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4章 掙扎與命運

  (第二更)

  年輕的弟子們結伴外出尋找機緣，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聖主級以上的遺蹟，尋找一些殘缺的功法，讓他們突破更高的境界。

  當然，這種希望太渺茫了，在神域有名的秘境，早已經被聖族所管控，而荒郊野外想找一個傳承之地，比大海撈針還難。

  於是這座橫亘在他們面前的大山，他們終其一生，都走不完山腳的這一點路。

  這就是神域的人族所面臨的一切，他們哪怕拼命的在荒野中廝殺，不顧一切的歷練，尋求機緣，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省下來用於吐納打坐，他們也依舊跳不出命運的枷鎖。

  這個枷鎖就像是一圈柵欄，而他們就像柵欄中被圈養的牲口。

  無畏的少年滿懷著希望進入天地盟，付出他們的青春，揮灑他們的汗水，他們嘗試著用生命和鮮血去譜寫他們個人的輝煌篇章。

  然而……在緩緩流逝的歲月之河中，他們的汗水流過了，青春消逝了，最終他們得到的一切，卻只是未曾改變的事實，和垂垂老去的身體……

  這是幸運的，還有不幸的人，在年輕的時候就埋骨荒野，化為塵土，留在世界上的只是無。

  這個天地盟，名字雖然大氣，但實際上，卻是很多人族青年夢想的終結地，而這樣的組織，在神域三千界中，不知道有多少。

  這是人族在現有的條件下，能夠組織出來的，最像樣的寄託他們希望和夢想的勢力了。

  沒有經歷這樣的苦難和壓抑，無法想像生活在這種無望人生中的人們，是多麼渴望種族的復興和榮耀。這種執念，已經鐫刻到他們的生命中，跟他們的血液流在一起，與他們的命運榮辱與共。

  人，是容易受到周圍環境感染的生物。

  在所有人都奮起拼搏的大潮之下，哪怕那些懦弱的人也會被帶動起來，開始變得堅強而勇敢。這就是一個國家，在瀕臨滅亡的情況下，有很多有志之士拋頭顱，灑熱血的勇氣所在。

  在這種情況下，林銘在天地盟中看到過一些讓他印象深刻的老者。

  有些老者，在努力一輩子之後，依舊一事無成，甚至神變期都未能突破後，心懷不甘與悲哀，落寞的離世。

  還有一些老者，在臨終之前，將後輩叫到身邊，壓著心中滿腔的悲憤，寄託著他們生平的宿願，囑咐下諸如「蠻荒同族揮師收復神域之日，家祭莫忘告乃父在天之靈」這樣的話語。

  然而，這兩種老者給林銘的印象還不是最深的。

  林銘最難忘的是第三種，他們在年輕的時候進入天地盟，一次次的外出尋找機緣，閉關苦修，一直到老了，他們哪怕未曾取得任何成就，卻也依舊不放棄心中的希望。

  他們拿著一些從古籍翻找到的地圖殘片，仔仔細細的比對地圖殘片上的內容，然後為了那一絲渺茫的希望，賭上這風燭殘年的身軀去探險。

  他們認認真真的擦拭著那些跟隨了他們一輩子，但實際上質地平凡的武器，帶上一壺酒，一些劣質的傷藥，叫上幾個同伴，便堅定的邁開步子出發了。

  哪怕實際上，他們早已經過了能夠一飛沖天的年齡，即便真的找到遺蹟，對他們的作用也不大。

  但是，他們依舊去尋找，迎著風雨，迎著緩緩墜落的夕陽，堅定的去攀爬那座大如星辰一般的山峰。

  這是一個不悔的征程。

  或許外人無法理解他們的做法，已經既定的結果，與他們徒勞的努力形成鮮明的對比。實在想不出，他們在遲遲暮年依舊去探險的意義何在。

  然而林銘卻知道。他們走到這一步，去追逐的已經不再是成為更強者的機會，而是去追逐一個信念。這個信念，能夠讓他們死的時候，坦然的說一句，我為抗爭命運而拼搏過的話語……

  當三個時辰之後，林銘看著這些剛剛成為天地盟弟子的年輕人從天書閣中出來的時候，林銘只是默默的喝了一口酒。

  他預感到自己留在這裡的時間不多了，再也不可能看著這些年輕人老去了。

  雖然林銘這些年偏安一隅，從未聽聞過發生在人族和聖族之間的大事，但是這些日子，林銘卻有一種天地大潮即將洶湧而起的感覺。

  這種感覺的形成原因無法解釋，就像一些有大氣運加身的人，懂得推演因果，趨吉避凶一樣。

  林銘閉目養神，體會著這暴風雨來臨前夕的寧靜。

  他打算在有限的時間裡，突破已經壓制了太久的半步天尊境界，同時，再開一方道宮，讓小黑龍也孕育到體長千里，達到半成年的狀態……

  這次天地大潮，他已經不能迴避了，哪怕他現在依舊沒有資本去對抗造化聖皇。

  然而如果自己再坐視不理，也許人族，真的要在大潮中徹底覆滅……

  林銘慢慢的睜開眼睛，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個年輕少女。

  這個年輕少女，在林銘的眼中十分出色，如果是退回六千多年的和平年代，她能成為聖主巔峰，如果再有資源的支持，她甚至有機會成為界王，這已經是天尊傳人級的天賦了。

  可惜，現實不是如果，聖族不會讓這個少女成長起來的。

  林銘很關注這個年輕女子，不僅僅是因為她的天賦，也因為她姓顏，這個少女出身上古鳳族，跟林銘有故，他們顏家，在六千多年前，出了一個叫顏月兒的女子，當年林銘在火靈星和神獸秘境試煉，與顏月兒之間，有一段淵源。

  說來也許是巧合，這個年輕女子名字里也有一個「兒」字，叫顏可兒，在上古鳳族分崩離析的時候，這些上古鳳族的余脈，依舊保留了極少的古鳳之血，在顏可兒出生之後，感受到這個孩子天賦的強大，顏家將這些古鳳之血，毫無保留的注入到了顏可兒的身上。

  其實如果退回幾千年，這些古鳳之血在上古鳳族，只屬於最低等級的鳳血獎勵，然而在現在，已經是上古鳳族余脈所能拿出來的最珍貴的東西。

  這孩子，是他們的希望，哪怕誰都知道，這份希望無比渺茫。

  「師叔，上次您為可兒挑選的無名玉簡真的很適合可兒啊，可兒參悟了幾個月，就大有收穫，應該有把握突破完美命隕了，也許日後，可兒能完成九重命隕，並且凝成六里甚至九里的元氣雲……」

  顏可兒憧憬的說道，然而林銘卻心中輕嘆，人族天才已經淪落到為九里元氣雲的九重命隕而努力了啊……

  他看了看顏可兒，神情複雜，他從顏可兒有些扭捏的表情中知道，顏可兒今天來，除了感謝他之外，還是想請教他怎麼選擇功法，和修煉中遇到的問題。

  「師叔……」

  顏可兒輕輕的叫了一聲，她十幾歲的時候就認識了林銘，這個師叔給了她太多的指點，很多時候，一些微不足道的指點，就能讓她參悟好多天，並受益匪淺。

  隨著她慢慢的成長，她越來越感覺這個師叔似乎是一個有故事的人，而他的實力，也是一個謎。

  她曾經悄悄的問過顏家的長老，然而長老卻表示感覺不出林銘的異常來，按照他的體內世界來看，他只是神變初期而已。

  在加上林銘進入天地盟的時間也有據可查，他從年輕到中年，成長曆程都清清楚楚，實在讓人無法相信他是什麼頂尖高手。

  可雖然如此，顏可兒還是固執的認為林銘深藏不露，他看起來很頹廢，天地盟的人也都這麼認為，而顏可兒卻隱隱的覺得，這似乎與林銘的故事有關。

  師叔也許是聖主呢！

  顏可兒曾經做過這樣大膽的猜想，這種猜想，讓顏可兒自己都會嚇一跳，旋即又搖搖頭，感覺太離奇了些。

  然而不管怎麼說，林銘始終是她最尊敬的人，她給自己的指點，比顏家長老還要多得多。

  「這天地閣，你別去了。」

  林銘在顏可兒想要開口詢問這次該選什麼玉簡的時候，突然開口說道。

  顏可兒愣了一下，「師叔你說什麼？」

  「進去也沒有意義。」林銘喝著酒，不斷的搖頭，「女子……尤其是漂亮女子，修為提升至神君境，一旦被聖族察覺到，就是一場災難……」

  在聖族統治下的神域，人族被聖族殺死不會受到任何懲罰，人族的東西，聖族可以任意掠奪，其中就包括了人族少女的處女花冠。

  擁有極高天賦的漂亮人族女孩子，或許就不該出生在這個世上，她們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時候，很容易被聖族擄走當爐鼎，而當她們的實力提高到可以殺死一些聖族宵小之輩的時候，她們便會被更強的聖族武者關注，因為採補實力強的人族女子，得到的好處更大，於是情況就更糟糕了！

  而且，修為較低的人族少女，根本不可能在聖族強者面前掩飾修為，一旦被發現，就是悽慘無比的下場。

  原本聽林銘平靜的說出漂亮女子這個詞的時候，顏可兒的臉還微微紅了一下，但是緊接著林銘後面的話語，就讓顏可兒臉色有些蒼白了，她自然知道這所謂的災難是什麼。

  「我是問你，明知道日後可能的下場，你依舊要選擇成為一個強者麼？」林銘認真的看著顏可兒，一字一頓的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