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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6:04:39 作者: 一節藕
因為受傷,虞知白的臉色非常差,與白紙沒有什麼分別,站在賞南身旁,醫生甚至還問他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沒有,謝謝關心。」他禮貌地笑了笑。
院長把情況簡單地和賞南說了下,大意差不多就是最後的時間,儘量讓老人走得沒那麼痛苦,估計也就是今明兩天的事兒。
賞南將放棄治療的協議遞給虞知白簽字,院長將口袋裡的鋼筆遞給虞知白,看著少年彎下腰在桌子上簽字,他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留下來的人要好好過,才對得起老人的撫養之恩。」
賞南看著虞知白蒼白的側臉,他想,他還是想留下來。
醫院有專車負責運送病危病重的病人,他們將虞昌月甚至送上了樓,在床上安置好後,他們才離開。
這裡是賞南住的地方的客房,床單和被套都是為了之前接虞昌月來過年時新換的,考慮到老人年紀大了怕冷,特意加了一層被子。
此刻虞昌月躺在蓬鬆柔軟的被子裡,表情安寧,止痛藥應該起了作用。
虞知白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面無表情地看著躺在床上的人,身後的虞小羽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她呆呆地看著虞昌月,忍了好久,才小聲問賞南,「外婆會好嗎?」
賞南輕輕搖了搖頭。
虞小羽哭不出來,但她很想哭的,「上次你受傷了都會自己好的,為什麼外婆就好不了?」
上次,賞南被麵湯燙到,虞小羽讓他去找虞知白修一修,賞南說不用,虞小羽覺得很神奇,人類真是太神奇了,受了傷居然可以自己癒合。只是她不知道,受傷也是分輕重程度的,像虞昌月這種情況,誰都無能為力。
虞昌月一直在昏睡中,虞知白一直坐在床邊,中途只離開了一次,是為了給賞南做晚飯,賞南要自己做,他不肯。
「陪伴她的最後一程是我應該做的事情,照顧你也是我應該做的事情。」虞知白挽起衣袖,它臉色比之前好了點,瞳孔漆黑,
賞南就搬了一隻小板凳坐在廚房裡。
他看著虞知白忙碌的背影,思考著對方剛剛說的話,過了會兒,他輕聲問:「你好啦?」
之前虞知白流淚的那一幕,始終深深刻在賞南的腦海里,虞昌月是他唯一的親人,他怎麼可能不難過呢?哪怕他記不得虞昌月了,他還是第一時間衝進了火場,用自己的身體給虞昌月當緩衝。紙人的內心最深處,仍舊是明白,這是它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一個親人了。
虞知白回頭看了賞南一眼,「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是嗎?」
「話雖如此……」賞南低聲道。
「你比較喜歡白胡椒還是黑胡椒?」虞知白微微蹙眉,看著手裡的兩個調料瓶子。
賞南:「……」
.
後半夜,虞昌月醒了,虞知白起身給她餵了一小口水,重新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虞昌月。
一切都是註定的,虞昌月的身體一天天衰弱下去,她或許在一開始就預料到了自己在不久後的死亡,虞知白離紙人越接近,她離死亡也就越近。
所以她後來便在家中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直到賞南的出現,賞南出現以後,虞知白又有些像小虞了,虞昌月又想要再掙扎一下,再多留一些年,說不定小虞會回來。
「您還想喝水嗎?」虞知白手裡拿著水杯,語氣淡淡的。
這不是小虞。
虞昌月看著他,扭過頭去。
醒來後的虞昌月,一句話都沒有和虞知白說,早上天蒙蒙亮時,虞昌月的意識變得混沌不清,她大喘氣了幾口,眼睛瞪得老大,最後發出一道長長的氣音,慢慢閉上了眼睛。
虞昌月死了。
虞知白垂下眼,過了良久,他將水杯放在了床頭柜上,忽視從胃底湧上來的想要嘔吐的不適感,這並不是一件多令它難過的事情。
它該去準備南南的早餐了。
賞南醒來時,虞知白已經整理好了虞昌月的遺容,虞小羽為虞昌月換上了紅色的壽衣,虞昌月的身體已經僵硬,她的頭被墊高,神態祥和。
之後的一切事情都進行得很快,虞家沒有什麼親戚朋友,葬禮在虞昌月老家舉行,一個鄉下,葬禮上只有賞南和虞知白兩人,兩個表情憨態可掬的紙人立在棺材兩邊,一個是虞小羽,一個是之前的半成品,虞知白用了半個小時就將半成品變成了成品。
天是薄薄的菸灰色,細細的雨絲如霧一般溫柔地籠住這個地方,水珠從老房子的屋檐上淅淅瀝瀝往下落,砸在荒草叢生的院子裡,砸出一個個小泥坑。
賞南在附近找了幾個身強體壯的人幫忙抬棺材,好讓虞昌月被順利下葬,這些人都是本地的,也知道虞昌月這一家,一開始聽見需要幫忙他們滿臉的不樂意,但聽賞南說願意付錢,立馬搶著要來抬棺材,連和賞南說話時的語氣都諂媚了些。
其中一個叫大壯的男人,扛起那兩個紙人,喲呵了聲,「小虞還真是得到了虞婆子的真傳啊。」
虞知白拎著紙錢蠟燭,一言不發地牽著賞南的手。
鄉下的人雖然對虞昌月心裡有些小計算,但本質還是非常淳樸,他們收了錢,幹活非常利索。
一群人麻利地將虞昌月下了葬,還用鐮刀將周圍的雜草雜樹都砍了個乾淨,走時還拜了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