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三章 失之交臂

  溫玄玉站在塵道尊身後，看著從山上匆匆下來三個年輕人。

  師父不久前才決定開山收徒，現在除了師妹流螢之外，只有這三個徒弟。這三位師兄，也是和師父、師妹感情最好的三人。

  對他們三位，溫玄玉沒有什麼惡感，嘲笑、嫉妒他的那些人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

  三人中，中間那位身寬體胖，臉上的肉肥嘟嘟的，即便只從山頂飛下來，也累的氣喘吁吁，肥肉一顫一顫，正是大師兄賈路。

  他們這一輩，師兄弟排名不是按照修為，而是按照年齡。溫玄玉最晚入門，按規矩流螢只能屈居師妹。

  賈路修為雖然不是最高，但一直穩坐大師兄之位，是師父的左膀右臂。

  大師兄像一位笑面佛，臉上的笑容仿佛永遠不會消散，非常有親和力。不過，前世在師父和師妹被殺的那一刻，溫玄玉看到了佛心掩藏起來的修羅，大師兄第一次失去了笑容，瘋癲了一般拖著數人同歸於盡。

  大師兄性格溫和，也最為體諒師父。

  前世，溫玄玉入門的時候，憶娥山已經弟子近百人，基本都掛在賈路名下，由賈路授業，師父才能脫身，經常跑去下界。

  入門後，溫玄玉跟隨大師兄學武很長時間。

  大師兄對所有人都很好，也多次護持過溫玄玉。

  對溫玄玉來說，大師兄亦師亦友。

  不過，和他關係最好的不是大師兄，而是三師兄杜書。

  溫玄玉發現杜書現在和十年後幾乎沒怎麼變，在塵道尊面前，雖然禮數周到，但還是那麼的吊兒郎當，嘴裡叼著一根草葉，站也沒個站相。

  杜書性子跳脫，最受不得閉關入定，經常下山，等閒好幾個月不回宗門。

  每當杜書回山，溫玄玉最喜歡去聽他誇誇其談，講述山下奇事。

  那時溫玄玉剛入靈界，靈界對他來說就和仙界一樣，對什麼都好奇，杜書說什麼他都信。而且很配合的時而大笑、時而緊張的不行，流螢總說他是傻子，這麼容易受騙，熟不知這樣極大的滿足了杜書的虛榮心。

  好不容易得到一個聽眾，杜書對溫玄玉也極好，每次回山都送他一些禮物，再次流浪後，溫玄玉用這些禮物度過了好幾個生死難關。

  在賈路右手邊站著的是二師兄項明，面容冷峻，懷抱著一柄平平無奇的鐵劍，一板一眼的站在那裡。

  對這位二師兄溫玄玉不熟悉，只是有所耳聞。

  他入門之前，二師兄與人試劍賭鬥，被對方下重手，殺死在擂台，每當說起此事，流螢都咬牙切齒，發誓修為有成後為二師兄報仇，可惜未能如願。

  塵道尊恍然，有些懊悔道，「我卻是疏忽了，前些天是弟妹……失蹤的日子……」

  溫玄玉也是一怔，千年時間，總歸忘卻了一些東西，他竟把這麼重要的日子也給忘記了。

  十天前，正是師娘螢娥失蹤的日子。

  每三年，到這個時候，師父和師妹都要去鳳麟洲師娘失蹤的地方，一是為了祭奠，二是期盼奇蹟。

  可說是失蹤，這麼多年過去了，師娘一直音訊全無。

  其實，私下裡，憶娥山上不少人說這一天是師娘的忌日，為此大師兄罕見的發了幾次火，狠狠教訓了十幾個傢伙。

  從賈路口中得知，師父和師妹月余前去了鳳麟洲，至今未歸，遺憾之餘溫玄玉也陡然鬆了一口氣。

  朝思暮想，寤寐思服。

  千年的壓抑，千年的夙願，一朝得償。

  他根本不知道，當面對師父和師妹時能不能控制住情緒，至尊心性在那一刻恐怕毫無作用。

  他需要調整，調整到能壓抑住噴薄而出的情感，讓師父和師妹看不出端倪。

  他要用最為自然的表現，完美的融入師父和師妹的生活，一丁點尷尬、戒備、防範、疏離都不允許！

  「溫玄玉見過三位師兄！」

  雖然沒能見到師父和師妹，現在親眼見到前世死去的師兄出現在面前，讓溫玄玉恍若夢中。

  平復了一下心情，才向前打了聲招呼。

  「見過溫師弟……」

  三人回了一禮，畢竟只是初見，沒什麼親近之意。

  賈路最知禮數，急忙開口道，「塵師伯遠道而來，一路風塵，快上山歇息。」

  「也好。」

  塵道尊體諒賈路，拾階而上，一路慢行，行進間頗為關切的詢問憶娥山事務，可有困難需要幫忙，順便還指點了他們的修行，可見他和師父之間的感情。

  二師兄項明一直就有武痴之名，得到塵道尊的指點，茅塞頓開。頓時忘了其他，幾乎把大師兄擠到一邊，追著塵道尊詢問修行遇到的困難。

  可見，師父這段時間不在，快把他憋壞了。

  一一指點過後，塵道尊笑著說，「老月眼光不錯，你在武技上天賦極好，假以時日定然能有一番成就。不過，我看你剛才的問題太過散亂，看你性子，應是一直獨自修煉造成的。須知武技修行最不可閉門造車，玄玉在武技修煉上頗有心得，你們師兄弟可以經常親近親近。」

  塵道尊是真的把項明當子侄指點，溫玄玉的領悟力給他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讓項明和溫玄玉交流也是應有之義。

  不過……

  察覺到項明暗含質疑的目光，溫玄玉暗暗搖頭，這樣很難讓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服氣啊。

  現在的憶娥山還很簡陋，前山搭建了幾間精舍，便是憶娥山的山門了。

  賈路請師父進正廳飲茶，溫玄玉在門前徘徊了一下，並沒有跟著進去，腳步一轉，走進一片疏林中，沿著一條石板小路向後山走去。

  林路蜿蜒，鳥鳴啾啾。

  路邊奼紫嫣紅，溫玄玉俯身蹲下，嗅著師妹種下的繁花怔怔出神。

  此情此景，恍惚間，溫玄玉仿佛回到了舊日時光。

  許久，溫玄玉仔細撫平有些褶皺的花葉。站起身正要踏步而行，突然心中一動，嘴角露出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