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妥協

  天道城中。

  六大勢力的破虛老祖，和天道三老遙遙對峙。

  這種場合之下，身份尊貴的天道宗掌教，連插嘴的資格都沒有。

  許多看熱鬧的修仙者，已經從看到眾多破虛強者的激動中回過神來，一個個面露驚懼，施展出畢生最快速度，開始迅速的遠離此地。

  兩位破虛強者的戰鬥餘波，就能毀掉天道城。

  更何況是九位。

  廣場之上。

  沉默。

  久久的沉默。

  天道三老目光對視，一言不發。

  倘若只有崑崙的丹塵子，又或者是玄陰教的極陰老鬼，他們斷然不會有任何猶豫，但六位破虛齊至，甚至還不包括崑崙老祖，即便是他們，也得仔細斟酌。

  以天道宗的真正實力，留下這六人，不是沒有可能。

  但後果是，天道城必然消失，十萬天道宗弟子，或許剩不到十個。

  這個結果，是他們不能接受的。

  不知過了多久，天樞道人揮了揮手，對幾位破虛道：「既然幾位親臨，天道宗給諸位一個面子，這二人，你們帶走吧……」

  對於這個結果，圍觀的修仙者們，並不意外。

  天道宗雖然強大，但對面的破虛數量，是他們的兩倍。

  沒有人能預料到，不過是兩位元嬰期，居然能引來六位破虛。

  也沒有人想到，日月宗僅僅是護法，就有三位破虛，而他們居然能為了元嬰期的宗主，和天道宗針鋒相對。

  這個世道是真的變了。

  極陰老祖揮了揮衣袖，被束縛在柱子上的一男一女，身上的鎖鏈直接碎裂，兩人的身體緩緩向這邊飄來。

  從一開始，兩人就陷入了昏迷，極陰老祖正要喚醒他們，目光忽然一凜，望向天道三老，沉聲道：「你們廢了他們的修為！」

  兩人的體內，元嬰並不存在，靈脈也已被毀，這意味著，他們的仙道徹底斷絕了！

  天道三老望向天道宗掌教。

  天道宗掌教點了點頭。

  天樞道人望向極陰老祖，淡淡道：「此二人殺我天道宗天驕，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饒他們兩人性命，已經是看在幾位的面子上。」

  極陰老祖身上氣息波動，隱而不發，本來已經緩和的氣氛，再次焦灼起來。

  這時，吳通嘴唇微動，極陰老祖神色變了變，最終沒有再說什麼，大袖一揮，道：「走！」

  話音落下，周圍的空間變的虛幻，十人的身影，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之下，逐漸虛幻，最終消失。

  直到天道宗的人也離去，廣場上空，已經沒有了一道身影，天道城的修仙者們，依舊沒有回過神來。

  這幾百年來，敢於觸犯天道宗者，都沒有什麼好下場，當著天道三老的面，將天道宗對外宣示必殺之人救走，更是有史以來第一次。

  當然，這些事情，都沒有日月宗三位護法都是破虛帶給他們的震撼大。

  李玉在修仙界雖然早已揚名，但他的修為，也不過是元嬰而已，但就是這麼一位元嬰期，卻有三位破虛，甘願為他護法，這其中的原因，更是無數人所感興趣的。

  此刻，天道秘境中。

  天權道人背著手，皺眉道：「這個日月宗，到底是怎麼回事？」

  直到此刻，他依然沒有想通，為何那三人，竟然會屈身在一個宗主只有元嬰的宗門中，那日月宗宗主的身上，到底有什麼吸引他們的東西？

  天道宗掌教將日月宗的事情，和他詳細的說了一遍。

  沉默片刻之後，他又問道：「祖師，這件事情，就這麼算了嗎？」

  陳青山和南宮柔殺死的，是他當年最看中的一個弟子，時至今日，他的弟子中，也沒有人的天賦超過他，即便是廢了兩人的修為，也無法消解他心頭之恨。

  天權道人擺了擺手，說道：「就算是能留下他們，天道城也會不復存在，為了兩個廢人，不值得這麼做。」

  天道宗掌教問道：「若是老祖宗出手的話……」

  天權道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說道：「如果老祖宗打算出手，早就出手了，他老人家的事情，最好不要干涉。」

  天道宗掌教只能道：「是弟子冒昧……」

  ……

  此刻。

  日月宗。

  南宮嬋看著躺在床上的兩道身影，焦急的問李玉道：「怎麼樣？」

  李玉嘴唇動了動，不知該說些什麼。

  在他們到天道城之前，他們的元嬰，就被取走了，若只是元嬰被取走，以一些上古丹藥，再結元嬰，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他們的靈脈，也被天道宗的人破壞了。

  靈脈被毀，那些可以輔助第二次結丹結嬰的丹藥，也沒有了用處。

  想要恢復他們的修為，就只有一個辦法。

  以造化丹，重新為他們塑造五條靈脈，但唯一的龍珠，已經被李玉用掉了，想要讓他們恢復修為，還需要兩顆佛陀舍利，兩位破虛妖族的全身精血，又需要到哪裡去找？

  南宮嬋的目光變的暗淡，她知道了李玉的意思。

  就在這時，李玉的耳邊，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無妨，兩百多年的修行，我們早就膩了，做做凡人也好。」

  李玉的目光望向床上那名目光滄桑的男子，說道：「師兄醒了。」

  男子看著他，微笑道：「想不到和小師弟的第一次見面，是在這種場合。」

  和李玉說了一句之後，他的目光望向南宮嬋，逐漸變的柔情，輕聲道：「對不起，這些年讓你受苦了……」

  李玉適時的離開了這裡，將空間單獨留給他們一家。

  幾位破虛也沒有離去，千面聖君，峨眉祖師，極陰老祖和玄影老祖，在一座亭中交談，李玉走到另外兩道身影旁，面色有些許的複雜。

  他看著一道身影，問道：「我是應該叫伱陳銘，還是幽冥？」

  陳銘只是微微一笑，說道：「我還是喜歡你叫我陳銘。」

  李玉很清楚，此刻站在他身邊的人，已經不是他在白雲觀認識的陳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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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切的說，他不完全是陳銘了。

  這並非是奪舍，而是融魂。

  奪舍是一個靈魂對另一個靈魂的吞噬，而融魂，是合二為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徹底融合之後，兩個不同的靈魂，會形成一個新的意識，無法簡單的定義他的身份。

  不過，從他的行為來看，在這具新的靈魂中，陳銘的意識，便沒有被壓制。

  融魂的條件極其苛刻，需要兩個靈魂高度契合，而煉魂宗老祖和陳銘融魂，是因為他的特殊體質。

  李玉也是現在才知道，為什麼當初那些鬼物，總是喜歡上他的身。

  他當時以為單純是陳銘運氣不好，現在才知道，那都是命中注定。

  他的目光，又望向吳通。

  吳通立刻道：「我就是我，一直就是我，從來沒變過……」

  所謂的吳通，就是五通上人，也就是說，李玉一開始在崑崙山門處結識，在丹鼎峰的鄰居，就是逍遙門老祖。

  難怪他對修仙界所有的秘聞都如數家珍，尤其是一些上古秘聞，更是無比清楚，李玉也曾懷疑過他為何會如此博學，卻也沒料到，他居然有如此身份……

  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換一個身份，在各大宗門遊歷，這些年，碰巧遊歷到了崑崙。

  李玉不得不承認，他的運氣很好，來到這個世界，為數不多的兩位朋友，竟然都是當世巔峰，不知道這一切，是不是命中注定。

  這時，一道身影從遠處走來。

  極陰老祖看了眼吳通，問道：「五通，你剛才為何阻我，我們六個，難道還怕了那三個老傢伙不成？」

  吳通搖了搖頭，說道：「天樞天璣天權自然不懼，但若是他們的師尊出手，你又有幾成勝算？」

  極陰老祖面色一變，脫口道：「那個老傢伙，不是已經天人飛升了嗎？」

  吳通道：「據我的調查，他應該還不曾飛升。」

  極陰老祖搖頭道：「不可能，天人之後，是沒辦法在這一界滯留太久的，除非……」

  吳通點了點頭，說道：「無為道人修的是上古分身之術，倘若他遲遲不融合分身與本體，便不會突破天人，可以長久的滯留這一界，不過，他的壽元，應該只剩百餘年了……」

  極陰老祖面露困惑，問道：「但是，他為什麼不飛升？」

  對於修仙者來說，飛升是最終的目的，那不僅意味著更加強大的境界，還有無盡的壽元，怎麼會有人明明可以飛升，卻非要滯留下界，白白消耗壽元……

  吳通抬頭望向虛空，說道：「或許，他是在害怕什麼……」

  ……

  李玉再次走進大殿的時候，一名女子，正拉著南宮嬋的手說著些什麼。

  妖女的眉眼，和那女子極其相似，只是那女子看起來要更有風韻，看上去也要比妖女溫柔一些。

  李玉走進來之後，南宮柔望著他，微笑道：「你是李玉吧，我和你師兄雖然幽居秘境，但也聽過很多你的事情。」

  這句話李玉有些不知道怎麼接了。

  他不知道這些事情，包不包括他和玄陰教當代聖女曖昧不清，包不包括外界傳言妖女懷了他的孩子……

  李玉只能回以微笑，抱拳道：「見過嫂子。」

  陳師兄是他的大師兄，他的妻子，李玉自然要稱呼嫂子。

  聽到這個稱呼，南宮嬋很隱晦的瞪了李玉一眼。

  陳青山掙扎著起身，對李玉道：「此次多謝師弟相救……」

  南宮柔也跟著對李玉行禮。

  他們已經知道，若不是李玉，兩人已經死在了天道宗。

  李玉連忙上前，阻止了即將跪下去的夫妻二人，說道：「使不得，使不得，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陳青山卻堅定道：「師弟一定要受我夫妻一拜。」

  李玉求助的看向南宮嬋，南宮嬋攙扶著母親，說道：「娘，要不算了吧……」

  南宮柔也異常堅定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嬋兒也和我們一起，跪謝你師叔救命之恩……」

  李玉確定，陳師兄夫妻兩人，應該是不知道關於他的另一些傳聞。

  也是，他們所處的秘境洞天，消息閉塞，能知道他的名字，已經是李玉預料之外的事情了。

  他雙手平舉，一道柔和的力量，將二人托起，李玉故作不悅，說道：「都是一家人，師兄和嫂子如此見外，豈不是將我當成外人了？」

  李玉這麼說，夫婦二人也不好再堅持了。

  將他們扶到床上之後，南宮嬋再次求助的望向李玉，問道：「他們的修為，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李玉嘆了口氣，實話實說道：「想要為他們重塑經脈，唯有用造化丹，但造化丹的主材，幾乎已經在修仙界絕跡了，我會儘可能的尋找，不過不一定能找到……」

  隨著修為的提升，修仙者的肉身，也會有大幅的增強。

  就算是失去了元嬰，他們和普通人一樣，再活數十上百年，還是沒有問題的。

  夫婦二人對於恢復修為一事，似乎並沒有多麼深的執念，這份豁達，倒是讓李玉有些許動容。

  很多時候，修仙修的久了，相比於凡人，修仙者反而更加畏懼死亡，很少有人能直面生死，更何況，是不到三百歲，就已經結嬰的天驕，還有漫長的壽元可用。

  他看了眼妖女，說道：「讓他們休息吧，我們出去說。」

  走出這處大殿後，南宮嬋站在殿門口，雙拳緊握，咬牙道：「天道宗掌教，我一定要殺了他！」

  陳師兄夫婦二人，在天道宗時，除了被取走元嬰，還遭受了一番折磨，而這一切，都是天道宗掌教親自動手的，李玉還從來沒有感受過妖女有如此的殺意。

  不過，換做這種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李玉也不能忍。

  他握起妖女的手，說道：「我和你一起。」

  南宮嬋沉默片刻，忽然轉頭看向李玉，低聲道：「謝謝。」

  她在玄陰教跪了數日，連老祖都不願意插手此事，如果不是李玉，她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在她近乎絕望之時，李玉的出現，才使得一切峰迴路轉。

  李玉沒有說話，只是幫她捋了捋鬢間的亂發。

  南宮嬋抓著他的手，兩人目光對視，她的目光中，似有一汪碧水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