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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6:04:39 作者: 一節藕
賞南很快就令他失望了。
「主教不是說,保護我?」
懷閃表情垮下來,他埋頭吃肉,「那個啊,我後悔了,聖主教育我們隨心而行。」
賞南喝了一口羊奶,慢悠悠說道:「那好吧,我明天就去找紋身師把手臂上的印記覆蓋掉,就用院子裡的鈴蘭花,怎麼……」
神父的調侃和威脅沒能成功說出口,主教就忽地抬起了頭,他嘴裡的肉還沒咽下去,說話時,兩排牙齒碰撞,口腔內的生肉受到擠壓,和他瞳色相同的血紅色肉汁從他嘴角流下來,懷閃一字一句,「神父,您儘管試試。」
「您試了,我下次就會咬遍您的全身。」
「……」賞南一時無言,他發現,咬遍全身這種事情放在別人身上,實現的可能性不大,可若是懷閃,他說到做到的機率很大。
向來伶牙俐齒分毫不讓的神父頭一回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悶聲說:「我知道了。」
神父低下頭時,頭髮隨著他的動作而動,垂在肩側的幾縷頭髮從肩頭上滑下來,露出微微發紅的耳朵,這一抹紅色隱匿在他的頭髮間,顯得格外旖麗動人。
懷閃盯著看了好半天,疊起餐巾紙擦了唇角,表情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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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閃是在提醒賞南什麼。
翌日,賞南就讓馬利維將這個分析告知給了素遠,素遠在電話那頭感激得各種起誓,但他也告訴馬利維,那張名單上,沒有任何一人可以被列為可疑人員。
那張名單上,也有懷閃猜測的理髮師,懷閃會在人死後去收割靈魂,他有可能撞上過現場,他不會無緣無故提起一個看似和案件毫不相關的人。
但賞南僅僅只能做到暗示,他沒有證據篤定地指認石森,因為連他自己都懷疑懷閃說的話的可信度——因為主教平日裡實在是太惡劣。
下午時分,賞南便去主持了秀摩雅的葬禮,她的家人哭成一團,賞南也沒有久留,安慰了秀摩老師一番,便帶著馬利維離開了。
本以為今天可以好好休息,神父小堂卻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不速之客是賞南看面相看出來的,俗話說得好,面由心生。
已經被阿仁引進客廳的頭髮花白的老人除了頭髮看起來蓬鬆柔軟很健康以外,身體的其餘部分都像是流幹了水分,深紫色的袍子像是包裹了一塊乾癟的肉乾,臉頰深深凹陷,皺巴巴的棕色臉皮把面部骨骼都勾勒得清晰可見,但一雙眼睛卻絲毫沒有受他年齡過大而變得渾濁,反而黑亮得像在水裡滾過的黑煤石,亮的同時,還令人產生窒息的錯覺。
賞南看見對方後,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下,連忙走過去,彎腰向對方發聲問候,「龐聖首,問您晚安,您最近還好嗎?」
聖首是屬於宗主教的稱呼,宗主教只比教皇低一個等級,平日裡非常難以與之會面。
龐聖首全名龐計堂,他是龐西西和龐休休的二叔,他的表情完全就是在告訴賞南:我是來找你麻煩的。
所以就算賞南問候他的禮儀已經足夠標準和恭敬,他也沒給賞南任何好臉色,反而是哼了一聲,「區區神父。」
賞南站著沒動。
他看起來和胖得過分的龐西西龐休休兩兄弟絲毫不相像,身居高位多年,他的眼神帶著很自然服帖的高高在上。
「神父,我希望您能用一個晚上的時間用來懺悔你對龐西西區長的無禮,哪怕您被宗座認為是聖主的孩子,哪怕聖主的書中明確將您的白髮和白瞳描述為他老人家的孩子,可神聖的外表卻掩蓋不住髒污的心靈,請您不要繼續浪費玷污您神聖的外表。」
經14提醒,賞南才回憶起:宗座是教皇。
「好的。」賞南答道。
龐計堂瞪大眼睛,「可我從您眼中看不出絲毫的懺悔之意!」
賞南最煩無理取鬧的人,還是這種仗勢欺人的醜陋老頭兒,他掀起眼,「龐區長隨意拿無辜市民頂罪,就為了完成任務,在您眼裡,這算無禮?」
「更何況,龐西西只不過是區長,而我是他的神父,要說無禮,也是他對我無禮才是,」賞南不疾不徐,「龐聖首,您專程為了這種小事趕過來,也太小題大做了。」
馬利維站在賞南身後,大氣都不敢出,他知道他的神父尊貴,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神父敢和高出他幾級的聖首爭執。
「區區神父!」龐計堂氣惱不已,教內從未有過如此桀驁的教徒,懷閃已經足夠令人頭痛,此刻卻又來了一個!
龐計堂拂袖離去,馬利維擔心得不行,「神父,他要是向宗座告狀怎麼辦啊?」
「告個屁,」賞南脫口而出,撞上馬利維震驚疑惑信仰即將就要崩塌的眼神,他立馬改口,「告個什麼呢,如果我真的有罪,他早就請宗座做主,何必親自來找我。」
「龐西西也太討厭了,一件小事而已,他居然向聖首告狀,如果不是礙著您的身份,」馬利維後怕道,「說不定聖首都能隨便找個理由把您處死了。」
荒謬的世界,荒謬的等級制度和社會規則,令賞南想起懷閃之前說過的:人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在博拉奇,的確如此。
懷閃在聖危爾亞大教堂的最高處安了個家,那裡放著一隻巨大的銅鐘,前些年有執祭在這個位置工作,每一個小時會敲一下,做聖告或者開始某項盛大活動之前,會連敲三下。現如今,銅鐘已經被挪去了中央廣場,這塊兒就空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