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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6:04:39 作者: 一節藕
在魯揚父親眼裡,像一個被撞飛起來的娃娃,「砰」地一聲落了地。
即使車禍就發生在醫院門口,即使急診科搶救室以最快的速度到達現場施行搶救,魯揚仍舊很快失去了一切生命跡象。
消息是在班級群里共享的。
[體委:臥槽他這是自殺?]
[朱麥:像是撞了邪啊。]從金子湖回來之後,朱麥便對鬼神之說深信不疑,一切無法用科學解釋的現象,他都用鬼神論解釋。
[林莘:可能是覺得反正活著也要坐牢,沒面子,還不如死了算了。]
[同學甲:其實沒必要,十八年以後又是一條好漢,還這麼年輕,何必呢,他家又那麼有錢,就算進去了,找人花錢之後在裡面也能活得很滋潤的,再減刑,他還是大少爺一個啊。]
[同學乙:報應。]
[生活委員:那葬禮你們到底去不去啊?]
回答的都是去。
[林莘:畢竟同學一場,更何況,我們不去,我們爹媽也得去。]
[有人匿名問道:賞南和虞知白,你們去嗎?]
這個問題很敏感,眾人心知肚明,問的人也心知肚明,所以才匿名,群里其他人都不做聲了,魯揚不在群里,加上又死了,他們才敢這么正大光明的吐槽。
賞南和虞知白可沒死呢。
快上課時,群里多了一條虞知白的回覆,沒人回。
[虞知白:同學一場,去送一送是應該的。]
-
葬禮那天下了瓢潑大的雨,魯家在回南坊市也算是豪門,不管是不是真心哀悼,來的人總歸是不少。
滿地的白菊花花瓣,被大雨從台階上沖刷下來,順著水流往排水口涌去。
精緻的女士高跟鞋和錚亮的皮鞋不斷地在地毯上踏過,負責接待的不是魯揚父親,魯揚父親在很不起眼的一個角落裡坐著,魯揚死後,白髮一夜之間從他黑髮裡面鑽出來一整片,他看起來很憔悴。
魯揚遺照用的是高中登記證,笑容意氣風發,張揚無比,但熟悉他的同學們都對這個笑容產生了不適感——魯揚得意的時候總會這樣笑,但他得意時,就一定代表了剛剛有人被他欺凌過。
林莘穿著黑色毛呢裙子,黑色短羊毛西裝,抱著手臂,千金小姐的姿態端得十足十,「冷死了,好不容易放半個月寒假,還要浪費在這種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上面。」
朱麥坐在長椅上,說了句「罪過罪過」後才抬頭對林莘說:「魯揚都死了,你積點口德。」
幾個人湊在一塊兒互懟了起來,當看見從門口走進來的兩個人時,不約而同地閉了嘴,體委嘆道:「虞知白這算是以德報怨嗎?被欺負成那樣,他還來參加魯揚的葬禮?」
「不愧是學霸,思想高潔,豈是你等凡人可以比擬的。」朱麥喝道。
賞南穿著黑色的正裝,連領結都是黑色,他手裡握著一支白菊花,魯揚後母前來打過招呼,裊裊婷婷又離去。
他走過去將菊花放在了魯揚照片前的地面,直起腰時,虞知白也站在了他的身旁。
虞知白彎腰將菊花插在旁邊的花束里,賞南甚至聽見他嘆了口氣。
「裝過頭了。」賞南輕聲道。
「哦。」虞知白直起腰,他一轉身,就對上了魯揚父親魯懷海震驚的目光。
魯懷海似乎不敢相信,他細細地打量著虞知白,咽了咽唾沫,不確定地問道:「虞舍,是你的什麼人?」
虞知白露出疑惑的表情,「她是我的母親,您認識她?」
魯懷海的表情變換了好幾種,從震驚到痛心再到懷念與悵然,他抬手拍了拍虞知白的肩膀,「轉眼你都長這麼大了,你知道嗎?你眼睛和你媽媽長得一模一樣。」
「當年,唉,如果阿舍願意跟我走,也不至於會出那樣的事情。」魯懷海看著虞知白,視線捨不得從男生臉上移開,他從這個男生身上看見了十七八歲的虞舍,一入校就驚艷了全高中的女生,不管送多昂貴的禮物,她都不為所動,喜歡她的人多不勝數,魯懷海沉湎在過去,幾乎忘記了現在是在自己兒子的葬禮上,而魯揚的後母站在不遠處,臉色逐漸變得鐵青。
賞南掃了一眼相框裡的魯揚,有那麼一瞬間,他好像看見了魯揚的笑容猛然變得扭曲和怪異。
賞南忽然明白了虞知白為什麼會來魯揚的葬禮。
魯懷海和賞軒一樣,青春年少時便有心儀的人,可迫於家族壓力,他們不得不和不愛的人聯姻,一邊放不下心頭白月光,一邊垂涎著聯姻可以獲得的巨大紅利,身邊人為此痛苦不堪,他們卻自以為情深徐徐。
魯揚完美繼承了他父親的特質,他不敢得罪他的父親,因為他知道他姓魯,知道這意味著他所有的一切都來源於父親的給予,所以他把仇恨都轉嫁給虞知白。
他已經死了,他的父親還在對著虞知白懷念舊日的白月光,沒有什麼比這更加侮辱人。
魯懷海將魯揚全然拋在了一邊,他對虞知白喜愛不已,甚至從懷裡取出了自己的私人名片,「有什麼事就給魯叔叔打電話,能幫的忙我一定忙。」他給出了這樣的承諾。
之後,他才注意到賞南,頓時從親切大叔變成了滄桑老父,賞南和他握了握手,「您節哀。」
魯懷海面露哀戚。
賞南面無表情地移開眼,看向虞知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