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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6:04:39 作者: 一節藕
    他話音剛落,那縷頭髮便像確定了目標似的,直接纏上了那根指著自己的手指,它沒有繼續往上攀爬,而是停在最後一個指節,繞成一個圓環,愜意地停留在指節的位置上。

    「神父覺得可怕就可怕吧,神父覺得我是什麼就是什麼吧,」懷閃往賞南身後看了一眼,石森已經昏倒了,普通人類受不住死神鐮刀的輕輕一擊,非死即傷的下場,「神父如果受傷了,我會很難過。」

    「他想殺我。」賞南說。

    「我知道。」

    「主教,您保護我。」

    「我會的。」

    身後傳來粗啞的警笛聲,哇啦哇啦像青蛙叫喚,賞南幾乎都還沒來得及扭頭,就被懷閃攔腰抱了起來。

    冷冽的風雪刮在臉上和刮進脖頸,懷閃身上也是冷的,聖危爾亞上空的溫度要比地上的溫度低許多。

    賞南想要低頭往腳下看,他還沒俯瞰過聖危爾亞呢,只是剛想扭頭,就被懷閃的頭髮推著後腦閃把他推進了懷閃的胸膛中。

    聖危爾亞大教堂之前放置銅鐘的地方燃起了一堆明亮的篝火,懷閃在地上鋪了厚厚的地毯。

    賞南趴在水泥砌成的台面往下看,心臟突突跳,「主教,這裡好高啊。」這裡垂直於聖危爾亞大教堂的大門,看進出的人應該和看黑螞蟻沒有什麼區別。這裡幾乎能俯瞰第一街區和第二街區。

    「主教,您是天使嗎?」

    「沒有天使。」懷閃在篝火堆前坐下,火光搖曳,「神父,我不是人。」

    「不是人?」神父是什麼都不懂的神父。

    「嗯,我很早之前就死了,十年前。我也不是鬼,我的工作是負責收割去世的人的靈魂,對於犯了極罪之人,我有權處理他們去往哪個世界成為什麼。」懷閃將自己的身份全盤托出,「死亡之前,我是教會學校的學生,我的父母有著聖危爾亞最肥沃的一片土地,有最珍貴的幾座山林,我的夢想是也當農場主,我大姐想當一名珠寶設計師。」

    懷閃的語氣很平靜淡漠,說完後,他用手指敲了敲太陽穴,「但這些只占我記憶的一部分,另外一部分,是和我同一天祭日的朋友們有關。」

    「我打算,將所占比例重新分一分,留出百分之十給神父。」懷閃笑起來的時候,兩排惡劣的鋸齒形牙齒居然看起來有點可愛。

    賞南靠著牆,小聲問懷閃,「為什麼是百分之十?」

    「我有些喜歡神父,但我仍是我自己。」懷閃的發梢像彎曲的蛇,在地上緩緩爬行,圈住了賞南的腳踝,有些粗魯地將賞南拖到了他的身邊,「神父,您願意給我留一點位置嗎?不用百分之十,百分之一,或者零點五……零點零五,也可以。」

    死神眼睛是紅色的,像一片血色的湖,只有在看見可以被收割的靈魂時,他的情緒才會有波動。

    血色的湖底下不知道埋了一湖底什麼東西,腐爛的臭味,刺鼻的腥味。像鉛灰色的天,像綿密的陰雨。

    賞南一直這樣覺得。

    很少很少在懷閃眼中感受到「天空放晴了」的感受,哪怕放晴的時間非常短暫,又非常不穩定,像時刻會興奮地劈下來一道雷,或者下來一場冰雹砸得人抱頭鼠竄。

    「神……神職人員不…不能……零點零五也也也不能,書里說,是……」賞南回答得有些磕磕巴巴,他本來是在裝模作樣,答應得太快,懷閃會覺得奇怪,他按照一個優秀的神父很大可能會給出的回答來回答懷閃。

    可當第一字說出口時,他的心跳便開始不受控制地加快,臉頰的溫度也開始升高,他甚至看懷閃的鯊魚牙都有些可愛和靦腆,他清楚地明白,他這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了。

    懷閃雖然惡劣,還喜歡惡作劇,可他善良,並非是扶老奶奶過馬路的善良,是在遭受過那樣非人的對待後,在明知博拉奇爛得一塌糊塗的情況下,他依舊守在這片土地上,並且給予他們一定的幫助。

    而這些,都被掩蓋在他的頑劣桀驁之下,他的頑劣和桀驁,都是他的掙扎和不甘。

    「聖主說,這犯了淫邪罪。」神父板著通紅的小臉說。

    聽起來,神父不像是拒絕的意思,可神父所說的……是他太著急,考慮不周,忘了篡改他的書。

    「聖主沒說。」懷閃逼近賞南,火光把賞南瞳孔中的白色光圈照得亮晶晶的,像裝了一眼眶眼淚。

    「說……說了。」火光將懷閃的瞳孔照得更加紅亮,看起來就像是他的瞳孔變成了兩簇熊熊燃燒的火苗似的,賞南被對方的眼神燙得連連後縮。

    「那神父,和我一起犯罪吧。」懷閃手掌撐在了上身不斷往後仰的神父身側,不斷逼近著神父,「就算是滔天大罪,罪無可恕,下地獄......」

    「神父,我今晚一定是要犯這項罪行的。」懷閃眼神緊盯著神父,緩緩道。

    「我我不是很敢,我是神父。」賞南微弱地抗爭著,同時在心中揣摩計算著懷閃耐心可以還能讓自己抗爭多久,抗爭越久越真實越符合高貴威嚴的神父的人設,不然按照賞南本身的性格,他應該在懷閃說零點零五的時候就點頭了。

    「神父是不敢,還是不想?」

    「不敢。」

    懷閃湊近了賞南,鼻尖貼著賞南小巧秀氣的鼻尖,神父的冰冰涼涼的,之前被凍得發紅,現在都還沒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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