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喪子

  「娘在您閉關後的第五年就因到達壽元大限過世了……」

  「平遙之戰、玉煙山之戰，家裡損失慘重，霞朝、朝昭都是在那一戰死了……」

  說到這些，陸朝熙的語氣帶上了悲切。

  妻子之死，讓陸青很心痛。他的妻子葉欣澄也是散修，比他小三十歲。兩人相識於微末之間了，當時陸青還不算很強，一路走來也算是相互扶持。

  只是葉欣澄並非天賦很好的修士，修為停在築基九層，陸青給她尋來過許多輔助突破的寶物，但始終沒有突破到啟明期。

  築基期的壽元大限，大約三個甲子左右，也就是一百八十歲的樣子。陸青不忍結髮之妻太早離世，找了很多延年益壽的寶藥，自己都沒吃，給了葉欣澄，這也葉欣澄比一般的築基修士多活了一百年。

  修仙之路，不能更進一步，時間就會比什麼都無情。

  對此，陸青也算是有心理準備。不管怎麼樣，葉欣澄是壽終正寢的。

  可朝霞、朝昭則不一樣，他們死於趙氏修士之手。

  陸青在誕下長子，取名『朝熙』之後，定下了家族的族譜規矩。平遙陸氏後代們，將會以『朝廷明文啟，思舒育侯廣』這十個字排序，作為字輩。

  他自己作為開山鼻祖，不計在內，他的九個孩子，不分男女，都會是朝字輩。

  他好歹是從地球而來的穿越者，而且這個以實力為尊修仙界，也沒什麼重男輕女的傳統，強大的女修士也一樣是家庭的重要成員。

  在他的規定之下，家裡的女性成員，也一樣會用字輩排序。只是為區分男女，兒子都是把『朝』字放中間，女兒則把『朝』字放到第三個字。

  剛才提到的『霞朝』，是陸青的第三個孩子，同時也是他的第一個女兒；『朝昭』是他的八子。

  陸青記得，他們二人，在自己閉死關之前，都已經是築基期的修士了。

  這是真正的喪子之痛。

  三百歲了，忽然聽聞三女、八子竟然早已先他一步而去，陸青仍然很難忍耐住心中的情緒。

  想到家族五十年來的境遇，這種痛苦大都轉化成了對趙氏的恨意。

  「趙子丹……老子當年就先該把你宰了！」他在心中恨恨的想著。

  說完這些事情，陸朝熙頓了頓，沒聽到自己的父親有什麼回應，於是又繼續講述道：「後來，還發生了一件事情。」

  「十五年前，隔壁的雪城郡發生了邪魔降臨之事，有魔修撕開了空間，召來了外道邪魔。宗門召集了所有附庸家族，集全郡之力，與那些魔修、外道邪魔大戰了一場，成功剿滅鎮壓了那次魔亂，可是……」

  說到這裡，陸朝熙抽泣之聲都難以掩蓋了：「可是，我們陸家死了兩個築基修士，廷方和廷英都死在了那一戰中……」

  這兩個名字，陸青也還記得。

  陸廷方是陸朝熙的二子，陸廷英是陸朝靈的長子。而陸朝靈，是陸青的四子。

  這都是他嫡親孫輩，他閉死關前，廷方八歲，廷英才四歲。

  家族在他閉關之後的五十年時間裡，每況愈下。如此，他們二人還能突破鍊氣期，進入築基期，可見天分、勤奮都很不錯。

  他們二人，應該是家族下一代的頂樑柱了，若是資源充沛，從築基期突破啟明期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兩個後輩就這麼死在了魔亂的戰場上。

  經過兩次大災，包括葉欣澄在內接連五個築基修士的死亡，對於一個新興家族來說，是非常重大的打擊。

  陸家的脊梁骨差不多都被打斷了。

  尤其是陸廷方、陸廷英二人之死，更是讓年青一代斷檔。

  如今，陸家還活著的築基修士，只有三人，都是朝字輩的。其中實力最強的陸朝熙，還是『頑疾在身，壽元大減』，不能與人動手，更進一步的前途幾乎斷絕。一百零九歲應該是築基修士風華正茂時，但陸朝熙卻已經垂垂老矣，肯定活不到築基修士一百八十歲的壽元大限了。

  把家族五十年來的辛酸史講述一遍，陸朝熙難忍情緒，垂淚不止。

  在家族裡，他是一族之長，自然要有威嚴。

  可在父親面前，這五十年來支撐家族的辛苦、危難無數的恐懼、每況愈下的自責，都湧上了心頭，讓他難以自已。

  他跪在地上，向著緊閉的大門叩首：「朝熙有愧，不僅沒帶著家族蒸蒸日上，反而落到了這番境地，朝熙有愧啊！」

  靜靜的聽長子哭泣，待到他哭完之後，陸青長長一聲嘆息：

  「朝熙，這些辛苦你了。」

  陸朝熙重新控制好情緒，然後說道：「父親既然能傳音與我，應當是傷勢有所好轉了，家族也要苦盡甘來了。不知父親您還要閉關多久，就可出山？」

  聽到這個問題，陸青感覺有些悲涼。

  他現在自己也死了，只是意識沒入輪迴，依託系統而生。

  可這事，也不能說。

  「我的傷勢，並無好轉，出關還遙遙無期……不過，家族這些年出了這麼多事，我也不會再不聞不問了。我雖不能出關，但也有一些指示於你說。」

  「父親請講。」

  「今日，可有宗門的人來家族挑選弟子？」

  「是。」陸朝熙心中有疑惑，這件事情他剛才可沒跟陸青講。

  陸青本身是散修出身，並非青峰門修士，又有金丹期的實力，所以陸家在整個飛雲州，向來都很獨樹一幟。

  平遙陸氏，雖說是青峰門的附庸，但跟宗門其實很不親近，只是因為在飛雲州這一畝三分地上，肯定要向青峰門這麼個龐然大物表示自己的態度。

  但其實，雙方的關係，更像是合作者。

  陸青的幾個孩子，沒有一個進了青峰門。朝字輩下面的廷字輩，同樣也沒有。所有的修士，都是家族自身培養，為家族效力的。

  這在飛雲州諸多家族中，是獨一份的。

  幾乎所有的家族，都秉持著向青峰門輸送人才，再加自身培養雙軌制。

  家族自己培養出來的修士，完全屬於家族，當然更能為家族效力。而送到宗門的族人，則會變成宗門修士，常年要駐紮在宗門，執行宗門的任務，為宗門效力。

  兩者之間的差別，是很大的。

  但對於普通的家族而言，送英才進宗門也是沒辦法。家族資源有限，能培養的修士也有限，有些天賦很好的族人，不送進宗門，在家族裡會被埋沒，培養不起。

  這些人被送進宗門，是有機會得到更好的培養的。而且，有家族在外面，這些進入宗門的家族子弟，當然也會得到更多的助力。

  進入宗門的族人，總歸還是流著一樣的血，又在成長過程中受家族幫助，待到修煉有成，自然也會反哺家族。

  就比如趙子丹於趙氏一族，就是如此。

  但陸氏從不這樣做，所有的修士都自己培養。

  可最近五十年，陸青不在了，最大的靠山沒了，陸氏還保持著這種態度，那就很不合適了。

  陸朝熙也不是不知道這一點，他也不是沒有嘗試過將一些好苗子送入宗門，但總是送不進去。

  他知道，那是趙家在搞鬼，他們在宗門內的勢力很大。

  這一次，陸朝熙是費了很大的力氣，花了許多靈石，才打通了宗門內的關係，獲得這次機會。

  沒想到，今天居然會得到父親的傳音。

  陸青向來是很反感將自家族人送入宗門的，現在陸朝熙有點心中揣揣，擔心父親強力拒絕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