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損失與反思

  喬薩拉星上人類最後的居住地新惠靈頓戰火紛飛。

  難以計數的異蟲源源不絕的向這裡匯聚，即便有星靈黃金艦隊在高空軌道構建的火力網攔截，仍舊靠著不計損失的方式，將突破攔截網的異蟲數量提升到一個盡十倍於防守軍力的程度。

  在這種情況下，黃金艦隊唯一能做到精確打擊的辦法，就是派遣大氣層內作戰的戰力。

  這麼做，不光是阿爾達瑞斯，就是塔薩達也不樂意干。

  原歷史線塔薩達確實一絲不苟的履行了他所信奉的『扶危濟傾』的卡拉教義，在瑪爾薩拉，在安提克，乃至後來的塔桑尼斯，星靈遠征軍，都在他的命令下執行了細緻深入的、與異蟲『面對面』式的作戰。

  當然，由於人類一方局勢混亂，派系紛爭，又有蒙斯克那個野心家搞事，星靈們『扶危濟傾』的行為，人類並未領情。甚至，蒙斯克為了能讓塔桑尼斯毀滅，讓受幽能發射器影響的異蟲能站穩腳跟，還派戰力對星靈滅除異蟲先鋒部隊，不令其建立灘頭陣地的軍事行動進行了阻截。

  也正是因為這一操作的執行成功，異蟲才在塔桑尼斯的人類做出有效反應之前，就成了氣候，以至於連像樣的反擊都沒能做到，幾十億人死於非命。

  雖然凱恩能理解蒙斯克當時的難，明白他除了以那樣的方法，徹底清洗聯邦高層，很難篡位成功。

  但為此犧牲幾十億民眾的做法，還是讓他無法苟同，所以這成為他給蒙斯克這個人小本本上記的一筆黑帳。

  不久前也特意點了一下這個問題，他相信以蒙斯克的聰明，未嘗聽不出其中的警告意味。

  若是他還是執意玩大屠殺之類的手段來展示肌肉，凱恩就會將之誅除。其他人類統治者也一樣。凱恩能容忍不作為，但不能容忍對民眾高舉屠刀。

  隨著凱恩所扮演的攪屎棍一再發揮作用，星靈的黃金艦隊沒有毛糙的一上手就對喬薩拉進行無差別燒玻璃。

  但相應的，見識了人類在喬薩拉、在瑪爾薩拉的抗蟲表現，又有『天使』那樣的神秘存為人類撐腰，塔薩達也不再將人類當做需要扶和濟的對象。

  那麼作為黃金艦隊的最高長官，擁有將領職責，同時也關愛同胞的塔薩達，自然不會輕易的將麾下送上戰場。

  塔薩達是偏向與相信那位『天使』所言的那一派星靈中的一員，承認異蟲是星靈的宿敵，不死不休的那種。

  但就眼下的情勢而言，人類才是東道，畢竟鬧異蟲病毒的，都是人類殖民的星球，那麼，反抗異蟲的屠戮，也自然以人類為主，客座的星靈，適當的伸出援手就可以了。

  就像他向阿爾達瑞斯說的那樣：「人類一直覺得自己的文明是偉大的，並不遜色星靈。也十分想跟星靈結盟。那麼，現在就是表現的時候了，如果軟弱無能到只能靠外力救助，有什麼資格以對等的身份跟星靈交流，乃至結盟。」

  阿爾達瑞斯覺得塔薩達可算是說了句正確的話。就內心而言，他也是這個思路。不願被看低，要求對等，那就展現力量，證明資格，否則如何讓人相信你有互惠互利的能力？

  而如果只是想一味的索取，占便宜，就算星靈是開善堂的，你覺得發麵包和粥的一方，會將那些伸手白拿自己給的粥和麵包的一方視作地位相等嗎？

  不可能的，施予的一方很容易就生出俯視之心，而伸手乞討的則自覺低人一等。將這個理論深化一下，就是文明之間的關係，一個強大，一個軟弱，必然是弱者被強者凌駕，一邊明著暗著從強者那邊拿好處，諸如財富，技術，一邊還要求對方必須尊重，因為人格對等，這是多麼貪心，甚至無恥的一種表現？

  別人的財富、技術也不是大風颳來的，就算是，憑什麼讓你占便宜還得照顧你的感受？莫非弱者就該得到照顧，弱者有理？

  能把這個問題想通，對於人與人，國與國，文明與文明之間的基本關係，也就清晰很多了。

  所以星靈沒有派遣地面部隊，只是以火力網和星門支持了一把的作為，凱恩並沒有怨氣，而是領了這個情。

  當然，有機會坑星靈，拉其儘快下水，凱恩也不會手軟，一碼歸一碼。

  灰鬍子的救援隊面對異蟲數量驚人的混合戰力的打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大量傷亡。

  凱恩通過隨拍設備，乃至特有的心靈感應，感受了戰鬥現場的種種，他甚至以意識降臨的方式，進行了一定程度的短期操控。

  不得不說，即便以他遠超常人的戰鬥意識和技巧，令被操控的生物人發揮出150%的超限戰力，仍舊對局面於事無補。

  異蟲的兵種雖然看似不多，但卻是在無數個世界，無數場廝殺中淘劣選優誕生的，因此一旦完成兵種混合，整體戰力立刻幾何倍數提升。

  再往細了說，以王蟲為核心的一小隊異蟲，就絕不遜色現代社會的頂級特戰小組。這些戰鬥組又有著豐富的協同作戰經驗，所以並不會因為星靈的火力攔截網使得其不能大量聚集，戰力就因此而大減。

  反觀人類一方，哪怕是灰鬍子，兵種的立體型也差了一籌。

  機槍兵、火焰兵、醫療兵，灰鬍子的戰鬥小組，常規人員結構就是這三種。這次臨時增加了重甲屠夫。

  欠缺使用榴彈武器的重甲突擊單位掠奪者，靈活的收割者，和中遠程精準打擊的狙擊手。

  一般情況下這不算什麼大漏洞，因為灰鬍子的戰力單位，有超過40%是靠無人設備支撐起來的，比如收割者旋翼機，它就可以根據需要扮演數種角色。

  但這次面對十數倍的異蟲空中單位，收割者們的生存能力受到嚴峻挑戰，據不完全統計，自開戰以來，灰鬍子的收割者旋翼機無人機，平均存活時間不足10分鐘。

  缺乏這一重要角色的有力支持，地面部隊的表現就變得強差人意了。

  另外就是搜救護送任務對戰力發揮所帶來的影響。

  凱恩也清晰的再一次體會到，什麼叫事物的兩面性。

  生物人有著綠皮悍不畏死，將盡力戰死視為完滿歸宿的類狂信特徵。

  這種特徵從一般角度看，簡直就是專門為戰士打造的，可以說有這種特徵的是天生的戰士。

  然而，不怕死其實也可以是缺點，造成的結果，簡單的說就是『剛易折』。

  像這次『最後拯救』事件，很多灰鬍子的生物人，都是光榮彈而死，即便拉了數倍於己的異蟲殉葬，可在任務目標沒有達成的大前提下，跟異蟲拼損耗，本身就是一種失敗。

  凱恩已經不止一次的聽到了中層指揮官的戰損匯報，每次匯報，都代表著5個以上的戰鬥小組捨身成仁了，相應的，他們負責搜索護送的難民也肯定是死了。

  在前後大約80分鐘的拯救時間裡，最終在設備的幫助下，收攏被被成功護送到星門所在地，又或被醫療艇節奏的生還者，只有一萬多人，接近三倍於此的難民，因這樣那樣的原因死亡。

  而在正面戰場，同樣是灰鬍子的戰力，頂著異蟲綿綿不絕的進攻，原本來強化防線的SCV團，現在成了維修隊，在戰士們的保護下，極力搶修，維持防線應有的性能。

  主要是防空飛彈車和飛彈塔，其次是經典的地堡，這些基礎設備幾乎是一刻不停的在傾瀉火力，異蟲在這個區域已經死傷枕藉，可形成的戰鬥壓力卻越來越強，也就是說，異蟲的數量和質量始終保持著穩中有升的態勢。

  最讓凱恩鬱悶的雷區，一枚未炸響的事實，算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凱恩仿佛聽到指揮這次作戰的腦蟲在說：「你布了我就去踩啊？既然口口聲聲說我們聰明，那就不要在具體細節上當我們傻比好不好？」

  雷區就這麼一直出於報廢狀態。當然這樣說其實有些不太公允，雷區的基本作用還是起到了，異蟲想要跨越，得從空中，又或從較深的地下，雖然異蟲的空中力量同樣龐大，遁地能力也個頂個的強，可終究不及陸地蟲潮那般勢大力猛，摧枯拉朽。

  更讓凱恩鬱悶的還是後來，等他再另一個戰場布雷，發現異蟲掌握了一想新技術，那就是通過菌毯，來『吃掉』地雷。簡單的說就是地雷的半智能系統不足以識別和應對菌毯軟泥怪的破解方式，結果在菌毯蔓延的過程中，被異蟲成功排雷。

  異蟲用這漂亮的一手告訴凱恩，兵器智慧方面，異蟲的生物兵器可不是浪得虛名。

  凱恩通過基層官兵的視野，一再領教了異蟲的破壞能力，面對1個小時內便被異蟲的攻擊腐蝕的滿目瘡痍，宛如鬼蜮的新惠靈頓城，凱恩無話可說。

  後來收看了相關實錄視頻的科普盧星區人類，同樣無話可說。無論是毀滅的力度，還是毀滅的效果，都是如此的讓人印象深刻，深刻到說什麼都顯得蒼白無力。

  隨處可見的蟲屍和腐蝕痕跡，時不時就能看到的引爆光榮彈而留下的爆炸坑，鮮血構成的一個個小水窪，殘肢碎肉像碎石瓦礫般遍布……這種戰場慘烈到讓人連關心傷亡的興趣都沒有了。

  死了太多，多到麻木，多到發自內心的不寒而慄。

  就像某著名節目主持者說的那樣：「英勇又如何？莫非還能比灰鬍子們表現更好？以酣戰中戰死為最高榮耀的灰鬍子一次次拉響光榮彈，在局面大不利的情勢下仍舊拼死數倍於他們的異蟲。不是我說泄氣話，聯邦軍隊任何一支部隊的精銳中的精銳，有這個表現也就到頭了。」

  「可即便這樣的付出，仍舊很難改變什麼。異蟲太多了。就像那位天使說的，它們是智慧的，也確實具有生命特徵，但它們更符合生化兵器的概念，它們就是血肉版的智能子彈，跟智能子彈拼消耗，這是一種戰略級別的錯誤。所以說，殺死多少蟲子，這已經不再是個能讓人驕傲的概念。」

  新惠靈頓另一個讓人類震撼的，無疑是突變體和畸變體的登台亮相。

  突變體是大多數，外在表現為人與章魚及昆蟲的有機融合，節肢，觸手，看起來各不相同，但實際上是一種類型，區別只在於肢體的位置、樣式都一些細節差異，這是由於缺乏足夠的約束力，恣意生長的結果，從生理解構上，它們彼此之間沒有大差異。

  畸變體就不一樣了，它們每個都很有特色，與普通的突變體的生理解構差別很大。就像是{求生之路}中的那些特色喪屍跟普通喪屍的差別。

  這些異蟲病毒感染者讓人們震撼的，並不在於它們醜陋的外型和各具特色的戰鬥能力。

  說個不好聽的，以這個時代的信息發達程度，人類什麼樣的獵奇、鬼畜效果沒見過？人們腦洞想出來的，通過影視及虛擬世界呈現的重口味怪物，無論驚悚程度，還是奇葩程度，都在突變體、畸變體之上，還附帶專用BGM呢。

  真正讓人們感到震撼的是，那些變成怪物的人，自我意識似乎並未消亡，它們身不由己的破壞，嚎叫，幹著瘋狂發泄的事，卻又痛苦不堪，不止一次的上演傾盡全力要求對手殺了它們，以解除痛苦。

  人們覺得，眼睜睜的看自己成為不可自控的怪物，殺掉自己的親友，親手毀掉往昔珍視的一切美好，卻連死都做不到，只能求別人幫忙，這大約是天下最殘忍的事之一。

  這是導致大量科普盧星區人類在極短時間內喪失安全感、進而引發大範圍騷亂並令社會陷入動盪的重要原因。

  而凱恩最為關注的鐳射鑽洞，終於在新惠靈頓全面淪陷前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