈丹屬於二階丹藥，一般用作鍊氣後期修行之用。

  再聯想起木德薇囑託之語，其真實目的不言而喻。

  一鳴驚人！

  所以，直至今日。

  大瓮上那些與木潮相熟的道童，沒有一個知曉他的身家、身份。

  同樣的情況不止發生在木潮身上。

  木氏就這般大，

  無論是木德良、木德戈、木德虎、木德生、木德薇，大多與其中的一個或者兩個道童沾親帶故。

  指不定木德薇除了投資自家親孫兒以外，還另外贊助了幾個遠房表親也說不定。

  其他木氏築基的情況也頗有類似，

  七十五名道童內，總有他家沾親帶故者。

  以至於木氏提倡公平競爭的「木氏道童培訓班」，個個都開著小灶磕著藥。

  木潮性子木訥，故而只以為自己藏了秘密，甚至偷偷地一個人自得自樂。

  殊不知他拿的只是考題，別人卻人手拿著答案！

  ……

  天剛蒙蒙亮。

  由幾個木氏築基御使飛行靈器，或是飛舟，或是飛劍，甚至還有一位木氏族叔竟然騎著一頭飛豬？

  很不幸，

  木潮就被安排到了飛豬族叔的座駕上頭。

  族叔喚作「木德海」，其人沾沾自樂，言道：「嘿！幾個毛頭小子，卻不識得我家寶兒的妙用。

  木氏族內靈獸屈指可數，我家寶兒便是其一，今日能夠騎在我家寶兒身上，那便是你們的福分，好生珍惜才是，怎地還一肚子怨氣呢？」

  寶兒就是那頭飛豬。

  飛豬雖然是豬，但好歹也是二階靈獸，單論價值而言不知勝過那些飛劍、飛舟凡幾。

  但落在幾個道童眼中，豬就是豬。

  不管白豬、花豬、靈豬、神豬，其他道童都能跟著族叔坐靈舟、御飛劍，為何自己幾人要跟著這位喚作「木德海」的倒霉族叔騎著一頭豬呢？

  寶寶心裡苦，但是不敢說，木德海的巴掌比他們臉還大！

  就這樣，一路上木潮與另外三個道童聽著木德海嘮嘮叨叨半天講他家寶兒如何如何稀罕。

  而自己等人卻只等望著身旁坐在飛舟、飛劍上的道童夥伴遊樂快活。

  目的地是一處尋常的靈島。

  島上有一塊尚未成型的靈脈，靈氣稀薄供應七八個鍊氣修士都實數勉強。

  登島之際，

  木潮甚至懷疑老祖宗的腦袋是不是壞掉了？

  一年之前，老祖宗不知從哪裡回來。

  回來後，老祖宗便宣布大瓮在不遠處的一座靈島投靠。

  木氏收編了當地的修真家族，其實也就是幾家由幾個築基散修操辦的雜魚家族，見到慕容兄弟登門，那幾個家族便原地宣布解散。

  而後，木原派出了諸多族人在周遭各處島嶼探查。

  不論是靈島、凡島甚至是鮮有人煙的荒島。

  一個個木氏族人回報，

  木原便命人登記入冊，編排好了一幅僅針對於此處海域的詳細海圖。

  除此以外，木原還不滿足。

  他又抓捕了幾個雜魚家族的核心族人以及築基期老祖，有的許諾厚賞，有的乾脆動用搜魂手段。

  將一條條發生在周遭海域的稀事、怪事、亂事一股腦兒地抖落出來。

  諸如哪家老祖為老不尊和自家不知隔了多少輩的族孫媳婦亂打一通？

  還有某個小家族據說出了個天資不錯的後生去了五海道盟治下某位金丹上人門下修行，結果還沒等對方抖起來，便有另一家族的族人直接拆台，言道自家早已調查清楚，那後生根本不是去的金丹上門下當弟子，而是去當了個勞什子面首。

  以至於他們得知了真相，卻也不敢隨意曝光，畢竟誰也不知道那人在女上人心中的地位如何。

  ……

  諸多辛秘，不一而足，引得負責審訊的木氏族人鬨堂大「孝」！

  不止木潮，

  大部分木氏族人都弄不明白老祖到底意欲如何。

  一如當初遷移前夜，所有人也搞不清楚為何自家老祖鐵了心地要帶著木氏離開銀杉島。

  直至今日，大部分人還是不明白為何遷移。

  木潮也不明白，

  但遷移之事在他看來必不會錯，因為老祖不會做錯，因為當初面見木德薇時，祖母也說了遷徙是一件利族利己的大好事。

  但此事，木潮卻看不明白。

  不懂歸不懂，木潮還是跟著另外三個道童一併被木德海丟下了此間靈島。

  木潮望著眼前攏共只有七八個足球場大小的「小型靈島」不由暗下決心，他需要贏，因為他發現近些時日自己與同輩的差距好像越來越大了。

  若再不做些什麼，哪怕鍊氣後期時能有蘊靈丹之助，木潮恐怕也沒多少一鳴驚人的機會了。

  下了飛豬。

  木德海便扭頭遠去。

  四人身上都有用作傳訊的符籙，若有身死之危自有專人救援。

  木潮身上也有傳訊符籙，還不止一份。

  一份是族中給的，會有就近的木氏築基趕來救援。

  另一份時木德薇上次一併給的，不管何時何地，木德薇只要力所能及都會趕來。

  一提一拉，

  打開道童們專用的儲物袋，木潮從裡面拿出了幾隻千紙鶴。

  附以法力在上，頃刻間紙鶴便活了過來，分作五路朝著島上各處探查遊走。

  其他三人對著木潮露出了羨慕的眼光。

  作為木德薇的親孫，木潮雖說在修行靈根上只有五等資質，但於外道修行別有天賦。

  外道。

  即煉丹、煉器、制符、布陣為首的一些修煉以外的技藝。

  摺紙傀儡術便屬於其中的一個子分類。

  原本這種偏門的術法木氏內根本沒有記載，依照木氏的底蘊可能要等木潮的曾曾曾曾孫子輩才有可能習得。

  但木原幾經遊歷多處坊市後，

  木氏族中的功法玉簡數量、質量、種類早已能和那些個老牌金丹家族持平。

  木潮因此有機會修習這門摺紙傀儡之術。

  木原鼓勵族中道童修行正法的同時，能夠兼修一門外道技藝。

  一來，不至於日後境界蹉跎之際，無有任何謀生手段。

  二來，木原一直認為許多人的天賦不僅體現在靈根上，就好比木原前世「語數英」中規中矩，史政這類小學科卻是信手捏來。

  未幾，

  木潮臉上神色黯淡。

  他苦著臉對身旁的三個道童說：「弟弟們，族兄我剛才瞧了一眼。這島上的靈脈真就無甚大用啊！我們這次的成績怕是懸了！」

  木原對木氏族人的洗腦方方面面。

  比如成績一詞，原本修真界中存在卻不常用，如今倒在木氏族裡重新煥發了第二春。

  其他三人一聽，頓時也是愁雲慘澹。

  有個不服輸的道童，嘟囔道：「哥哥騙人，底下的東西，你還沒仔細瞧過呢？說不定老祖宗要找的東西就埋在地底下，要知道能被老祖宗瞧上眼的寶貝，哪個不是厲害得緊？一看哥哥你平時就沒有好好察看玉簡。」

  地下？

  嘟嘴道童的一番話頓時令眾人茅塞頓開。

  木潮當即祭出法力，又從儲物袋裡重新取出幾枚摺紙。

  這一次並非再是紙鶴，而是一頭頭肥頭大耳的摺紙人。

  「妙法生，紙成人，為報恩，聽我令。」木潮嘴裡不停嘟囔咒法，而後喝道：「挖土成坑，紙人從命！」

  隨即，

  從儲物袋裡落下的四頭壯碩紙人便紛紛舉起雙臂不停地鑽著泥土。

  另外三人也有樣學樣，各自施展起了三年所學。

  ……

  不遠處，

  木原邀了一眾木氏築基，懸坐於一艘靈舟上頭。

  曲水流觴，觥籌交錯。

  宴會中央是一片碩大的靈幕，裡面的影像赫然就是各處道童的所作所為。

  成影之法乃是木原得自玄玉樓的饋贈。

  如今倒也別有一番逸趣。

  木原舉起酒杯，笑道：「德薇族侄，你家孫兒倒也有趣。」

  木德薇笑了笑，「老祖見笑了，都是些孩童把戲。」

  紙人挖土基本上與愚公移山沒什麼差別，就算島下真有木原需要的寶物，他們也可能一輩子都挖不出來。

  故而，木德薇說是孩童們的把戲。

  木原拂手，言道：「並非是此有趣，而是你家族孫那一手摺紙術深得我心。」

  這話一出，

  其他人登時一凜，暗道：「等我回去，必讓我家賢孫（大外甥、遠方族孫……）也好生習練這般摺紙之術。」

  不等旁人開口。

  木原瞪了一眼全場木氏築基，喝道：「你們的心思我一猜便知，我喜者並非摺紙之術，而是德薇他家孫兒那顆好學之心。

  修行若有蹉跎，何必一意孤行？外道精進，或可以反哺己身，再不濟於族中另有作用，豈不兩全其美？」

  言外之意，木原鼓勵族中修士好生習練一門外道技藝。

  這話雖然說的是道童，其實明里暗裡木原已經是在指點一眾木氏築基。

  木氏的築基修士們以往都只專心於修行之事，奈何天資人均有限，再怎麼苦修也就是蹉跎光陰而已，所以木原才會藉由木潮的表現，來暗示木氏的築基們有空學一門外道技藝。

  聽懂木原意思的大有人在，不懂裝懂的也小有幾人。

  但木原並沒繼續深究這個話題。

  只是說道：「此番，我有意從先前七十五名道童之中再選拔五人入我門下修行，你們可都得給我好生盯緊咯！」

  說完，

  飛舟上又是響起了絲竹悅耳之音。

  ……

  ……

  （今天去打了疫苗~寫些片段混一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