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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6:04:39 作者: 一節藕
    天空泛起魚肚白,夢裡,賞南聽見低低的哭聲,有一道是朦朧的,還有一道撕心裂肺,可都聽得十分清楚。

    他睜開眼睛,哭聲還在。

    陳懸不在了。

    陳懸站在房間的窗戶邊上。

    察覺到賞南醒了,他轉身輕聲說了個「早」,然後才說:「昨天那個小姑娘,死了。」

    死了?

    誰死了?

    安平死了?還是那個和自己合照的小姑娘死了?

    賞南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他沒穿鞋就奔到了窗戶邊上,下邊圍著的人都是這裡的客人,都還蓬頭垢面沒來得及洗漱。

    而躺在地上的人,是安平。

    安平還穿著昨天的那條連衣裙,她屍身已然僵硬,在朦朧的日光底下,被描繪出一種死人才會有的顏色。

    旁邊是幾乎哭得站不起來的外婆,昨天還精神矍鑠能跑能跳的老太太乍然間仿佛老了二十歲,老得像是即將死去,安平媽媽則稍微冷靜一點,她正在和趕來的警察溝通。

    賞南手腳冰涼地站在原地,他看安平越久,心內就越是無法平靜。

    因為安平的眼睛不見了,她兩個眼眶是空的,臉色沾到了一些血跡,眼眶黑幽幽的兩個大洞,被挖得很乾淨。

    [14:昨晚我叫你了,沒叫醒。]

    [14:不過我是在她死了之後才叫你的,我晚上想檢索一下那瀑布的傳說,沒想到檢索到了安平的屍體。]

    所以是,14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它到晚上喜歡各種檢查自己的伺服器,自動檢索的功能時用時停。

    賞南手指僵硬冰冷得握都無法往掌心握了。

    他與安平只有一面之緣,說感情有多少那肯定是一點都沒有,他只是震驚與惋惜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喪於自己近在咫尺的地方。

    [14:我早就說過,這是你這種性格的弊端,太容易為別人的悲慘遭遇而觸動,可如果不是你,怪物也很難被打動。]

    賞南吶吶道:「你什麼時候說過?」他沒有前面任務世界的記憶,他根本不記得14有說過這樣的話。

    14知道自己嘴漏了,它裝死。

    .

    安平的死太突然,昨天還活蹦亂跳,忙前忙後地給客人跑腿,今天就莫名死了,眼睛還不見了。

    柵欄上的「營業中」牌子被取了下來。

    有些客人嫌晦氣,在被警察詢問完之後,連免費贈送的早飯都沒吃,開著車載著人就走了。

    最後留下的只有賞南他們這一些人。

    國叔國嬸是覺得這時候嫌棄人家晦氣,這不是給人雪上加霜嗎?塞林和劉睿涵則是無所謂,而李彩碧和阿娜,他倆根本就沒起床。

    安平媽媽和外婆忙著整理安平的遺體,兩人一直在掉眼淚,外婆走路都要靠人攙扶著,她坐在客廳里,對著安平的遺體一直抹眼睛。

    警察問了很多問題,尤其是監控,這太重要了,在這種算得上是荒郊野外的地方,如果家裡有監控,至少也能拍到點線索。

    這裡就這麼些人,總不能是野獸把安平殺了,且不說這林子裡根本沒有會殺人的野獸,就算是有,哪種野獸會專門殺人只為了掏眼珠子。

    這太不正常了。

    但安平媽媽說,因為這裡平時來的客人不多,也沒什麼可偷的,監控一開始是用著的,後來一直沒出過事兒,就停用了。

    賞南在廚房,幫著國叔國嬸做完了一頓早飯,用的都是安平家裡的食材材料,安平媽媽和安平外婆現在是顧不上做飯了。

    國嬸用大漏勺撈著手工麵條,她腦袋左右搖擺著躲閃鍋里冒上來的熱氣,語氣凝重道:「我們吃了飯也得早點走,這件事情嬸兒覺得怪得很。」

    賞南坐在小凳子上,他點點頭,「您覺得哪裡奇怪?」

    「哪裡不奇怪?」國嬸說,「安平被殺了,除了眼睛,身上再沒有別的傷痕,不謀財也明顯不是圖色,就挖了一對眼睛,這是什麼?這是女鬼!」

    「我在網上看見過這裡的傳說,說下雨溪大瀑布會拿活人獻祭,尤其是在每年的暑假,死的人最多,」國嬸擺擺腦袋,「不過我沒想到,它居然連本地人都不放過。」

    賞南見國嬸說得煞有其事,他也沒去和對方探討這種傳說到底是真是假。

    他只是可惜安平,還這樣年輕,居然就這麼離奇地死了。

    太奇怪了!實在是奇怪?

    誰會挖人的眼睛呢?

    賞南腦海里出現了一張臉,雪白柔和,黑漆漆的大眼睛……阿娜。

    但也就是出現後的瞬間,賞南就否定了這個離譜的猜測,阿娜雖然眼睛不好,可她怎麼會去挖人的眼睛?這對她有什麼好處?

    他們此行的目的地便是秀城治眼睛的那位名醫,現在連醫生都還沒見到,哪怕解釋成這是醫生的醫囑,也非常勉強。

    煮好了早餐,國嬸不僅讓賞南去叫李彩碧和阿娜起床,還讓他去問問安平媽媽和外婆要不要一起吃。

    賞南去問,兩人拒絕了。

    安平媽媽還紅著眼睛對他說道:「實在是不好意思,出了這樣的事情,我也沒心情招待大家了,等會我會給你們拿一些景區的vip通道券。」

    「沒事,您節哀。」賞南低聲說。

    頓時,安平媽媽的眼淚又刷啦一下子滾了下來——白髮人送黑髮人,無論怎麼安慰,悲痛都不會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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