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3章 看人間

  「再過三天，你就死了。」

  淡淡一語落下，忽遠忽近，難覓其源。

  在半月夜色，亂墳陰風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可怖。

  換作常人，定會失聲尖叫，當成是孤魂開口，野鬼發聲。

  不過，黑衣少女卻只是停步皺眉，不見半點驚慌，

  她年紀雖小，卻歷盡悲歡，比這更可怕的事，見過不知多少，自然是無懼。

  「何人裝神弄鬼？給我出來！」

  少女清冷如月，孤高若雪，黑裙隨風飛舞，英氣逼人。

  「睡了十年，的確該見一見夜色明月了。」

  輕嘆聲落下，一道絕世仙影浮現，眸若星辰，清秀俊逸。

  他如謫仙臨塵，風華絕代，返璞歸真。

  正是凌仙。

  他遙望皎潔明月，百感交集，感慨萬千。

  化魔仙骨不可逆，一旦動用，結果定是骨碎人亡。

  當年，凌仙之所以能死而復生，是因為神魔共生花、造化神草的一片葉子、招魂旗、上清心法。

  造化神葉為他重塑肉身，招魂旗聚攏他的魂魄，上清心法讓他恢復神智，神魔共生花與他產生奇妙的共鳴。

  少了任何一個，凌仙都不可能復生。

  而他這次之所以能復生，是因為不朽魂、不滅體、向死而生丹。

  此丹得自問鼎之城，乃是一位丹道大宗師嘔心瀝血所創，號稱生死人，肉白骨。

  煉製此丹時，凌仙不以為然，他知曉丹方，而且加以改良，確定此丹不可能讓死人復生。

  不過兩個時辰前，他意識到自己錯了。

  向死而生丹的確可以復活死人，只是，必須得在形神俱滅的那一瞬，多一息，少一息都不行。

  故而，魂散的那一瞬，向死而生丹浮現，強行凝聚凌仙的三魂七魄，而後帶著他沉入地底。

  一睡，便是十年，直到兩個時辰前，凌仙才甦醒。

  單有向死而生丹也不行，成神後動用化魔仙骨，負作用強到難以估量，若非凌仙離修成不朽魂只有一步之遙，此丹無法凝聚他的三魂七魄。

  「你是何人？為何說我再過三天就會死？」少女秀眉微蹙，打量著清逸俊秀的凌仙，難掩驚訝之意。

  一是因凌仙風采照人，卓爾不凡，二是因他身形虛幻，只是靈魂。

  少女從未見過魂體，也從未見過如此風華絕代之人，連號稱謫仙人的玉公子，也不及萬一。

  「何人…」

  凌仙遙望皎潔明月，嘴角揚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人間，我回來了。」

  聞言，少女秀眉緊鎖，道：「回答我的問題。」

  「安靜點，我先看看人間。」凌仙嘴角含笑，做夢也沒有想到，他能活著。

  儘管只是靈魂，肉身不知所蹤，但活著就有希望，而且凌仙相信，向死而生丹也能重塑他的肉身。

  只要找到，他便能再現當年風采，獨尊天下。

  「人間如地獄，有什麼好看的？」少女冷若冰霜，覺得凌仙就是一個瘋子。

  「你若是從地獄歸來，也會覺得人間好看。」凌仙淡淡一笑，想到遺憾，想到心愿，笑容愈發濃郁。

  他的心愿有三，一是滅殺聖域天道，讓宇宙徹底太平。

  二是與林青衣長相廝守，逍遙天地間。

  三是超越仙王天尊，問鼎至高，萬古無敵。

  這三個心愿一個比一個難，十年前的凌仙，一點希望也看不到，不過此刻，他看到了希望。

  不單單是因為他死而復生，也是因為他境界跌落，不再是神。

  對於別人來說，這是天大的壞事，定魂失魂落魄，悲痛欲絕。

  可對於凌仙而言，這卻是僅次於復生的大好事。

  成神等若斷路，別看凌仙戰力堪比仙王，而且離修成不朽魂、不滅體、不絕法只有一步之遙，可他此生都無法再前進一步。

  甚至連精進一絲，都不可能。

  而且，他最多也就是活幾萬年，就算全天下的延壽之物都給他，也別想永生不死。

  若不是為了宇宙萬靈，凌仙絕不可能斷送前途，踏足神境。

  此刻好了，他既拯救了萬靈，也不必再為無路可走發愁。

  雖說仙界破滅，天道崩壞，成道難如登天，但唯有成道，凌仙才有光明的未來。

  除此之外，跌落神境還有一個好處，那便是他可以打破最後三境的圓滿。

  正如成為至尊，便很難達到第九極境，成為神靈，也很難打破圓滿。此刻凌仙不再是神，便可以打破最後三境圓滿，以完美無瑕的根基，衝擊仙道！

  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

  「以我的實力，成不成神，區別不大。」

  凌仙淡淡一笑，他是獨尊人道的大帝，就算跌落神境，他也能橫掃宇宙。

  與其困守神境，無路可走，不如退一步，讓自己有一片更廣闊的天空。

  「枷鎖已除，此刻的我，可以自由翱翔了。」凌仙輕笑，腦海中閃過十個字。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我沒有死過，看不到你眼中的風景，我看到的人間，就是地獄。」少女神情平靜，無喜無悲。

  「看來，你過得不好。」

  凌仙星眸幽深，心知少女嘗盡人生百苦，不然，怎會身在人間，嚮往地獄？

  他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經歷，讓一個十四歲的少女，看人間如地獄。

  「好與壞，與你無關，你只需告訴我，為何說我三天後會死。」少女寒聲開口，語氣不是詢問，而是命令。

  「有意思，很久沒有人敢命令我了。」凌仙搖頭失笑，即便是無敵九天的四大聖祖，也不敢以命令的口吻和他說話。

  「我留下不是為了聽你說廢話。」少女冷若冰霜，沒有半點遲疑，轉身離開。

  「要是不想死，就停步吧。」凌仙莞爾，從少女身上，看到了昔日的自己。

  一樣的年紀，一樣的成熟，一樣的堅韌。

  為了得到力量，少女修煉不入流的邪功，即便是痛不欲生，也沒有放棄，這是何等的堅強？

  「我給你一句話的時間，若仍是廢話，我不會再停步。」少女神情冷漠，秋水眸中閃過一絲不耐。

  「真不知你哪來的勇氣，我雖是靈魂，虛弱不堪，但殺你卻易如反掌。」

  凌仙失笑，他可是媲美仙王的存在，就算跌落神境，就算靈魂虛弱，殺一個鍊氣期修士也輕而易舉。

  「你說了句廢話。」少女冷冷看了凌仙一眼。

  「有意思的丫頭，」

  凌仙莞爾，道：「做個交易吧，我教導你成為強者，你幫我尋找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