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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5:52:02 作者: 橋六舟
    上一次哭是什麼時候。

    好像也不是多久前。

    他很清楚那天。

    2020年12月18日。

    城市裡寒冬的路上空無人煙,風蕭瑟地刮過,捲起地上枯爛的樹葉。

    卿臨從民政部門出來,手裡拿著的是他正式解除養父子關係的證明。

    天氣已經很冷了,他也沒有帶手套,發紅的手緊緊握著文件夾,沉默無聲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那天,沈緒之偷跑了出來,戴著口罩帽子和墨鏡,默默跟在他的身後。

    他陪他一起走過沒有光的巷,路燈昏暗的大道,連旁邊的店鋪都關了門的長街。

    城市裡流淌著迷滂灰濛的靜,壓得很低的天,好像要下雪的陰冷。

    沈緒之注視著的那個人始終沒有說一句話,只是走,一直往前走。

    他不敢上前搭話,這樣顯得太無厘頭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多久,卿臨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停在了一個LED燈的巨型廣告牌前面。

    廣告牌上竟是沈緒之的音樂會廣告,男人妝造精緻,肩膀寬闊,標準令人過目難忘的濃顏系五官,簡約的黑色系穿搭,氣場極大。

    他緩著眉眼,專注地歌唱。

    卿臨在前面停了好久。

    少年仰著頭,面龐印著白熾燈光,冷白的膚色被鍍上釉色,單薄冷淡。

    沈緒之看著他的背影,落寞蕭條,一雙淡的看不出其他感情的眼睛一直默默注視著那唱歌的人。

    又像是好久好久。

    他聽見他說了句話。

    那是他一整個晚上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唯一一句話。

    卿臨望著畫面里的人,眼尾上揚,眼裡印著影子,他竟是笑著說:

    「真好看啊。」

    沈緒之站在不遠處的牆後。

    前方寬闊的道路,路盡頭的天空破開了一縷縫隙,溫度降得厲害,在冰點墜下一片雪花。

    他突然覺得很難過。

    思緒紛亂無章,酸澀從心底翻滾、洶湧,衝到他咽喉。

    沈緒之克制又克制,他很想現在就上前,什麼也不會做,就是想伸手抱一抱他,告訴他你自由了。

    你可以去做想做的事情了。

    寒冬的第一場雪紛揚落下,隔著很遠的距離,白了兩人的頭。

    他靠在牆後哭了。

    *

    幾個月前。

    高檔的住宅區。

    「所以你就是這麼拒絕柳家小姐的?」沈覆站在沙發前,擦拭著一跟新高爾夫球桿,「你似乎忘了她家族的勢力,這可是一個極其難得的機會。」

    沈緒之帶著口罩帽子,冷漠地說:「如果你是因為這種事情就沒必要把我叫過來。」

    他多呆一秒都覺得噁心,為了奪取利益,沈覆又開始出賣他的婚姻。

    沈緒之拿起包扭頭就要走。

    而沈覆的一句話讓他停下腳步。

    「卿臨。」沈覆漫不經心抬眼,看向沈緒之,說,「對吧。」

    這個名字直接觸犯到了沈緒之的禁忌,他猛然回頭,低聲惡狠地警告他:「你敢動他試試。」

    沈覆不為所動,散漫地提醒道:「你要知道,緒之。我想動他,真的很容易。」

    記憶攀爬而上,他想起了那些死去的人,消失的不留痕跡,最後停留在了殯儀館的停屍間。

    「死亡真的好痛苦啊。」

    沈緒之頓時覺得想吐。

    他們這種人。

    為了利益,可以不顧一切。

    生死對於他們來說就是個工具,動一動手指,便可以生不如死。

    沈緒之死死攥著拳,青筋突兀得極為明顯。

    他能做什麼,他該怎麼辦……

    把他帶到自己的身邊嗎,他能有什麼理由。

    忽然,沈緒之想到了前幾天公司給的一個通告。

    幾天後。

    「沈緒之!」江廖衝進沈緒之的家門,衝著他大喊,「你瘋了嘛!」

    「你錢多啊,空投三百萬!」江廖一把揪起癱倒在沙發上喝醉的沈緒之的衣領,罵道,「你他媽是不是有病,你知道你這麼做……」

    沈緒之:「他盯上他了。」

    江廖停住了手。

    他當然知道沈緒之說的「他」是誰。

    那個人放在他們醫學界都是個極其可怕而複雜的案例。

    「我會保護好他的。」

    沈緒之上下都是酒意,低著頭,不知道神智還清不清晰,就只是把頭抵在拳上,一遍又一遍重複:「我會保護好他的。」

    「我發誓,我會保護好他的。」

    有些時候,保護一個人,一定要把他拉到亮處。

    對於沈覆這種貨色,他不敢動一個被萬眾矚目的人。就像他現在不會輕易動沈緒之一樣。

    他要他強,告訴所有人他的好,他要讓他真正屬於自由。

    「沈緒之,你真變態啊。」江廖聳了聳肩,嘲弄地笑道,「什麼時候也來我這看看醫生。」

    沈緒之低著頭,沒有回話。

    他或許真的該看看了。

    他想卿臨太久了,在多少個深夜裡反反覆覆夢到他。

    沈緒之自認沒什麼本領,沒什麼大的追求。

    但他不是沒事找事,做的一切都是蓄謀已久。

    這是他僅有的私心,只為與他在第一千零一次的夢裡相遇。

    第73章 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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