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5章 訣別

  漫漫宇宙，浩瀚無際。

  一艘巨大的靈艦，在星空之中無聲的行駛。

  這艘靈艦，名為「新紀元」。這個名字預示著，人族想要開啟一個新紀元，讓種族再度輝煌。

  這次旅行，「新紀元」靈艦要穿越神域十幾個大世界，才能抵達一個名為「藍雪域」的小世界。

  這個小世界藏匿在混亂星海之中，如果沒有準確的坐標，幾乎不可能找到這裡。

  藍雪域的盡頭，靠著嘆息神牆，這嘆息神牆的後面，便是三十三天的另一重宇宙——蠻荒宇宙。

  因為蠻荒宇宙的嘆息神牆從來不曾減弱過，故而宇宙之中，未曾有人形智慧生命踏足。

  幾個月前，人族派了二十個天尊到藍雪域，聯手以神明法旨打通了嘆息神牆，並讓入口得以維持。

  接下來，人族精銳盡數通過入口，進入了蠻荒宇宙，以最快的速度尋找一些隱蔽之地，建立基地，發展生息……

  「新紀元」是天尊靈寶級的靈艦，速度比起「希望號」自然是天差地別，它從出發開始，到飛到目的地，要耗費兩個月之久。

  而如此長的時間內，足以發生很多事情，比如人族的一眾留守天尊，和聖族的大戰……

  在「新紀元」靈艦的一間大殿內，諸多人族俊傑在這裡雲集。

  龍牙、行痴、小魔仙、無煙、君碧月，還有林銘……

  這些神域俊傑，再度聚首了。

  想當年，在神域第一會武上，這些俊傑還都是二十歲到四十歲的年紀，意氣風發，指點江山。

  他們在擂台上各顯所能，億兆蒼生，舉世矚目，何等的輝煌！

  然而時隔一百餘年，他們再次聚首，雖然各自的實力都有長足的進步，但卻是在如此場景之下，面對神域的大劫，倉皇逃亡……

  此時，小魔仙看著舷窗外壯麗的星空，摸著自己的小腹，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離開自己的故土，去未知的世界，心中自然會無限惆悵。

  而她唯一慶幸的，就是有林銘，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悄悄的看著大殿中打坐的林銘，小魔仙輕抿嘴唇，在這場大劫之中，林銘幾乎是她的一切……

  「不知道我族的前輩，還有神夢天尊他們怎麼樣了……」

  無煙喃喃的說道，一顆心難以平靜，在她身邊，行痴一粒一粒的捻著佛珠，似乎在誦經禱念，龍牙則懷抱黑劍，手中拿著一壺酒，自斟自飲，沉默不語。

  某一個時刻，龍牙倒了滿滿的一杯酒，對著虛空默默的舉杯，而後將酒慢慢的灑在了地上。

  看到這一幕，林銘心中長嘆，他知道，龍牙是在為他的師尊送別……

  這一次人族與聖族的決戰，神夢、浩宇等人，還可能平安歸來，而有些年邁的天尊，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

  他站起身來，想要走到龍牙身邊，陪龍牙喝一杯。

  而就在這時候，他突然心神一顫，差點摔倒。

  「林哥！你怎麼了！」

  小魔仙一直關注著林銘，林銘突然間的反應讓她心神一緊，修為到了林銘這個地步，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的要摔倒。

  「林銘！」

  其他人也站起身來，都是關切的看著林銘，現在是非常時期，哪怕是在相對安全的宇宙中逃亡，他們也提高十二分警惕，林銘的異樣，讓他們都心神揪緊了。

  「我沒事……」林銘擺擺手，臉色卻並不怎麼自然。

  就在剛才的一瞬間，他分明的感覺到一股難以形容的感知掠過了這個房間，讓他一瞬間精神失守，而在他頭腦一片空白的時候，似乎有一根羽毛落入了他的精神之海，而後緩緩的沉浸其中。

  這一根羽毛看起來毫不起眼，就像是普通的羽毛一般，但是正是這種普通，讓林銘心中發毛。

  這是一縷感知印記，他被人盯上了！

  然而讓林銘意外的是，其他人竟然都沒有察覺，只有自己一個人發現了，也就是說，這道感知，多半只是針對他一個人來的！

  這個想法，讓林銘手心儘是冷汗，不說那可怕的感知強度上，單單對方的感知能可以悄無聲息的滲透「新紀元」的防護層，而且沒有驚擾「新紀元」靈艦上的諸多頂尖天尊，這就不是天尊能做到的。

  難道，對方的實力是……真神！？

  一瞬間，林銘感覺入墜冰窖，自己被真神盯上了！？

  這簡直是一個無比可怕的消息！

  神夢等神域的頂尖高手不在，這整艘靈艦的人，沒有誰能對抗真神！

  而且，連「希望號」也不在了，更沒有能重創真神的修羅法旨了……

  在這種情況下，一旦自己被真神盯上，幾乎等同於宣布死亡！

  「是有意針對我的，還是……無意識的探查……」

  林銘手腳冰寒，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相信，這個時候會有真神路過，正巧用感知探查他們……

  對方，九成九是衝著他來的！

  「林哥，你到底怎麼了！？」

  小魔仙看著林銘，神情焦急無比。

  「林施主，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個時候，不要再瞞我們了，我們必須同舟共濟，所有困難，都大家一起解決，我們解決不了，還有人族天尊。」

  行痴緩緩的說道，林銘心中苦澀，實在是天尊也解決不了啊……

  「我沒事，只是剛才，心中突然有一種強烈不安的預感，可能發生了什麼不祥的事情。」

  林銘終究還是沒有說實話，一來他無法完全肯定，二來就算說出來，也沒有什麼意義，反而徒徒讓小魔仙傷感，這個時候，誰也擋不住真神。

  這等於告訴眾人，他要死了。

  而且最糟糕的是，一旦有真神追上了「新紀元」靈艦，那麼這個靈艦之中所有人，都要為他陪葬！

  林銘的說法，讓眾人將信將疑，不過武者的氣運積累到了一定境界，確實可以產生一些奇異的預感，趨吉避凶。

  林銘剛才預感到不祥，難道是前線出了事？

  神夢天尊，該不會遭遇意外吧？

  很多人心中都隴上了一層陰雲，神夢是人族的精神支柱，她若是隕落，那麼不說對人族的直接損失，光是士氣方面，都要跌落到最低谷。

  眾人總算是安靜了下來，而這時候，林銘暗暗握緊雙拳，心中忐忑，如坐針氈。

  那可怕的感知，如同死神的訃告，它還會再來麼？

  林銘心中掠過這個念頭，而只是一刻鐘後，再一次，那感知籠罩了林銘！

  這一次，它十分輕微，就像是一片輕盈的羽毛掠過林銘心間，但是產生的壓迫感卻讓林銘近乎魂海失守！

  而且這感知之中，分明帶了一絲淡淡的……殺意！！

  如羽毛一般的感知，讓人絕望的殺意。

  果然是有一個真神，鎖定了自己！

  那羽毛便是真神標記，當初在魂界原夢宇宙，大梵神王也是用同樣的手段，標記了林銘。

  這是一種無上秘法，通過目標人留下的鮮血、皮屑、頭髮，甚至是使用過的東西，記住目標人物的生命特徵，而後付出一定代價，損耗一定的精神力，在一個廣闊的世界中，尋找這等生命特徵，並且標記位置。

  當年，大梵神王搜索的範圍還不算大，林銘被他找到，也是正常。

  而這一次，整個神域三千界，無限廣闊，對方依舊能夠尋找並鎖定林銘！

  如此神通，讓林銘心寒到絕望！

  「蒼天，真的而要亡我嗎？我立志攀登武道巔峰，卻要隕落於此？」

  林銘心中慘笑，聖族，真的是看得起他，如果他沒有猜錯，聖族是專門派了一個真神來追殺自己。

  他現在的實力連天尊都打不過，對方卻派真神來殺他，好大的手筆！

  他們要趁著自己還未成長起來，將他從這個世界上抹去，永絕後患！

  林銘失魂落魄的站起身。

  他這一生成長到現在，不知多少次面臨死亡，卻從未有哪一次，如今天這般絕望！

  「林銘，你……」

  無煙、行痴、君碧月等人都關切的看著林銘，他們都感覺到，林銘不對勁。

  「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們？」

  「沒什麼。」林銘突然笑了，笑得有些悽然，「抱歉，我可能……不能跟你們一起去蠻荒開拓新世界了……」

  「什麼！？」

  林銘的一番話說出來，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小魔仙，心都縮了。

  「為什麼！？」

  小魔仙眼角含淚，咬著嘴唇看向林銘，聲音顫抖。

  林銘看著小魔仙，心中淒婉，他不能再留在靈艦上了，那只會讓這一艘靈艦上的所有人都跟著白白犧牲，甚至人族的集結點也會暴露出來。

  他想說自己被真神鎖定，但看著小魔仙淚水盈盈的眼睛，他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不想在離開之前，看到小魔仙傷心欲死的樣子。

  而且他知道如果說出來，小魔仙明知他必死，絕不會放他走，而是會跟他同生共死。

  最終，林銘說道：「我有些事情要去做，必須離開……」

  聽了林銘的話，小魔仙的反應是快步走過來，直接撲在了林銘的懷裡，緊緊的抱住了林銘，仿佛一鬆手就會失去一般。

  「帶我一起走。」

  小魔仙已經打定主意，絕不放手，因為她心中也湧起了一股強烈的不安預感，似乎這次分別，就無法再看到林銘了。

  輕輕擁著懷中輕輕顫抖的嬌軀，感受著小魔仙此時脆弱的心靈，林銘心中不知道是何種滋味，終究，他還是用力推開了小魔仙，語氣中帶著一絲決然和冷漠，「不要胡鬧了，你跟著我，不但幫不了我，而且還會拖累我，那我必死無疑！」

  林銘的話語，還有他的語氣，都冷漠無情，小魔仙呆了。

  其他年輕俊傑也不知所措，他們可以肯定，林銘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是林銘不肯說。

  「你這麼走，主事的天尊不會同意。」

  君碧月皺了皺眉，他雖然不知道林銘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他隱隱的感覺，林銘離開，似乎是為了人族，為了這一艘船所有人的性命。

  「這個時候，沒有人怕死，到底發生了什麼？」龍牙也開口說道，他更直接，直接抽出了劍。

  「我會跟主事的天尊說明白，離開，我還有生機，留下，我必死無疑。」

  林銘說話間，轉身就走，離開靈艦，需要告知主控室的天尊，打開艙門。

  而這時候，小魔仙卻再次抓住了林銘。

  「林哥……」小魔仙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抓著林銘的手，聲音近乎在乞求。

  「你還記得當年妖帝壽宴，造化聖子以厚禮提親，而你力壓造化聖子，將我娶走麼？」

  「壽宴上的你，強大、霸氣、不可阻擋，多少宇宙雄主，都為你折服。那一天，也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時刻……」

  「我捨棄了我的種族，捨棄了我的爺爺，追隨你去蠻荒宇宙，現在的我，什麼都沒有了，但我從沒後悔過，因為我還有你……可是……你想讓我連你都失去麼？」

  小魔仙的話，仿佛一把尖刀，刺入了林銘的心。

  林銘身體顫抖，痛的無法呼吸，他轉頭看著小魔仙，看著這個以淚洗面的女孩。

  最終，他擁住了她。

  附在小魔仙的耳邊，林銘輕聲道：「照顧好我們的孩子，他（她）是我……生命的延續……」

  說話這句話，林銘不再停留，他大步離開，留下小魔仙神色悽然，嬌軀顫抖。

  她無助的癱倒在了牆邊，眼睜睜的看著林銘的背影，消失在迴廊的盡頭……

  ……

  「新紀元」靈艦的艙門打開了。

  一個單薄的人影，默默的離開了靈艦，向著星空的深處飛去。

  林銘沒有隱瞞主控室的天尊，如實說明。

  雖然所有人都願意陪同林銘浴血一戰，但是無謂的犧牲沒有任何意義，何況「新紀元」靈艦上的人，是人族的希望……

  林銘就這麼離開了。

  無線廣袤的宇宙中，林銘的身影顯得愈發孤獨……

  「生命，真是渺小……」

  林銘看著這個浩瀚的宇宙，它可以輕易的存在數百億年，上千億年。

  相對宇宙而言，生命只是短短的一瞬。

  哪怕歷史上的那些絕世雄主，現在也都銷聲匿跡，化作塵埃……

  若干年後，自己也會是一粒塵埃麼？

  （4000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