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番外2

  隨後她又想到此去路途遙遠，想必肥烏鴉將信帶到炙奴的手裡他們又已經走遠，頓了頓又補充道。

  「還是讓倉衡跑一趟吧，反正他每天吃飽了也沒事幹。」

  白陽聞言卻是上趕著攬活，高舉著自己的手掌說道。

  「何必麻煩他！我去就行，論輕功我排第二誰敢搶第一！我好久沒出去晃蕩了，我也想看看那湖究竟有沒有這麼神奇。」

  白陽見她若有所思，沒有立馬回絕，便覺有戲，連忙岔開話題不給她拒絕自己的機會，轉而諂媚的說道。

  「哦！差點忘了，琉夏又寄來了5車西涼的皮草，都是最頂級的，你要不要看看。」

  「不必了。」

  果不其然，青藤懶懶散散的半點都提不起精神，對他的借花獻佛沒半點影響，草草揮了揮手說道。

  「挑幾件好的直接在店裡頭掛起來吧，他月月都送，一天換十件也披不過來，叫他別送了，倉庫里都要塞不下了。」

  這個敗家子！白送的好東西都不要！白陽聞言連忙氣急敗壞的說道。

  「誰說的！塞不下就再買個院子做倉庫嘛！皮草很貴的！

  我看到這批裡頭有一件銀灰色的胡狼皮，可拉風了！可以給沈承先生留著，他每日早起去書堂教書，路上冷的厲害。」

  「那就給他留著吧。「

  青藤抿了一口茶水，走到櫃檯處開始磨墨，執筆用鼠須筆在帳上將此事記下了。

  她翻閱了幾張上半月的流水，單手托腮思忖了片刻後又說道。

  」給易寶堂也送兩件去，記得挑最差的，趙元淳說上次送的那幾件貨太好了，買的人太多，還沒成交就打起來了。」

  白陽無奈的聳了聳肩，一臉「我有什麼辦法」的無辜表情，嘟囔著嘴說道。

  「好吧，可琉夏也不會把差的皮草運過來給你啊……」

  如此說來，倒也還真是。

  青藤拿著筆的手頓了一頓，輕聲嘆息了一聲說道。

  「那就給他回一些器皿過去吧，西涼最是缺少工藝精湛的器皿，他自己用不完，拿去人情往來也是極好的。

  那套掐絲盤蓮東珠純金茶具就放裡面吧，倉庫里有什麼好的你再一併挑上十幾來件，一起送過去。

  還有那皮草，你等下出門給靖舒也送幾件去，她剛又生了孩子，身子比較虛。」

  白陽點了點頭，順手沾了沾青藤磨好的墨水，從懷裡掏出個小本本記下，咬著筆桿略有糾結的問道。

  「要不要給阮詩也帶去兩件？她現在還固執的在給醇芫守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走出來。

  墓地潮濕，她一個人也怪冷清的。」

  青藤曉得他是什麼意思，阮詩一直對自己沒有前去祭拜醇芫的頭七耿耿於懷。這麼多年，自己一直也對此事心懷愧疚。可有些事情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沒有辦法再去彌補。

  青藤看著自筆尖落下的墨水在帳本上暈開成圓，恍然回過神來說道。

  「你給她送去吧，她瞧見我也煩。」

  「行吧，我去就我去。」

  白陽也曉得青藤十有八九是不會去的，十分理解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也不強求於她。如今他們日子好過了，餘生也只求一個逍遙快活，總糾結往事為難自己做什麼。

  思及於此，呆在京城無聊到快要發霉的白陽興奮的搓了搓小手，諂媚的湊近青藤問道。

  「話說回來，最近沒有新的單子嗎？我想出去溜溜。」

  一說起此事青藤便深深的皺起眉頭，丟了手中的鼠須筆沒好氣的罵道。

  「上門生意倒是多的很，只是全是殺人放火的。

  我早就和他們說了，無門不幹這些勾當了，瞧瞧我們像是為了錢財窮凶極惡的人嗎？趙元淳給我們掙的錢我們九輩子都花不完。

  我說了好幾遍無門只賣消息了，他們一個個的就是不聽勸，非要把價格往天上叫。

  聽得我都有點心動了，還得義正嚴辭的拒絕他們，真是煩得很。」

  「價格往天上叫？」

  白陽雙眼聚光，亮的青藤都覺得有些刺眼，只見白陽悄咪咪的湊過去拿肩膀頂了她一下，壓低嗓音說道。

  「心動不如行動！再不出鞘，我的劍都要鈍了。」

  青藤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離遠了兩步唾棄道。

  「想什麼呢你，劍鈍了就拿去磨，恆記鍛鋪的大小姐什麼時候收過你錢。

  現在是太平盛世，你可是御前一等侍衛，我可是皇太后。

  咱倆去幹這事，前腳出去，後腳就被奏摺參死，你就消停會兒吧。」

  白陽聞言不由仰倒在鋪滿虎皮的搖椅之上，哀怨的仰天長嚎。

  「哎，想我清風白陽一世英名，不想如今卻淪落到了送快件，傳消息的地步。

  天天做梁上君子，偷雞摸狗。

  完全與我想做蓋世大俠的願望背道而馳………」

  「行了行了，你每天給街坊鄰居幫倒忙的事情還少嗎。」

  青藤翻了個白眼連連罷手，頗有些眼不見為淨的意思，上趕著攆白陽去幹活。

  「過兩個時辰，你去把冰窖里的熊膽給杜景瑜送去，他們醫館研究出了新的藥物，療效很好，急著要用。」

  「可是我過兩個時辰已經和倉衡約好了要去醉仙樓聽說書的！

  我不去！你自己去！」

  青藤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手上拿起鼠須筆刷刷刷的把此事記在了帳上，淡定的威脅道。

  「你不去我就把後院裡的花都拔了，告訴沈承是你乾的。」

  「你！」

  白陽吃了屎一般的瞪向青藤，指著她的小食指生氣又沒轍的微微顫抖。

  最後他終是懊惱的一拍自己的大腿，罵罵咧咧的忒道。

  「懶不死你！」

  誰讓他有幸踩爛過沈承與青藤種的墨原大麗花，活生生的遭受了半個月的毒打。

  深刻讓他見識了什麼叫「文能舌戰群儒，武能寸定乾坤」。沈承揍人的本事高超，不帶髒字的告狀更是一流……

  反正打是打不過的，說也是說不過的。「識時務者為俊傑」，不就是跑一趟腿，男子漢大丈夫，不和她計較！

  白陽捏緊小拳拳，咬牙切齒的剛欲趁青藤不注意，朝她丟去茶包，便見一個溫婉的女子被一個機靈的婢女攙扶著，小心翼翼的進了「一無所有」珍寶閣的大門。

  「請問……到開張的時間了嗎？」

  白陽見此，連忙收起嬉鬧，狗腿的迎上前去，麻溜的介紹道。

  「開張了開張！

  歡迎這位姑娘大駕光臨，快快請進。本店上到五千年以前，下到如今皇宮裡頭的貢品，什麼都有～

  除了價格有點小貴，什麼毛病都沒有～

  您走走看看不要客氣～碰壞撞壞了我們家都是市場原價賠償，不多收一分錢嘿～」

  背對著白陽正在算帳的青藤不由滿臉黑線，這聽起來這麼像是黑店的介紹他是怎麼能這麼青春洋溢的說出口的啊喂！別把難得一見的正常客人給嚇跑了啊！

  豈知那女子聞言卻是怯生生的退後了一步，害怕的顫抖著小手，緊緊的捏著自家婢女的手，鼓起勇氣說道。

  「我……我不是來買東西的。」

  「我聽別人說，這裡是無門設立在人間唯一的一家店。

  我想找一個人，與我失散很久了……

  想問問要付出什麼代價才能讓無門接我的生意？我什麼都願意給，眼睛、鼻子、內臟……什麼都可以！」

  青藤不由再度滿臉黑線，眼睛鼻子內臟？要這些有什麼用啊喂！又不是吃人怪物！能不能不要把一家好好的古玩店宣傳的這麼可怕恐怖！這麼多天就沒一個正經來買古玩的。再這樣下去，小王爺開的古玩店就真的是掛羊頭賣狗肉了。

  白陽聞言亦是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一臉尷尬的笑道。

  「小姐你找錯地方了，這裡不是無門，我們只是一家再普通不過的古玩店。

  你要交換的東西我們是不收的，你要找的人我們也幫不上這麼忙。」

  溫婉女子聞言卻是激動的上前一步緊緊握住了白陽的手腕，焦急的搶白道。

  「你就不要騙我了！是普濟寺的方丈介紹我來的。

  求求你了，那個人真的對我很重要！你們要什麼我都可以給！她是我妹妹！大饑荒年裡與我們走散了，我找了她很多年都沒有找到，無論她是生是死，至少要讓我找到她！

  求求你了……」

  白陽的手腕都要被她掐紅了，見她堅持，便為難的說道。

  「這……我知道姑娘心急，但我們這是賣古玩的，實在幫不上什麼忙呀！」

  豈知這溫婉的姑娘竟直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對著白陽連連磕了三個響頭哀求道。

  「我打聽了很久，無門就是這裡，絕對不會錯的！

  求求你們幫幫我，我真的願意付出所有代價！你要你們願意接我這單生意。」

  白陽為難的看向青藤，卻見青藤不知何時已順手抄起那青面獠牙的面具，戴在了臉上，那張久違的陰森可怖的面具里說出嘶啞可怖的聲音，環繞在店鋪的大堂內，聽的人後背發涼。

  「你當真什麼都願意交換？」

  溫婉的小姐愣了一愣，隨後緊咬著下唇，堅定的說道。

  「我願意！只要能找到我的親妹妹，我什麼都願意！」

  「那好。」

  青藤緩緩走過去，遞給她一張灰白的草木紙，示意她將自己要找的人名寫下。

  「寫下你要找的人的相關信息，是在何處走丟，又有何等習慣，如今幾歲，大致容貌。

  酬勞會按找人的難度來定，一但簽下合約，事成之後，我向你索要什麼你都不能拒絕。

  你可要想好了。」

  「我想好了！」

  溫婉女子毫不猶豫的先在合約上蓋上自己的手印，隨後方才開始細細的描寫自己妹妹的相關信息，甚至還十分貼心的在右下角畫了一張生動的小人像。

  看那手熟練的繪畫模樣，想來是這麼寫沒少畫尋人啟事。

  白陽摸著下巴在一旁暗自肺腑，青藤卻在看見上頭工筆書寫的「秦婉婉」三個清秀大字，怔愣在了原地。

  她只聽見那溫婉的女子說道。

  「我姓秦，父母賜名蓉蓉，祖籍在東寧縣，家中父母都還健在，現住京城十字坊，子女尚且只有我與幼妹二女。父母給她起了個當年時興的名字，喚做秦婉婉。

  她自幼乖巧懂事，古靈精怪，長的更是玉雪可愛，討人喜歡，心地也十分善良。只是……

  她在那次大饑荒里與我們走散了……時至今日都沒有回來……」

  「這些年我們全家一直都在找她，如今姥姥年事已高，身子骨越發的不行了……

  她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能見到婉婉。家裡人都覺得婉婉那么小，定是沒了……可是我相信我妹妹一定還活著的！就算她已經亡故，我也想帶她回家……給她正名……」

  乖巧懂事，心地善良……青藤不由自嘲的輕笑出聲，低啞著嗓音問道。

  「可如果她已全然不是從前的模樣，冷酷無情自私自利，很可能已成了個人人喊打的殺手，也可能是個見不得光的小偷………

  一個人活下來很難，雖然卑賤的活法有很多，只是這樣，你還會想認她嗎？」

  秦蓉蓉聞言不由頓了一頓，她從沒想過還會有這樣的結局，她活在錦繡窩裡，不知人間疾苦，一直以來都只是想找回自己的親妹妹，卻從沒想過這些年艱難活下來的秦婉婉會變成什麼模樣……

  但她紅著眼眶，依舊倔強的說道。

  「不會的，她不會變成這樣的人的！」

  是嗎？那怕是真的讓你失望了……

  青藤掩藏在青面獠牙面具下的眸子低垂下眼瞼，收走她手裡的合約，低聲說道。

  「好，你回去吧，如果尋到了，我自會來向你要報酬。」

  秦蓉蓉身側的婢女連忙將她扶起，一同對著青藤行了一禮，方才施施然的離開鋪子。

  白陽一臉疑惑的看向青藤，伸手摘了她臉上的青面獠牙面具說道。

  「你帶面具做什麼！明明直接相認就好了，自家人的錢你都要賺，你也太摳門了！」

  青藤一把從他手中奪回青面獠牙面具，沒好氣的罵道。

  「你懂個屁！」

  話音剛落，便恰逢小王爺從皇宮內回來，他果真如白陽所說的賺了個盆滿缽滿，他指使了奴才將幾車銅絲琺瑯器皿搬去庫房，上前笑眯眯的牽過青藤的手說道。

  「就是，他懂個屁！

  既然他們找上門來了，那為夫就帶你去個好地方。」

  青藤一臉疑惑的被他拉著離開「一無所有」珍寶閣，徒留下在鋪子內「哇哇」大叫的白陽，罵罵咧咧的喊道。

  「你們去哪裡啊！我等下約了倉衡去醉仙樓聽說書的！

  別留我一個人看店啊！啊！怎麼走這麼快！早點回來啊！魂淡………」

  小王爺眉眼越發含笑，帶青藤繞過京城七彎八拐的胡同小巷，來到富人居住的十字坊。

  直到走到一間掛著「秦府」的高門大戶，小王爺方才捏了捏青藤的手心說道。

  「帶我飛上去，就是那顆後院裡頭最大的榕樹。那裡看下去景致最好。」

  青藤聞言一把抱住小王爺不盈一握的腰身，運起內力，足尖輕踏，倏忽間便掠上了秦府後院的大榕樹。

  低頭看去果真景致極好，秦府後院一派祥和，院落雅致，人丁興旺。

  一個與青藤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子正挺這個大肚子，被一個看上去便十分憨厚老實的青年男子攙扶著坐到貴妃榻上。

  她眉眼嬌柔，膚白塞雪，嘴角噙笑，一眼就能瞧出來是蜜罐里長大的女子。

  小王爺看了一眼那對小夫妻，側首對青藤說道。

  「這是本王安排的人，幼時瞧著與你尚有幾分相似，如今看著卻半點不像了，左瞧右瞧，還是我夫人最是貌美。

  當初你一走了之，我尋你不著，意外尋到了你的家人。

  他們初來京城過的不太如意，想著你總要回家，我便幫了他們一把，如今也算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戶了。只是你母親知道你走失的消息，始終都從悲痛里走不出來，好幾次要輕生。

  本王一時也找不到你，所以就托你姐姐，抱去了個和你長的差不多的女孩子哄你母親開心。

  如今想來其實也甚是不妥，若是你不高興，我隨時都可以讓她離開。」

  青藤看著眼前溫馨的畫面，不禁淺笑著搖頭，將懷裡的小王爺更摟緊了些說道。

  「不用了，這樣就很好。

  如果告訴母親她疼愛多年的小女兒是假的，那她怕是要再傷心一次。

  我從前的願望一直便是找到父母，回到家裡。

  可是現在我已經有了我們自己的家，我知道他們過的安好就好。」

  小王爺心疼的將她擁入懷裡，親昵的啄了一口她的臉頰說道。

  「傻瓜。」

  秦府後院的竹林里樹蔭婆娑，細碎的切割天邊橙紅的晚霞。

  秦府姥姥的屋內開始亮起暖黃的燈光，有兩個侍女將煎好的湯藥送了進去，過了片刻又愁眉苦臉的拿著空碗出來了。

  青藤抬手戴上了青面獠牙面具，飛身掠入屋內，假寐的姥姥被風聲驚醒，遲鈍的從床上半直起身子，張望著四周問道。

  「是誰？」

  可回答她的，只有插在花瓶里的一支鳳凰糖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