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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6:04:39 作者: 一節藕
    他不可能拖家帶口的去完成任務,他腦子又沒問題,難道在每個世界都要成家嗎?然後在每個世界都留下一窩孩子,這也太離譜了。

    所以,他只需要拯救陸及就好。

    .

    翌日,賞南是被樓下的狗叫聲吵醒的,三隻狗一起狂吠,讓賞南想睡個回籠覺都不成。

    他在窗戶邊上看見了陸蕭由香夫人引路,走了進來,螺絲刀它們幾個瘋了一樣沖陸蕭吠叫,唾沫星子都從口中噴了出來,比看見靡霧山那些野雞兔子還要激動。

    賞南在睡衣外面披了件外套,從樓道里躡手躡腳地走到了一樓拐角處,這個位置,正好能看見客廳的幾張沙發,陸蕭背對他坐在中間的沙發上,陸及坐在側邊。以他們坐的位置,都發現不了賞南的身影。

    陸蕭將手中兩本曲譜放在了桌子上,「這是你母親讓我給你帶過來的。」

    「您幫我謝謝母親。」陸及的目光只在琴譜上停留了幾秒鐘,「她身體還好嗎?」

    陸蕭:「她都好,就是擔心你,如果不是醫生說老宅這邊對你身體的康復有好處,我和你母親還是想將你接走的。」

    陸及的面容似乎又回到了最初,他笑容蒼白,「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在哪兒都是一樣的,現在也不過是強弩之末。」他說完,咳嗽了幾聲,只咳嗽了這幾下,看起來便像要虛脫了一般,完全看不出昨晚的好精神。

    陸蕭麵皮一緊,「這是什麼胡話?你還年輕,現在醫學這麼發達,有什麼病治不好的,再說了,你得的又不是什麼絕症,怎麼就好不了了?」

    賞南能聽見兩人的對話,只聽陸蕭說的話,其實還挺像一個合格的父親,但在陸及說自己好不了的時候,賞南分明看見陸蕭繃緊的背放鬆了下來——陸蕭鬆了口氣。

    而陸及聽見陸蕭的話,只是笑,他笑了會兒,掀起眼皮來,「父親,這沒什麼的,一切都是命數。」

    陸蕭並未回應陸及的這句話,命不命的,不都是靠自己掙?

    對於陸及,他也非常痛惜,但他背負著讓家族繁榮的重大責任,兒女妻子,都是可以捨棄的,如陸及所說,這都是命。

    陸蕭露出悵然的表情,「對了,你身邊那個孩子,賞南,還是別太寵了,明年就成年了吧,聽孟管家說,他不想上課,你還幫著請假,這怎麼了得?以後還怎麼獨立?」他皺著眉頭,很不贊成自己兒子這種溺愛教育。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陸及不會有機會養育自己的後代,那個叫賞南的少年不過只是個孤兒,跟院子裡那些狗是一樣的。

    如果養著這麼個小寵物可以讓陸及在生命中的最後一年過得快活些,那也算是這孩子的福氣。

    香夫人突然從賞南的背後出現,「小南,偷聽別人說話可不是好孩子。」她彎腰牽著賞南的手,往樓上走去,將賞南帶到了二樓的書房。她今日打扮得不算美艷,白色的高領毛衣尤顯清麗,她拉直了長發,手裡拿著一隻梨子在啃。

    賞南本來聽得認真,被突然出現的香夫人嚇了一跳之後,他把疑惑壓進肚子裡,直到跟著香夫人走進書房,才問好,「早上好,香夫人。」

    「陸先生在樓下和少爺談話,我不適合呆在那裡,但好像也沒有其他地方去了。」她落寞的神情當中混雜了一些陰狠,啃下一口梨肉,汁水四濺。

    賞南輕聲問:「香夫人,你很討厭陸先生?」

    「當然,」香夫人扭頭看著賞南,「少爺和你說過他是陸紳嗎?」

    「說過,我知道他是陸紳,他說他是死於一場大火裡面,你也是嗎?」

    香夫人眼珠一動不動,她嗤笑一聲,「那你知道這場火是誰放的嗎?」

    賞南搖了搖頭。

    他雖然裝作不知道的樣子,但他可以試探性的猜測,「是陸家的人,他們嫉妒我哥?」

    「倒不是嫉妒,」香夫人將目光移走,放在了對面的牆壁油畫上,一片開得燦爛的向日葵園,它們的花盤都朝向那隻出現了一角的太陽的方向,「你以為陸家為什麼能繁榮至今,是因為他們得上天庇佑,是因為他們善於經營?」

    「不,都不是,庇佑他們的是少爺,就是陸紳,」香夫人彎起嘴唇,「讓陸家成為皇商的是少爺,發現了好幾種獨一無二的染料的是少爺,讓陸家得以家喻戶曉的是少爺。名利亂了陸家人的心,他們想要更多,為求源源不絕的富貴,他們把少爺獻祭了。」

    「小南,你明白獻祭是什麼意思嗎?就是以少爺之血肉,滋養陸家這棵大樹,以讓它永遠屹立不倒,枝繁葉茂。」

    「自此,少爺被怨氣困在了這裡,連續六次的獻祭,我都陪在他的身邊,第七次又快來了。」

    香夫人眼淚整顆整顆往下掉,「大火,水淹,割肉,取骨,碾碎,斬首……這次又會是什麼呢?」

    賞南有些愣住,他手心冰涼,14的信息有誤麼?

    陸及不是不願意離開,只是他自己也受到了詛咒,他也被困在了這個局中。

    陸家不亡,陸紳則要生生世世被困在這座老宅,一次又一次地被陸家人拿去獻祭,每次死去的方式也各不同。

    死去的從來沒有第二人,第三人,一直都是陸紳。

    賞南會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坐在書桌後面的青年溫柔又虛弱,咳嗽起來的時候好像五臟六腑都在跟著一塊兒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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