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歲月之重

  華美的巨型殿堂中突然響起如雷的聲音。

  這聲音並非語言，卻勝似語言，能夠讓人清晰的明白髮聲者想要表達的意思。

  「神性之音！」見多識廣的凱恩當下就明白自己遭遇了什麼。

  想想也是，在神的神殿中桀驁不馴的質問神的付出，神跳出來辯也是很正常的。

  但凡有『神性』前綴的，對人而言都是一種危險的存在。

  在現代，通過超聲波、次聲波，影響生物機能的技術已經被發明。神性之音的原理就是這個，只不過技術更高明，高明到甚至可以扭曲、破壞基因。

  此刻響起的神性之音，便有非同凡響的效力。雖然沒有達到令人基因變異的程度，卻也影響了凱恩的靈魂對肉體的駕馭力，突如其來的干擾，令凱恩雙腿幾乎失去知覺，當場軟到。

  凱恩知道，這是對方故意施威。也意味著他剛才的話，恐怕真的是戳到了對方的痛處。

  與此同時，白鴉則只聽到雷音，並沒有聽到話語。

  但他知曉這位神性存在，對方跟他可以說是老鄰居了，非常的虛弱而只能陷入深眠，此刻居然也跑出來秀存在感了。

  他有心幫凱恩一把，又一想，不急，且看看凱恩的表現。

  狼狽摔倒的凱恩呵呵一笑，拄著手杖翻身站起，朗聲道：「哪位殿下，還請現身一見。」

  「你是什麼人？有什麼資格讓我現身見你？」

  雷音再次響起，有所準備的凱恩身子晃了晃，沒有摔倒。

  神性存在不滿的哼了一聲，於是殿堂中響起炸裂的雷音。

  這第三次神音打擊明明更具威力，效果卻更差，凱恩僅是腿微微顫了顫，便恢復了正常。

  凱恩前世選民、神子見過不少，尊其行為、敬其力量，這與普通人因未知而畏懼神性存在有著本質的區別。

  而應對神性存在，最重要的就是意志。

  用人話說：態度決定一切。

  說的更直白些：害怕，等於是助長對方威能。

  凱恩是有『恐懼』這種情緒的，但理性和知識武裝了他，他心中坦然，並不畏懼，繼續朗聲道：「殿下，我覺得『我是誰』並非一個好的話題，我這人信奉利益，不如談論下這個。哪怕是一隻螻蟻，它的力量若是有意義，也可以聚沙成塔，反之，諸天神靈，與殿下又有什麼關係呢？」

  大殿中一片寂靜。

  白鴉暗自點個讚。凱恩這番話說的既表達了態度、又展示了個性，很不錯。

  神性存在卻是尷尬了，祂本是想讓讓凱恩出番大醜，狠滅其囂張氣焰。結果人家堂而皇之的將囂張改為了大度。

  最關鍵的是，祂耗費不菲的神音打擊，並沒有將凱恩怎麼樣。

  更準確的說，與歷次的魔宴觸發者相比，凱恩的意志是最強大，沒有之一。

  而如此強大的意志，僅僅來自不完整的分魂！若非靈魂、神魂差異突顯，祂都懷疑凱恩是某個跟祂一樣的存在了。

  凱恩見問過之後，再沒了動靜。也不去刻意探究又或等待，他道：「殿下，只要報酬合理，我願意為殿下提供服務。我會靜候佳音。」

  說完，再度請白鴉做嚮導，參觀狂境。

  從比來時的那道門扉華麗高大的多的巨型殿門出來，視野頓時變得無比開闊。

  依稀間，凱恩有種置身黃山，飽覽雲海壯闊的既視感。

  雲海並不算特別濃密，卻也達成了如觀滄海的效果，在皚皚雲霧中，能看到一座座下倒置的山峰。

  這些浮峰底部的錐尖沒入雲海中時隱時現，頂部的平台上有著各類建築，只不過並非挑檐飛拱、亭台樓閣的東方風韻，而是西式風格，絕大多數都是城堡。

  凱恩的建築鑑賞力雖然一般，卻也能分辨出，大部分都是早期哥德式，也就是十二世紀，當時它被普遍稱作『法國式』，它由羅曼式建築發展而來，發源地正是法國。

  凱恩意識到，觀看這些建築的風格，就等於是瀏覽這裡的歷史。

  白鴉介紹道：「那些是聖獵者居所，當然，也可以看做是墓園。」

  這一刻，在凱恩的腦海中，最後一塊關鍵拼圖碎片出現，猩紅山莊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坑，他終於明白了。

  他心道：「原來這個世界還囊括了『聖殿傳奇世界』，抹大拉（耶穌之妻，想要了解可看{達文西密碼}）的後裔竟然以這樣的方式留存至今……」

  雖然細節還不清楚，但大致的事件脈絡都合上了。

  首先，諸神天國的世界背景非常重要。

  因為只有擁有這個背景板，人類諸神（西方）本一家的說法才是成立的。

  這個故事若是以科幻的風格描述，是非常容易懂的。

  一艘星際探險船失事了（亞特蘭蒂斯陸沉），倖存船員搭乘救生艇逃離，匆忙間，救生艇被彈射向一顆星球的不同區域。

  不管是心懷希望，還是灰心認命，至少表面上看，未來只能是跟原始叢林和土著互動，打發餘生了。

  這個時候，拼兩樣，爹（救生艇上攜帶的設備），以及才（同一伙人中的技術人才比例和專業類別）。另外還有個探險撿寶（失事飛船的殘骸，又或者說亞特蘭蒂斯的遺物）活動可供選擇。

  那麼一神信仰滅眾神信仰又是怎麼回事呢？

  從諸神的視角看，是這樣的：

  本打算與船共存亡的星艦艦長，竟然在若干年後由相關的保護機制克隆復活了，隨即發現，船上最重要的幾個功能區竟然仍舊可用。

  比如說可以批量生產複製人士兵（天使）的養殖區。

  於是，作為一名合格的上位者，以及有著總統爹的星艦艦長，這位艦長撥亂反正，很不講情面的橫掃那些在他看來已經墮落的，跟土著生了一堆雜種，並整體沉迷於被土著舔鞋底遊戲的前船員。

  相較而言，聖殿傳奇世界，逼格就低多了。

  低魔世界，勝在故事狗血、狗糧一起撒，可以說，它巧妙的利用了本源世界真實歷史中的謎團，開腦洞+穿針引線，從而構建了一段歷史。

  該任務世界一經推出，就深受輪迴者們的好評。

  之後進一步完善，分為系列篇章，聖殿騎士團，聖十字的東征、所羅門王寶藏……許多初級輪迴者，都在該任務世界留下了密集的成長足印，甚至有人過於留戀，將之魔改為自己的基地世界……

  凱恩沒能趕上那份鮮，他當時已經是准BOSS級，難聽點說，去那樣的低魔中古世紀，裝逼都裝不爽。

  可在這個黑到發亮、能照見人影的大雜燴世界，要素太豐富，能碰撞出更多匪夷所思的火花。

  耶穌的後代，藉助隱修會和聖殿騎士，獲得萬年花園的金蘋果，加以利用（都是系出同源，有家學的，並且能進行血脈認證，激活亞蘭遺物），搞出個平行世界之種，建立地上神國。

  然而，這個世界坑大水深，一幫被古神封印和流放的舊日支配者邪神，滿懷饑渴的在暗中窺伺，尋找機會。

  遇到這麼一個祖上闊過的落魄貴族，用漏洞百出的技術，封邦建國，不來插一腳怎麼對得起自己？

  後面就沒什麼了，一個像早期的項羽，資源豐富，兵強馬壯，另一個像劉邦，臉厚心黑，別人威脅說要煮他爹，他說煮好了記得分他一碗……

  看著雲海中的浮島，凱恩揮斥方遒「死海古卷聖殿篇（六十三章黑之章中浮士德曾以之作賭注，激將澤爾瓦）中，有『人間天堂，浮空聖殿』的技藝，跟東方的人造福地『五行造化，飛來仙峰。』技術有異曲同工之處。這些聖獵者居所，就是浮空聖殿吧？」

  白鴉沒能繃住，當場動容，心說：「你這是學究天人啊！這都知道？」

  靠著前世眼界裝逼成功的凱恩用行動表明了自己再接再厲的決心。他四處遊覽，說：「這處聖殿神宮，符合蘇美爾人（兩河流域的美索不達米亞文明）的建造習慣，新的神殿建造在舊神殿之上，寓意很霸氣。」

  白鴉嘆道：「看來又有新的推測。」

  凱恩表示你敢搭台，我就敢演，他口吻輕鬆的道：「不過是聖殿騎士團在耶路撒冷地區的超凡斬獲，我猜應該是一處荒廢的神國殘骸，以為是個便宜，其實是坑，入坑，被坑，看人起高樓。」

  說著他指了指遠處，在視線的盡頭，有萬仞高峰，黑雲壓頂、電閃雷鳴，傻子都能看出那不是什麼善地。

  「……」白鴉無語，他都活了好幾百年，形形色色的人也見了不少，吹牛說大話能稱之為有境界的，也就眼前這位了。

  凱恩這番秀見識，當然不是給白鴉看的，而是給那位神性存在看。

  果然，神性存在，或者說半神高弗雷，終於忍不住露面了。

  他是墨洛溫的後裔，元祖可追溯到《舊約》所記載的大衛王一脈。

  出征前，他變賣全部家產充作行資，以示一去不回的決心。他組建了聖殿騎士團。他後來拒絕了『國王』的頭銜，而接受了『聖陵保護者』的稱號……

  他當然不會稱王，神裔怎麼會留戀世俗的權柄？他想要的，不是世俗所能給的。

  而且，他若在耶路撒冷稱王，勢必要跟教廷互動。可以想像，留下當孫子的名，以後還咋當爺爺哩？

  那時候，他心高氣傲、意氣風發，有兄弟（聖殿騎士），有後台（隱修會），有業績（攻占耶路撒冷），卻未曾想那就是他職業生涯的至高點。

  後來則可以說是每況愈下，雖然神性加身，從『他』成了『祂』，可卻苟延殘喘，幾百年裡所作所為，乏善可陳，鮮少有合心意的。

  「如果你的真實能力有你博學方面的一半功力，就有希望為這扭曲的演變落下帷幕。」

  真實的高弗雷並非是吹鬍子瞪眼、一臉雷公相又或伙夫臉的莽漢。聲音也很好聽，只是透著蕭索和疲累味道。

  對此凱恩並不感到驚訝，想想也是，居移氣、養移體，好歹也在半神的位子上幹了幾百年，即便不學無術，潛移默化之下，原本的粗鄙也被磨掉了。

  類似高弗雷這樣的例子很是有一些，科維努斯、涅爾瓦、浮士德，原本庸俗，如今卻各有獨到的魅力。

  歲月偉力，加之於身，是枯朽，加之於魂，則是厚重。

  這厚重既是榮耀和睿智，也是負擔和疲累。

  而對高弗雷來說，後者尤顯。

  神性雖然讓他保有比人間君王更為威嚴、慈祥、氣派、高貴的氣質、儀態，可凱恩不看這個，他『看』的是神魂，他感受到了人性的暮氣，甚至腐朽。

  「即便是神，也有神魂枯朽寂滅之時，高弗雷點燃神性火焰的舉動太倉促了……」凱恩心中感嘆。

  點燃神性火焰，從某種角度講，就像背負高額的債務，得對自己的償債能力有一個清晰的認知才好。

  而像高弗雷這種冒失的踏出那一步的，他前世沒少見到。他甚至觀摩過高舉神座不成而當場殞落的輪迴者。

  神性如焦炭，人性似木炭，靈魂升華便如木炭盛燃。

  結果靈魂之火爆燃即熄，人性滯怠腐朽，猶如潮氣煙燻，令神性也黯淡無光。

  前路已絕，無路可退。

  這比那些躺在神墓中，心藏一點火種，等待信徒助其復甦的深眠神靈要慘許多。

  透過雲朵的罅隙，凱恩俯瞰下面的巨型城市，轉而又眺望視線盡頭烏雲飛繞、邪光煌煌的萬仞高峰。

  他沉聲對高弗雷道：「殿下，我助你完成心愿，希望你能出讓神性火焰！」

  ps：這個小副本快完了，回去了就可以升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