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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6:04:39 作者: 一節藕
陸及伸手想摸摸這遍體鱗傷的孩子,但卻不知道如何去觸碰——露出來的皮膚幾乎都有面積不等的擦傷和淤青。
他已經許多年沒有受過傷,更加感受不到疼痛,以至於忽略這個世界的任何人都可以傷害到賞南。
他已經無法理解前不久的自己曾想將賞南拋棄在這個世界裡。
如此危險的世界,試問他如何忍心讓他的孩子獨自去摸爬滾打,連沾上灰塵都最好不要,就讓賞南永遠生活在他製造的童話世界裡。
[14:黑化值再減10。]
賞南有些莫名,他確實弄不懂陸及了,難不成是因為陸及喜歡看他被揍?
如果是的話,賞南想,那還挺值的,只不過這樣的打只能挨一頓,因為他會有被打死的可能性。
車駛進山林里,車內沒開燈,只能依靠路燈晃進來的微弱光芒,賞南靠在車座上,半迷糊地打著瞌睡。
陸及看了他一會兒,傾身過去,將賞南散開的外套扣子扣上,少年胸膛單薄,呼吸時緩慢地起伏,睫毛又細又長,臉上的傷讓賞南此刻看起來格外脆弱可憐。
「小南?」陸及喚了他一聲。
「嗯。」賞南聽見陸及叫自己,努力睜開眼睛,當看著陸及近在咫尺的漆黑眸子時,他像望進了兩個黑洞,心神一凝。
「不要娶妻生子,永遠留在我身邊,我會給你一切你想要的東西。」陸及輕聲說道。
前半句說得太輕,賞南只聽見了後面的,所以沒多想,直接應了,「好。」
陸及彎唇一笑,青年的笑溫柔如當空的月光,但沉寂幾百年的野心卻在心底乍然甦醒。
他的孩子,總不能一直是一個病秧子的小跟班。
應該做家主最寵愛的小少爺。
第42章 白骨吟
醫務室的燈全部都打開了,王醫生帶著助手和幾個護士等待在門口,陸及抱著賞南出現在走廊的時候,王醫生神色一凝,他大步走過去,口罩底下的聲音聽著嚴肅又擔憂,「小南傷得很嚴重?」
脖子上那道口子已經結痂,看著有些嚴重,但想來應該只是破了皮,傷口並不會太深,再就是臉上有兩片青紫。
陸及將賞南交給醫生,「好好做個檢查吧。」
賞南是昏死過去了,不是睡著了。
酒醉加那幾下重摔,已經超過了一個小男生的身體承受極限,14隻能讓他感覺不到疼痛,卻不能真的消除賞南身體上所收到的傷害。
陸及在外面的長椅上坐著,眉目沉靜平和,他生了多年的病,從馬背上摔下來後,他便像宅院裡那幾棵枯死的樹,樹葉可能還青綠著,樹幹卻早已經失去了所有的養分,風稍微一大,就會攔腰斷開,即使不斷,青綠的樹葉也會因為長時間失去營養支持而逐漸枯黃。
但他是陸紳。
他並不完全是陸及。
走廊兩邊的窗戶都開著,前不久剛消過毒,便於通風換氣。風從西面灌進來,貫穿了整條走廊,再從東側的窗戶擠出去。
陸及垂著眼,臉色蒼白,但冷得令人抓狂的走廊里,一聲咳嗽都沒有響起過。
隔了很久,王醫生拿著檢查結果出來,一站在走廊里,他就冷得直打哆嗦,他朝陸及走過去,站定後,將結果一項一項的向陸及說明清楚。
「有輕微的腦震盪,脖子上是刀割傷,傷口不深,但為了防止感染,所以我們給小南打了一針疫苗,後背有不同程度的淤青,我已經開了藥。」
「小南摔倒了腦袋,我們做了頭顱檢查,內里沒有發現出血跡象,但這幾天還是要特別注意,如果他出現頭暈嘔吐的症狀,就要馬上過來再檢查。」
陸及「嗯」了聲。
王醫生猶豫了會兒,試探性地說道:「您臉色好像不太好,需要做個檢查嗎?」
聞言,陸及自嘲般地笑了,「老毛病了,不必緊張。」
此刻,走廊里只有陸及和王醫生兩人,身為醫者,病人什麼身份不重要,讓疾病康復才是他的首要任務,他擔憂地看著陸及,「上次檢查還是兩個月前,陸先生很關心您的身體情況,就算是為了讓陸先生安心,少爺你也要愛惜自己的身體。」
王醫生口中的陸先生就是陸蕭,陸蕭可以說是這個世界裡最關心陸及身體如何的人,他對陸及的關心甚至遠超一位父親對一個兒子的關心。
陸及咳嗽了幾聲後才回答王醫生,「我現在感覺還不錯,我想,我應該有可能會好起來。」
他笑著,烏沉沉的目光如春日的湖一般溫柔蕩漾。
陸及這樣說,就是不想死的。但落在王醫生的眼裡他卻倍感心酸,陸及已經不可能好起來,他壽命最多還剩三五年,可儘管如此,王醫生也還是想要再從死神手裡爭取一些時間給陸及——陸及真的是太可惜了。
醫務室里,醫生助手和護士還在給賞南身上的淤青抹藥,陸及把他當寶貝一樣養著,皮膚也顯露著主人到底被養得多嬌氣,背上的淤青像被糊上去了大塊顏料,原本的膚色穿插其中,將淤青分成不規則的幾大塊,連膝蓋和小腿上也都有撞擊傷。
去接賞南的路上,陸及想了一些事情。
一開始想的並不是賞南,而是他看著當初被嫁出去的長姐在過了一些年後,每每攜相公孩子回家來探親時,臉上笑容洋溢,可以看出她過得很幸福,生活順意。而最初因為捨不得女兒出嫁的大伯母大伯父,也會在每次長姐回家時早早等在門口迎接,但他們看起來很高興,再沒有像長姐成親當日那樣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