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試試那一覽眾山小的滋味！

  張北魚發現自己的戰術大概率是失敗了，自己所說的身世並不能引起姬發的共鳴，姬發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還有點厭惡神色一閃而過，那眉宇之間不怒自威，姬發頹廢在這兒，癱坐著，給張北魚的感覺卻像是一頭暮年雄獅，行將老矣，卻依舊擁有著非比尋常的威嚴，等閒不可窺視。

  「嘖嘖，被打擊成這樣還能有這份氣度，天生帝王果然不是傳說啊，難怪那西商的王一定要殺了姬發，換哪個帝王見了姬發只怕都會擔心自己的王位根基啊。」張北魚暗自感嘆道。

  見姬發沒有再說話的打算，雖然最上不說，但張北魚能感覺到，他又將自己封閉起來了。見他這副模樣的張北魚雙眉輕輕一挑，沒有為自己一番對話做了無用功而氣餒，張北魚站起身拍拍雙手而後說道：「你應該還沒有吃飯吧，我們靈寸峰該去哪兒吃飯？」

  「。。。。。。」姬發抬手指了一個方向，張北魚咧嘴一笑道：「多謝啦，你應該也餓了吧，有沒有什麼忌口的。」張北魚邊說邊往門外走去，姬發當然沒有說話，於是張北魚遙遙說道：「你不說我可就當你都能吃了啊。」

  張北魚出去時將門掩上，本來他準備就那麼將門敞開的，好好一個宿舍，不開窗不開門，簡直就和沒人一樣，張北魚雖然經歷過極夜谷那種一個星期就有七天見不到光的日子，可是這不代表張北魚就喜歡這麼黑悶悶的環境。

  若不是張北魚注意到姬發那股子厭惡，他真就不關門了。

  「如果一番話就把問題解決了的話，那這事也未免太簡單了吧。」張北魚邊走邊感嘆著，走出林子之後爬到一處屋頂之上，這剛爬上來就被一人嚇了一跳。

  張北魚正欲驚呼，卻發現這人正閉目不語，渾然和環境融為一體的模樣，張北魚就猜到了，這位陌生師兄正在修行呢。

  「真如師兄所說啊，到處都能看到在修行的，山上，樹上，屋頂上，唯獨沒有在打坐室里修行的。。。。。。」張北魚嘀咕著，突然鼻子嗅到了一點在空氣中飄散著的細碎香味，張北魚頓時眼睛一亮跳下房去，正了正頭頂的發冠，這才邁步往那傳來菜香的方向走去。

  傳來菜香的是個麵條攤子，看的張北魚直呼好傢夥：「嘖嘖，山上真是幹什麼都可以啊，還能有擺攤的。」

  那擺攤的是個年紀看起來與張北魚相仿的人，專注的揉著手裡的麵團，他的身旁站了個女子，風塵氣味極重，張北魚怎麼看都不覺得這女子是個修行之人，倒覺得她很像是個普通人。

  「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廚子而已。」

  「可是，像你這麼迷人的廚子，我卻只遇到過你一個，我只吃了一次你做的面，那感動到流淚的體驗，只試過一次，就再也忘不掉了。」女子滿眼都是這個揉面少年。

  「是洋蔥啦，只是因為那次你在吃麵，我剛好在切洋蔥。」自稱為廚子的少年滿不在乎的說道。

  一旁的張北魚仿佛聽到了那女子夢碎的聲音，女子眼角淚水滴落，捂面離去。

  「喲，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吧？你就是新來的小師弟，想吃碗麵嗎？」廚子抬頭看著張北魚問道，手中揉面動作不停，無比嫻熟。

  張北魚嗯了一聲坐了下來。

  「師兄，剛剛那女子。。。。。。」張北魚問道。

  「她是位風塵女子，我替她贖了身，她便要感謝我，噥，就是你剛剛看到的那樣了。」廚子打開鍋蓋，將一個麵團丟了進去，手執筷子搗騰起來。

  「原來是這樣。師兄，麻煩再下一碗麵，我給舍友帶的。」張北魚說道。

  廚子點點頭而後問道：「小師弟，你進了哪個組？」

  「雞鴨魚肉，怎麼了師兄，有什麼問題嗎？」張北魚問道。

  「你倒是要小心一些，像你這般俊俏，對了，你和武丫丫見過沒有，她有沒有那樣對你？」廚子問道。

  「見過了。」張北魚想起老師信中給他說的話便沒有繼續往下說。

  「我聽說她似乎往喇叭峰去了，據說是去找什麼春藥去了。小師弟你最好還是提防一二。像她那般浪蕩的女子，我可真是從未見過。」廚子少年繼續說著，張北魚沒有接話，而是起身接過了湯麵。

  一碗清湯麵，切的細碎的小蔥，半枚溏心蛋，幾滴香油，簡簡單單，看著卻有食慾。

  吸溜一聲，張北魚吃下一口面後抬頭問道：「師兄，你能和我說說她的身世麼？」

  「她啊，她可是陛下欽點的妃子，只說等她畢業便要收入宮去。這等身份，哪個不怕死的敢去碰她？」廚子少年說道。

  張北魚沉默不語，在門外偷聽時就聽到了武丫丫說過的話。原來她不想要去的地方是皇宮，這才到處要找人破了她的身，這樣就可以不用入宮成為妃嬪，因為只有處子之身才有資格入宮成為妃子。

  吸溜吸溜，張北魚快速將面吃完，抬頭問道：「師兄，多少錢？」

  廚子少年擺手道：「我在這擺攤做麵條只是興趣使然，不收錢的，你修行累了或者無聊了都可以來這兒找我吃麵，噥，小師弟，你要帶走的面。」

  他舉起一個食盒遞給張北魚，裡面正是麵條，也是一碗清湯麵，張北魚笑著感謝了他一聲便離開了這裡。

  拎著食盒回到了宿舍的張北魚將面放到了姬發身前的桌子上，而後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將姬發一把提溜起來，讓他坐到了凳子上。

  「哪！我可給你把面帶回來了，你要是不吃，就是不給我陸壓面子啊。」張北魚惡狠狠的說道。

  姬發欲言又止，低頭將食盒打開，吸溜吸溜的吃起了面，張北魚分明見他在邊吃邊哭，張北魚一驚：「我靠，這也沒洋蔥啊，真能吃的這麼感動？我剛剛怎麼沒感覺啊！」

  張北魚連忙將姬發要繼續吃麵的手壓住，姬發抬起頭，眼淚狂涌，張北魚忍不住直接說道：「喂，喂，喂，你別哭啊。你不是嫌面味道太淡，自己加點眼淚吃起來更咸吧？」

  「你別這麼盯著我啊，我害怕啊。」姬發那雙重瞳往外淌著淚水，盯著張北魚看，看的張北魚直發怵。

  「快快，把面吃完了先，我有話和你說，一會兒太陽下山了快。」張北魚說道。

  滴答滴答的，姬發邊哭邊把面吃了個精光，麵湯也喝的一滴不剩。

  「走吧。太陽也下山了。」張北魚起身說道。

  「我們去哪兒？」姬發問道。

  「你來了就知道了！」張北魚說完便往門外走去，姬發將手中筷子整齊放在碗旁，跟了上去。

  「小師弟，我們去哪兒？」姬發忍不住問道。

  「停，雖然你比我早來那麼個幾年，可是我都知道了，你也是一年級，我也是一年級，所以啊，我們平輩，你叫我陸壓就好。」張北魚說道。

  「陸壓，這是去哪兒？」姬發改口問道。

  「你來山上那麼久，你對這裡不熟悉麼？」張北魚反問道。

  「除了你，還沒有人叫我出來過。。。。。。」姬發輕聲說道。

  張北魚微微挑眉，顯然，這個回答在他預料之中：「做第一的感覺，還不賴。」

  兩人來到一個小山峰之下，張北魚扭頭看著姬發問道：「你自己能不能上去？」

  「能。」姬發說道，於是張北魚縱身而上，瞬間便來到了山峰之頂，身後，姬發剛剛擼起袖子，攀上第一塊岩石。

  張北魚白眼一翻，卻沒有下去幫他，而是在山頂給姬發鼓勁，看著他一點點爬上山來。

  上到山頂的姬發滿臉通紅，汗流浹背，呼呼喘著粗氣，當他看到張北魚昂首叉腰看著天空的時候，他深吸一口氣向張北魚走了過去。

  「姬發，你看看這景色，有什麼感想？」張北魚感受到姬發走了過來，他沒有轉頭，而是目視前方直接問道。

  身前雲霧繚繞，今日皎月高懸，夜色不錯，前方重巒迭嶂，一些矮峰在雲霧下若隱若現，三兩座稍高的則較顯眼些，最為高的那座山峰，在最極遠處，卻也最為顯眼。

  「這景色，挺美的。」姬發說道。

  「你第一眼看到的是哪座山？」張北魚問道。

  「自然是那座最高的。」姬發下意識回答道。

  「姬發，如果有人和你說，你天生就是要坐在最高處，坐那萬萬人之上的帝王，你會怎麼想呢？」張北魚問道。

  姬發聽完一愣，因為早有人和他說過，他天生便是王者，是要坐上王位成為帝王之人，那麼他是怎麼做的呢？姬發瞬間陷入了沉默。

  張北魚蹲下身體手指前方說道：「你若是這些矮山，輕而易舉便能偷活半世。」

  張北魚手指微抬繼續說道：「你若是這幾座微高的山，廢些心思也能躲在雲層之下，苟活一時。」

  「但是。」張北魚手直接指向了那最為遙遠卻最為顯眼的山說道。

  「若你本就是最高的那座山，你如何能藏？」張北魚問道。

  「要是我，倒不如真登上那山，坐上那王位，試試那一覽眾山小的滋味！」張北魚拉起姬發左手，一招借風式徑直攀風而上飛往那處最高山峰。

  兩人到達山頂，張北魚手剛鬆開，姬發瞬間腿軟跪倒在地，這處山巔落腳之處不過幾尺，只怕動作一大就要摔下山去。

  「我，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姬發驚恐高呼。

  張北魚直接伸手搭住姬發肩膀，蹲下身子輕聲在姬發耳邊說道：「有我在，你何必擔心被人推下深淵？」這才將姬發驚恐的心稍稍穩下。

  「姬發，睜開你的重瞳看看，這感覺如何？」張北魚高喊道。

  此時姬發心中恐懼漸散，慢慢感覺到周圍烈陽的餘熱尚在，山巔風大，此刻吹過臉頰，帶來一陣涼爽。

  微一低頭便是群山列在腳下的景象，那些需要艱辛攀登的山峰，此刻盡在腳下。

  「我不行的。」姬發收回視線，張北魚分明注意到他那雙重瞳兒剛剛散發了某種不同與死灰色的光彩，怎的瞬間又退縮了？張北魚疑惑著。

  只聽姬發繼續說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我做不到讓那麼多人為我犧牲，用他們的屍骨鋪就的帝王路，我姬發，走不上去。」

  山巔之上，還未成王的雄獅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