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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6:04:39 作者: 一節藕
陳懸面無表情地看著衛淑抹眼淚,他移走目光,看向屋內,「帶我去看看老師吧。」
衛淑帶著兩人去到一樓付東余靜靜躺著的房間,屋子裡的中藥味比衛淑身上的可要濃重多了,付東余變成了一個小老頭兒,臉色灰敗,臉上戴著氧氣面罩,床邊立著一個大號氧氣瓶,床頭的心電監護看著很破舊,上頭跳動的數字倒是很清晰。
「我晚上都不敢睡覺,就怕他什麼時候去了,」衛淑走過去給付東余捻了捻被子,「我知道,這都是對我們造孽的懲罰,我都知道。」
賞南靜靜地站在床尾,打量著這個充滿著病氣與死氣的房間,鼻息間吸入的不僅僅是藥物的味道,還有人之將死時散發出來的腐朽味。
整個房間都仿佛是黑白色的,衛淑坐在床沿,用沾過水的濕棉簽擦拭著付東餘干裂的嘴唇,她也是黑白色的,像是死亡將她一併吞噬了似的。
[14:付東余最多堅持到周六。]
「周六?」賞南一怔,「今天已經周四了。」
14沒再說話,快死的人一檢索就能知道結果,處於這種時期的病人,身體各項機能都在鬧罷工,只是靠藥物和儀器吊著一口氣罷了。
站了許久,陳懸轉身走了出去。
賞南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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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懸慢悠悠走到了房子旁邊的魚塘邊上,沿著魚塘,長滿了狗尾巴草,後面就是竹林,竹林里還有幾顆枇杷樹。
水面漂浮了許多落葉,若不是還能看見底下時不時有魚的身影游過,那看著也和付東余的房間差不多死氣沉沉。
「陳懸,你還好吧?」賞南勾了勾對方的小拇指。
陳懸扭頭看了看賞南,看著對方的臉,他心情莫名好了許多,他柔和地笑起來,不帶任何嘲諷和意味深長的笑容,比之前許多時候看起來都要柔和,他說:「阿南,你知道嗎?我在這裡長大。」
「父親教了我釣魚,教我耐心地去做所有事情,就在你站的這個位置,我和我父親經常一坐便是一整天。」
「他也教我寫字,他自己就寫得一手好字,他說字如其人,所以我後來也會寫一手漂亮的字。」
「後來父親不知怎的,變得面目猙獰,他總是一臉擔憂地和我說許多話,導致我聽見他嘆氣我就感到害怕,」陳懸的臉上難得出現寥落的神情,他側頭,看著賞南,他緩緩道,「現在他快死了,估計就這兩天吧,阿南,我應該原諒他嗎?」
昨天還不承認自己是付暄呢。
他是從付暄身體中脫離出來的,他只是不完整的付暄,他是傀儡。
可他仍舊能感知一切付暄會感知到的情感,哪怕他連心臟和大腦都沒有,但這些卻是身體的本能。
賞南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我覺得,你不是應該原諒他們,而是要放過你自己。」
「別徘徊在過去了,」賞南看了眼波光粼粼的魚塘水面,腳下的狗尾巴草雖然已經在發黃枯萎,可葉片和那豎起來的狗尾巴依舊筆直,他張開雙臂,用力抱住對方,「陳懸,我們開始新的生活吧!」
晨曦在陳懸身後,耀眼金黃,而路卻在陳懸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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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淑準備簡單地做頓飯,賞南和陳懸一塊在廚房幫忙。
她顯得很高興,不論切個什麼菜,只能能生吃,都讓賞南和陳懸嘗嘗,她一邊切著菜一邊說:「我都好久沒好好炒個菜吃個飯了,天天都是麵條和稀飯,沒胃口吃飯。」
「你們今天要不要在家裡歇一晚上?」衛淑看向在剝蒜的賞南,「放心,你們睡二樓,不會吵著你們。」
賞南下意識去看陳懸。
陳懸將擇好的一籃子青菜遞給衛淑,「不了,店裡忙,吃完飯我們就回去。」
衛淑的眼神頓時就全是失望。
「您有事需要幫忙,再給我們打電話,我們隨時可以過來,」陳懸走到洗手池邊上洗手,他一邊搓著手指,一邊緩緩道,「您照顧老師,自己也要注意身體。」
能用付暄的口吻說出這些話,陳懸已經盡力了,一種怪異的感覺占據了他的身體,他抗拒仇恨著兩老,卻又無法完全擺脫。
不如就像阿南說的,開始新的生活,放棄糾纏。
陪衛淑吃了頓飯,在賞南和陳懸要離開的時候,她叫住兩人,邁著老態畢現的步伐,在後屋砍了一口袋的小白菜,直往陳懸車上塞,「我一個人也吃不完,你們帶去吃,這菜隨便炒都好吃,是老品種。」
她不舍地目送著賞南和陳懸上車。
在車已經駛上院子外的馬路後,她又追在車後,「阿暄,阿暄……」
賞南沒反應過來,陳懸卻停了車。
陳懸手指搭在方向盤,目光平靜。
衛淑跑到賞南坐的副駕駛,她從衣兜里掏出一張銀行卡,抓著賞南的手塞到他手心,她聲音顫顫巍巍的,「我感覺我和你爸都不行了,我最近心口不舒服得厲害,早上起床尤其憋得慌,這卡里是我和你爸這些年存下來的所有錢,你拿著,讀書,找對象,男女都隨你的意……當年的事情,是我和你爸做錯了,不指著你現在對我們多好,就是……」
衛淑哽咽著,「就是,你還是沒事回來看看,要是我和你爸死屋裡了,你還是把我們拾掇拾掇埋一下。」
賞南看著對方,心裡有點發酸。
早知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