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8章 那隻手

2023-10-21 02:08:32 作者: 香樟店下
  「那是古往今來,極少有人捨得,將米糧當給當鋪的。」

  青年公子微微笑道,搖著摺扇,走到櫃檯前,將那一口袋米糧打開, 抓起一把白淨的連個絲米糠都沒有的大米,放在鼻子下面問了問。

  「米溫熱,味芳香,上等大米,共五斗,一斗八文,收。」

  青年公子放下手中大米, 對著夥計說到:

  「以後若有人典當米糧,皆以真當行價收入。」

  說完, 青年便便徑直走到後院去了。

  「財可當,帛可當,命可當,魂可當,天下之物與之非物,無物不當,不知閣下來我典當行,欲典當何物?」

  楊宇搖著摺扇,走進後院,看著在後院井水邊上擦拭著一柄短劍的黃色布衣男子。

  男子抬起頭,看向楊宇,臉上露出那玩世不恭的笑容。

  「我這一身孑然,能當的東西也就這一聲行頭,你若想要,供我一頓飽飯便可。」

  黃衣男子說道。

  「巧了。」

  楊宇啪嗒一聲將摺扇收起,看著男子說道:「我方才剛收了五斗上等大米,可足夠你吃飽。」

  「那你煮來,待我吃完, 定逛著腚從你這兒出去!」

  黃衣男子說完,與楊宇對視一眼,隨後二人皆是哈哈大笑起來。

  「荊軻,好久不見。」

  楊宇上前,於荊軻互相拍了下手掌。

  荊軻用水抹著劍,將短劍抹的鋥光雪亮。

  「決定了嗎?此一去,或是生死永隔。」

  楊宇看著荊軻,緩緩說道。

  「嗨,必須得去。」

  荊軻說道。

  「你有把握?」

  楊宇問。

  「把握?不,不存在任何機會的。」

  荊軻呵呵笑了笑。

  「那你此去,莫非是故意送死?」

  楊宇問。

  「當然。」

  荊軻說道。

  「為何?」

  楊宇問。

  荊軻慢慢站起身來,看著咸陽宮的方向:「我只是想讓天下人看到,這天底下,還有人,敢對著秦王,刺出那一劍!」

  楊宇搖頭,嘆氣看著荊軻。

  「楊大哥,你說,我的孩子,能活麼?」

  荊軻忽然收斂了臉上的意氣,看向楊宇。

  楊宇搖搖頭:「秦王宮高手如雲,戒備森嚴,即便是當今劍聖蓋聶,只怕也難全身而退……」

  荊軻的臉色變了變:「這世上,似乎沒有你不知道的事。」

  楊宇打開摺扇,搖了搖:「你想救那孩子,而當今又有這份膽量,這份但當,這份力量去做的,也只有他了。」

  「可你也說了,即便是他,也難全身而退。」

  荊軻神色有些黯然,但他知道,這已經是他唯一的路了。

  楊宇看著他,忽然淡淡一笑:「但是,我說那孩子,能活。」

  「能活?」

  荊軻怔怔的看著楊宇,隨後想到了什麼,釋然一笑:「是了,你說能活,那自然是能活的。」

  月盡,天明,咸陽宮出了大事。

  秦王嬴政,遭到了刺殺!

  刺客雖然已經伏誅,但是他的同黨,卻從咸陽皇宮逃了出去。

  劍聖,蓋聶,一個曾經效忠於秦王的人。

  他不僅從皇宮逃走了,而且還帶走了一個孩子。

  據說,那個孩子,就是那名刺客的孩子,而那名刺客,叫做荊軻。

  這一劍,雖然沒有刺在秦王的身上,但是卻仿佛是刺在無數人的心上。

  秦國的通緝令下來了,就算蓋聶躲到哪兒都是沒用的,秦王的軍隊,還有傳說中的流沙,會一直追捕他。

  但是在暗中,無數被荊軻那把劍刺中心房的人,都將默默的伸出他們的手。

  至少,要守住這位刺客的一點血脈。

  深夜,叢林。

  一個青年劍客單手將一名孩童夾在肋下,另一手持劍,在叢林中瘋狂穿梭。

  數道身影從樹林上方掠過,一把明晃晃的劍,名為鯊齒。

  說它是劍,倒不如,說它是野獸的齒牙,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樣。

  流沙,唯一一個能夠將劍聖蓋聶追的無路可逃的組織,而那柄鯊齒的主人,便是流沙的首領,衛莊。

  聚散流沙,取無形無相,亦能噬人於無形之意。

  叢林的盡頭,多了一道人影。

  此人手持摺扇,輕輕搖著,背對著整片叢林,面前就是一條大路。

  劍聖的手已經握緊了他的劍。

  天下排名第二的劍,淵虹。

  沒有人,能夠背對著,接下手持淵虹的劍聖一劍。

  然而劍聖的劍並沒有斬出,身體與此人擦肩而過,毫不停留的奔向了大陸。

  不知為何,此時的蓋聶隱隱覺得,自己逃出來了,至少是,暫時逃出來了。

  流沙停了下來。

  天上的白鳳,樹上隱蝠,地上的一條美女蛇,以及,一柄叫做鯊齒的劍。

  「你擋住了我的去路。」

  衛莊開了口,聲音如同他的劍一般寒冷。

  青年沒有回頭:「那倒不如,就此回停下。」

  衛莊道:「我一向不喜被人擋路。」

  青年道:「而我,一向不喜給別人讓路。」

  樹梢上的白鳳消失了,樹杈里的隱蝠消失了,地上多了一條如同閃電般的金屬毒蛇,閃耀森冷寒光。

  羽毛,白色的羽毛,帶血的羽毛,從青年的頭頂飄落,如恰好一般,落在了青年的食指和中指二指中間,然後消失在隱蝠的胸膛之上。

  地上的赤練毒蛇似乎被一顆藏在草叢中的石子打中的頭顱,抬頭咬中了空中的鳳凰,鳳凰墜落,被赤練接住。

  寒光閃過,噬人的鯊魚已經張開了他的利齒。

  然而那青年依舊沒有回過頭,只是淡淡的伸出一隻手,按在了衛莊的頭頂。

  衛莊的身子彎了下來,半跪著,鯊齒撐在地上,汗水順著右手,流淌在鯊齒上,如同滴血。

  他的頭就那樣前面那人按著,如同一個成年人,在按著一個幼童的頭。

  赤練呆了,白鳳呆了,隱蝠已經昏死過去,所以不算呆了。

  青年鬆開手,搖著手中摺扇,慢慢的向前面大路走去。

  衛莊站起身來,臉上無羞也無惱,除了一絲慎重之外,更多的,便就是疑惑了。

  「我或許見過你……」

  衛莊說道,然而青年卻已經走遠。

  赤練扶著白鳳,走到衛莊身邊。

  「他,是誰?」

  赤練的聲音有些顫抖,她能夠感覺到,被他扶著的白鳳,同樣在微微的顫抖。

  「不知道,但是那隻手的溫度,我記得……」

  衛莊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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