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因為來過

  飛馳往目的地的路上，剛剛還號稱「這是小九研究的事情」的焱無月不知是找話題呢，還是因為政治是大夏人根植在血液里的興趣，她依然忍不住談起這個話題。

  「你說這種事情基於人性，我認同。可我和小九怎麼可以跳出這種『想成為人上人的人性』？我們真沒這種意願。」焱無月道：「我看現在連凌墨雪都可以，她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人，不也被調教出來了。」

  御姐風馳電掣之中轉頭打量著她，撇撇嘴道：「我怎麼覺得你們這是基於愛情？愛情之下圍繞著核心的趨同。」

  焱無月想了想，道：「一半吧。會不會還有一部分是基於力量，不同的力量，所求也不會一樣，有些追求會顯得太無趣或者太低級？」

  御姐頷首道：「有道理，比如你們的男人就是這個樣子的。別看他和你們說話笑意吟吟，我總覺得他的目光深處，是如宇宙一樣深邃和冷漠。」

  焱無月欲言又止，並不想和她討論夏歸玄是什麼樣的人，因為那貨確實很難定義，起碼自己定義不清。

  話說幾次三番把話題扯向「你們男人」的，居然是這位分身……什麼心態呢你？

  焱無月忍不住在想，尼瑪，百分之百偷閨蜜漢子難道就是我的本質屬性？

  她把這無厘頭想法甩到老遠，老半天才猶豫地道：「力量超脫，確實可以……所以……下一步是全民健身？」

  御姐差點沒笑噴出來。

  「我說真的誒。」焱無月手肘拱了拱她：「我覺得你們那個世界的基因戰士比我們本體厲害，我如果沒有轉向火焰之靈的修行法，單論基因戰士水平不如你，我看那個眼鏡娘的實力也比小九強，你們是不是有什麼新的基因研究突破？」

  「有。」御姐點了點頭：「不過那是基於我們的神靈傳授，現在結合你的記憶來看，多半和某種仙道體修有關，我覺得你可以問問你男人。」

  得，又是「你男人」。

  到底是我男人還是你男人啊！怎麼三句不離他呢？

  焱無月哭笑不得。

  兩人的速度極快，西南戰區已經到了。

  前方已有連天炮火，正在激烈交鋒。

  焱無月神色冷肅下去，止住了閒談，低聲吩咐：「你去指揮坦克師，我從後面突襲。」

  御姐道：「這是基地，你行不行？」

  焱無月搖搖頭：「我是無相。」

  御姐：「……好了好了，知道了，無相就是為所欲為。」

  看著御姐有些小負氣地去了坦克軍中，焱無月繞道後方，還有點想笑。

  人常言「無力分身」，要是能分身，人最好的助手就是自己的分身。

  自從有了分身可用，小九覺得自己能做的事多得多了，分身的能力比自己一點都不差，自己能做的事她全部都能分擔，就連床上花樣也多了……

  焱無月也覺得自己有了最好的副將，不管是打仗還是喝酒，還是扯淡聊天、配合行動，比最好的哥們還方便，而且懂你、貼心，還不會背叛，全心全意。

  有時候都會想啊，嫁給自己得了，互娶，還要男人幹嘛？

  當然想法也只是一閃而過，誰都知道這不可能，自己再懂自己，那也不是愛情。

  焱無月知道，自己的真愛確實是夏歸玄。雖然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喜歡他什麼，可確實見到他心情都歡喜。

  而且夜深人靜之時……會很想他。

  否則真以為她只是解決生理需要啊，一百多年不要解決，忽然就要了？

  只可惜夏歸玄要做的事多，女人也多，並沒有多少時間在她這裡。

  焱無月並不願意見個面就是直奔床笫主題，而且還加個分身做，雖然知道可能他會特別喜歡吧，可若是感覺男女之間只剩這事兒，還是有些小彆扭的。

  所以索性帶著分身來打仗，把一肚子火傾瀉給敵軍。

  焱無月也不知道自己這到底是最乾脆利落的颯爽戰士，還是特別的矯情，人都是如此矛盾體吧。

  「轟隆隆！」

  重坦轟鳴，軍隊正在膠著，顯然一時半會攻不破固若金湯的基地防護。焱無月回過神來，身形一晃，輕車熟路地繞過了防禦網，直抵指揮部。

  因為這裡的防禦工事，是她主持西南戰區時修建的。變起突然，這一兩天內要改造是不可能的，這裡對她幾乎跟自己家一樣。堅固是因為她，她要偷襲卻也易如反掌。

  所以說打起內戰來，焱無月這種將領就是個BUG。

  正當焱無月以為自己即將順利襲擊指揮部的時候，卻忽然愣住了。

  基地里沒有人……或者說只有一個人。

  冷冷清清的防禦工事中，指揮部門外孤零零地站著一個熟悉的指揮官身影，正安靜地看著外面的炮火。

  他這方的炮火全是智能操作，自動開火的，連一個貼身衛兵都沒有。

  他這是……一個人在面對焱無月的軍隊。

  焱無月停下了身形，收步之時有意重了一些。

  「踏」地一聲，鋼鐵戰靴踏在地面的聲音驚動了對方，對方慢慢轉過頭，平靜地看著焱無月：「焱副帥……就知道你會潛進來。」

  焱無月眯著眼睛不語。

  這是一位熟人。

  曾經西部戰區的林副官。他曾協助焱無月擊退神裔、捉拿張師長，後續被提拔為西南戰區統領駐守此地，是大夏剛剛崛起的軍事新星。

  他曾經的表現，焱無月以為他會是一個「自己人」。

  他不忿腦滿腸肥的張師長占據高位，看不慣眾多有能力者鬱郁不得志，起初是兢兢業業防守海域，後來又為了正義憤而拔劍，是一位有理想有志向也有能力的正直軍人。

  所以這次的軍方的「突襲繳械」沒有他。

  結果第一個率眾反叛，占據軍事基地，聲援各大家族的，就是他。

  還好小九和他不熟，並沒有當成親信，否則讓他提前知道消息，事情還會更麻煩。

  焱無月盯著他出了會神，慢慢走到他面前，一字字問：「為什麼？」

  林副官、不，現在是林將軍了，面無表情地回答：「我已遣散了將士們，此事與他們無關。事後焱副帥依然可以將他們召回……他們都是棒小伙。之前幫我抵抗，也一個個有氣無力的，我第一次打這麼難指揮的仗，索性就遣散了，看他們如釋重負的樣子，我也安心了許多。」

  焱無月安靜地聽完，點了點頭，重複問：「為什麼？」

  林將軍沉默。

  他知道焱無月想問的是什麼。

  過了好一陣子，才慢慢回答：「因為現在我是張師長了。」

  焱無月也沉默。

  她不意外這個答案，剛剛和御姐閒聊說的豈不就是這個？

  但沒想到，閒聊這麼快變成血淋淋的實例，以一位曾經志同道合的熟人具現在面前。

  她百感交集。

  「你以為別人不想當張師長？」林將軍終於拉開了話匣子：「絕大多數人的目標都是成為張師長啊，副帥。」

  焱無月道：「我卻知道大部分人是為了家國。」

  「那都是年輕的時候，或者說都是底層的時候。當他們站在高處，就會覺得以前的熱血很中二……如我一樣。」

  焱無月重複：「中二。」

  林將軍道：「現在我還能說一句中二，再過幾年，怕是嘲諷幼稚了吧。」

  焱無月嘆了口氣：「你還能這麼說，說明內心也在煎熬？」

  「只是說明了我知道這次的變故是因為什麼。」林將軍慢慢道：「我並不煎熬，甚至認為你們是錯的，你們正在奪走我們奮鬥得來的權利。當然，成王敗寇，你們贏了，那錯的自然就是我們。」

  焱無月定定地看著他：「一腔熱血，為國為家，是中二的是幼稚的是錯的。成為張師長，是對的，是成王敗寇？」

  「理想和現實的區別而已。奮鬥了一輩子，到了可以封妻蔭子的地位，誰願意讓孩子從頭打拼……副帥，你是沒有孩子，或許還能覺得自己身處高位而初心不移，如果有呢？」

  焱無月沉默。

  「當然，為了孩子也只是一方面，本質是自己。我可以占有一座城，為什麼只願要一棟屋？我可以擁有一個星球，為什麼只甘於一個洲？那是人類永遠沒有止境的欲望，你我皆如是，再極大豐富的物資，也填不滿一個人的欲壑、以及凌駕他人之上的追求。」林將軍慢慢道：「副帥，有朝一日，你們發現遍地都是張師長，可能連你自己都是，那時候會是怎樣的心情？」

  焱無月大聲道：「我們現在做的事，就是為了不演變成那一天！」

  「如果你們已經這麼做了，將來還是這樣呢？屠龍者變惡龍是永不過時的故事，因為千萬年後，它還會發生。」林將軍笑了起來：「不知永遠英姿勃發元氣滿滿的副帥，那一天會不會感到無力與絕望。」

  焱無月回答得鏗鏘有力：「不會。」

  「哦？」林將軍有些驚奇：「是因為對未來有絕對的信心？還是因為有一位強大的神靈兜底，至不濟也可以腦控？」

  「不。」焱無月慢慢道：「因為我們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