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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6:04:39 作者: 一節藕
    「我就是……」賞南為自己每天跑出去談戀愛感到心虛,「餓了。」但他每天帶回來的數據最多,寧億會舉著掃描儀四處掃,他給的資料比百科更全,帶回去還可能引起其他人疑心,賞南每回都要刪刪減減一部分。

    畢竟他只是採樣,怎麼可能知道行星上面生物的歷史來源和生存需求,還有名字,全都是寧億臨時取的。

    「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初戀鳥也是你瞎編的?」

    「習性都是真的,名字當然是由我來取,你取也可以,南南鳥。」

    「……」

    賞南坐在摺疊椅上吃泡麵,這裡看月亮,月亮更大更圓更明亮,像是罩在頭頂的一個巨大的玉盤,秋實在一旁說:「數據都已經傳回去了,大概的生態氣象也觀察了一部分,更細緻的工作還要等回去制定更詳細的計劃之後再說,說不定可以建站。」

    「還有,米內博士昨天晚上過世了。」

    米內?賞南腦海里出現一個把辦公座椅擠壓得變形的胖子的形象,當初他和寧億從首都天文台離職,便是這位博士一手促成。

    當年那樣的環境,大家的身體或多或少都出現了問題,就是壽命不影響,後半生也大概率是在病痛中掙扎度過,年輕人會好許多,比如賞南他們,還能繼續為天文台工作,而像米內這一批當時年紀大的,這些年陸陸續續死得差不多了。

    賞南往嘴裡圍著火腿,「我們什麼時候走?」

    「明天。」保羅抱著湯碗喝湯。

    飛船一開始就沒打算在白豹星上長留,所以攜帶的物資並不多,他們的主要目的是探路,確定繼續探索的可行性,等他們回去,天文台和航空中心會制定更詳細的計劃。

    如果白豹星真的可以成為人類備用的選擇的話,那它勢必會成為一個研究重點任務。

    但寧億不歡迎人類,這短時間,除了賞南,其他人全或多或少地遭遇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不管是被藤蔓追著跑還是被野生動物襲擊,次數都不少。

    秋實吃得不多,她放下碗,打了個飽嗝,眼睛一閃,突然伸手指著賞南的腳下,「你腳下開花了!剛剛都還沒有。」

    一株白色的風鈴,還很纖弱,賞南挪動鞋子,它都會被掃過去的風壓得彎下腰。

    「今天晚上大家好好休息,還有五個小時,天亮我們就出發。」張靜邃從飛船後面繞出來。

    賞南有些木然地往嘴裡餵著東西,頭頂傳來轟隆一聲,打雷了。

    .

    到點,賞南就爬上床,外面的雷聲已經停了,他本來以為會下雨,結果打了幾聲雷之後就完全沒了動靜。

    身後傳來動靜,賞南在床上翻了個身,翻身過去就撞上了寧億放大的五官——寧億此刻正蹲在他的床前。

    青年翹起嘴角,「說兩個月就是兩個月,不多一天,不愧是科學家。」

    如果不是他口吻諷刺,賞南會以為他是在恭維自己。

    「你等一下。」賞南拍了拍寧億的肩膀,他下了床,從床底下把隨身攜帶的物品包拉出來,在裡面翻了一陣子,翻到了裝戒指的盒子。

    賞南把盒子直接揣給寧億,他迅速又回到床上,盤腿坐著說道:「戒指是我自己做的,用隕石材料,送給你。」

    寧億坐在地上,他看了會兒賞南,打開了戒指盒子,隕石是深灰色,所以戒指也是,但是被打磨得很光滑,看不出來是石頭。

    在拿起戒指之前,他重新又抬頭看了眼賞南,之後才將戒指從盒子裡拿起來,他試著往手指上套,套小拇指大了一圈,無名指正好。

    「你跟我求婚啊,組長。」寧億看著手指上的戒指。

    「不算吧,只是一份比較的禮物而已,但如果你當這是求婚戒指,也可以。」賞南輕聲說,同時紅了耳朵,他用手掌捂住。

    「你跟我求婚,又把我丟在這裡,那我獨守空房……」寧億摩挲著戒指,「如果不是我無法離開這裡。」

    賞南知道這是一道無解的題,他不會為了寧億留下來,八十多年的災難讓人類數量驟減,哪怕到現在,社會運轉都只是艱難地維持著,他一開始就身處在這個位置上,自然不可能違背當初入職時宣下的誓言。

    而寧億離開這裡就更不可能了。

    「沒有組長的話,我就是被流放的。」寧億抬起頭,表情既悲傷又陰鬱,

    「人類或許會來你這裡建站,到時候我可以寫申請入駐。」賞南摸摸寧億的臉,寧億的臉冰涼,就像之前那片深海的海水。

    寧億挑了挑眉,「或許?」

    賞南只能說或許,他不敢肯定,這些輪不上他說話和操心。

    所以沒辦法給寧億承諾和希望,可讓他說出一些「我們以後或許再也不可能見面了」類似的話,他也狠不下心。

    他目光落下來,語氣溫潤,「寧億,就算我們不在同一片天空下,可我們在同一個宇宙當中,你沒有被流放,實際上我們從未分開過。」

    寧億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沒有動容,他動作和呼吸仿佛被定格住了,一直沒有任何改變,過了許久,他像一隻狗那樣,將額頭抵在了賞南的腳背上。

    「明天走的時候,路上注意安全。」他開口說,嘴裡像含了一大口沙子,有些模糊不清,聲線嘶啞地從砂礫當中穿過。

    他說完,賞南差點以為寧億會化為一堆沙子從自己手中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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