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5章 蒼老少年

  這個少年，身上並沒有法則的氣息，根基也普通之極，修為也不是很高的樣子，但是他靜坐在這裡垂釣，與周圍的環境似乎融合在了一起，極為協調。

  林銘微微沉吟，邁步向那少年走去。

  少年顯然感知到林銘的靠近，但是他依舊在垂釣，靜坐在這片靜如古井一般的湖旁邊。

  「這裡有魚麼？」

  林銘突然開口，他對生命法則理解已經到了極高的境界，他能感受到，這片湖其實一片死氣沉沉，裡面根本沒有生命，甚至連水草，蝦米都沒有，那就根本不可能釣到魚了。

  「沒有。」

  少年的聲音有些空洞，不帶一絲感情。

  他說話的時候，亦沒有回頭，林銘可以看到他握著釣竿的手，那是一雙如同女子一般美麗的手，十指修長，指甲晶瑩，它握著釣竿，穩健如同雕塑一般。

  在這雙手右手的拇指上，有一個翠玉的扳指，扳指上鐫刻著法則的符文，神秘而古樸。

  「沒有魚，你在垂釣什麼？」

  林銘不解，他已經可以肯定，這個少年不凡，這純粹是一種直覺。

  「釣一份意境。」

  依舊是空洞的聲音，讓人聽了有種奇異的感覺。

  「死之意境麼？」

  林銘反問，在這片毫無生機的湖水之中，蘊含最多的自然就是死之意境了，如果在這裡感悟死之意境，倒是還可以，

  但是，也僅僅是可以而已，這裡比起墮神山脈的龕台，那用天差地別都不足以形容，這裡的一點微不足道的死之意境，實在太淺顯。

  而眼前這個少年，身份神秘，不是凡人，可是他卻在這裡垂釣感悟意境，這讓林銘不解。

  這裡能感悟到什麼？不過是一片死湖而已。

  不過林銘沒有冒然開口，他仔細的感悟周圍的法則，最終還是確定，這片湖沒有任何稀奇，它的位置就很普通，在一片森林的邊緣地帶，這裡的魂獸也不夠強大，在湖底，還有一些死去動物的屍骨，它們也許已經死去幾十萬年了，都變成了化石，而光看那些脆弱的化石，也能確定這些生物生前也不過是普通生物罷了。

  綜合種種，這是只是一個極為普通的死湖。

  雖然已經確定，林銘還是沒有亂下結論，而是反問道：「這片湖有什麼特別麼？」

  那少年搖頭，「沒什麼特別，很普通。」

  說到這裡，少年竟是放下了釣竿，轉過身來。

  而看到少年的臉後，林銘眼中閃過一份驚愕的神色。

  這個少年的眼睛，竟然暮氣沉沉，污濁無比，只有行將就木的老者，才會有這樣的眼睛。

  雖然少年皮膚白皙光滑，但是林銘卻似乎在他身上感受到了無窮歲月的流逝，仿佛他是從一條歲月之河的盡頭走來。

  似乎……在這個少年體內，隱藏了一個無比蒼老的靈魂。

  「你是……」

  林銘下意識的退了一步，同時提起了十二分警惕之心。

  他感覺，自己在這裡，遇到一個蒼老的少年，並非偶然。

  而對方的身份，他卻完全不知。

  少年看著林銘，沒有回答，而是自顧自的道：「你的目的性太強，對你有價值的東西，你才會追逐，無價值的東西，你便會捨棄，比如這片湖，你若是路過，怕是都不會多看一眼……」

  林銘默然，這是人之常情，不光是他，這個世界上正常的人，基本都是這樣。

  哪怕普陀山的那些得道高僧，說是與世無爭，無欲無求，但是他們追求那無欲無求的心境，本身就是一種追求了。

  少年看著林銘，那污濁的眼睛之中，根本無法映出林銘的倒影，但是林銘卻感覺，自己似乎被看透了一般。

  他屏住呼吸，收斂全部心神，提高十二分警惕。

  「前輩究竟是誰？」

  林銘換了稱呼，少年只是看著林銘，他微微搖頭。

  「你的人生，可謂一路破竹，勢不可擋，你不顧一切的沖向武道巔峰，遠超同輩俊傑，從你嶄露頭角之後，便很少走彎路。」

  「但是有得便有失，武道的感悟，並非全都是那些最玄妙，最宏大的天道法則，它還有些普通的東西要經歷，你終究少了一段歷程……」

  「比如這片湖嗎？」林銘默然，他能感覺到，這個蒼老少年的話語之中，蘊含了一些至理，但是他一時間，無法全部領會。

  所謂「普通」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少年輕輕一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你的路，還是太順，或許你曾經經歷了挫折，但是並不夠，你同輩無敵，一路凱歌，戰勝無數敵手，甚至可以說，你未曾真正的失敗過，這也許，會成為你的局限，讓你難以踏上武道巔峰！」

  少年的話，如同一道閃電，划過林銘的心間。

  未曾真正的失敗過？

  在青桑城，他在情感上輸給朱炎，失去了蘭雲月。

  在神凰島，他被炫無機逼的無容身之所，逃亡聖魔大陸。

  後來在四大神國，他被陽雲算計，險些被上古魔頭奪舍。

  最後到神域，他與天冥子兩次交手，數次瀕臨死亡。

  但是這些，在少年的口中，都不算失敗，只能算是一些小挫折罷了。

  「武道之路太順，彎路太少，一路凱歌，反而容易陷入瓶頸，無法踏上武道巔峰麼……」

  林銘體悟著這少年的話語，他再沒有去追究此人究竟是誰。

  他知道，如果對方有意吐露身份的話，自己自然會知道。

  而這時候，少年已經站起了身。

  他手持釣竿，拇指上的扳指，反射著令人迷離的綠光，而他看著林銘的雙目，也蘊含著一股耐人尋味的味道。

  林銘與少年對視，對方那一雙污濁的眼睛，給了林銘極為深刻的印象。

  「你在這裡專程等我？」

  林銘心中微微發寒，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實力遠在自己之上，他自然不安。

  而少年只是輕輕一笑，逕自離去了。

  他踏著湖面，消失在了蒙蒙的煙氣之中。

  林銘輕吸一口氣，這個神秘的蒼老少年，始終給他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林哥哥，那人……好可怕……」

  在蒼老少年已經離去之後，林銘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怯怯的聲音，是紅兒。

  「你看到了什麼？」林銘心中一動，開口問道，也許紅兒能看到更多的東西。

  「我不知道……我根本不敢看，我一直縮起來，怕喘一口氣，就被他發現……」

  紅兒驚魂甫定的說道。

  「嗯……我知道了，日後你不要頻繁出現……」

  紅兒的話，讓林銘心中隱隱的有了一些猜測。

  他匆匆的詢問了原夢戰場的試煉者，確認了原夢戰場的開啟時間，也因此而知道了此次自己閉關的時間——整整十六年。

  也就是說，算上龕台悟道，以及之前三年原夢戰場的征戰，林銘已經在這片原夢宇宙呆了三十二年的時間。

  三十二年對林銘這等壽命悠長的武者而言，其實只是短短的一瞬而已，可是對即將到來的人族大劫，卻恐怕已經過去了半數的時間。

  戰爭，隨時可能爆發。

  林銘離開了原夢戰場，重回墮神山脈，這裡是他和聖美約定的會合地點，只要他返回墮神山脈，聖美就會得到消息。

  林銘與聖美的相見，是為了將金色書頁還給聖美。

  「你見過他了？」

  深夜，聖美突然降臨，出現在林銘的身後。

  林銘眉梢一挑，回身望向聖美。

  此時的聖美，穿了一身黑紅色的長袍，雙目仿佛蘊含了碎滅的星辰，在黑夜的映襯之下，聖美如夜之女神，盡顯神秘和高貴。

  夜風習習，聖美披風飄揚，神態清冷，林銘很難從她這副表情中，看出她心中所想。

  「他？那個神秘的少年？」

  聖美的詢問，讓林銘心中更加篤定了之前的猜測，而這個猜測，讓林銘感覺背脊發寒。

  聖美沉默，等於默認了林銘的反問。

  「見過了……」林銘深吸一口氣，望向聖美，眼神都有了一絲改變，「那蒼老的少年……就是魂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