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大伯父

  蘇辰從小與這丫頭朝夕相處，對她的心思多少能夠猜到一些，但卻始終不願意將此事說破，自己也不知為何竟會在此事上顯得如此不乾脆。

  朱逆玩笑話開過，見蘇辰毫無反應，便覺老大沒趣，鼻尖動了動，又聞到蘇家莊園那半畝藥田中的濃郁藥香，索性一個人跑了過去。

  蘇辰如今與他關係匪淺，藥田中的靈草仙藥自然也不會吝惜，但畢竟是自己的心血，明知朱逆會毫不客氣的搜刮一場，自己也難免感到有些肉疼。

  未久，紅袖將沏好的玉泉青茶端到院子裡，搬了一張竹椅，讓蘇辰坐了主位，自己則如十年前一般立在蘇辰身側。蘇辰也不客氣，徑直坐下，品了品久違的青茶味道，感嘆道：「還得是金陽山中的玉泉水泡出的茶好喝。」

  紅袖展顏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自你走後不久，這玉泉青茶便不如往日矜貴了。」

  蘇辰詢問道：「這是為何？」

  紅袖道：「公子走後，紅袖想了一些法子，托老爺他將金陽山上的玉泉水給引到了山下，而那青茶樹也開始遍地栽植，經過四五年時間，這玉泉茶水便可量產，城中好茶之人幾乎都能喝到。」

  蘇辰恍然道：「難怪，你能想到這法子，已經相當了不起了。」

  聽到公子誇讚，紅袖由衷歡喜，突然小心翼翼問道：「公子，這次回來，還走嗎？」

  蘇辰點了點頭，「應該待不了多久，回來看看你和父親，不久後就打算去中州一趟。」

  紅袖「哦」了一聲，大為失望。

  蘇辰苦笑一聲，安危她道：「傻丫頭，別難過了，你這個樣子，倒讓我覺得公子我再也回不來似的。」

  紅袖連忙「呸」了一聲，嗔道：「公子切勿胡言，只是公子這一走，莫非又要十年麼？」

  蘇辰一怔，話倒真是難倒了他，莫非真要如紅袖所說，十年時間一去不回？

  默然一陣，蘇辰無奈道：「真正修行之後，才明白有很多事是修道士也無法解決的，紅袖，你若就留在飛狐城，其實也挺好的。」

  紅袖聽他語氣酸苦，心情也為之難過起來，「公子在外，莫非受了很多委屈？」

  蘇辰搖了搖頭，道：「並沒有什麼，大衍宗上下對我都挺好，只是這些年來，經歷過一些事情，會讓我感覺有些累而已。」

  紅袖安慰道：「公子若是累了，便回家來吧。」

  蘇辰笑道：「我這不是回家了麼？」

  紅袖莞爾一笑，讓公子好生休息，自己則立在一旁，靜靜守候。未久，蘇辰興許是真的太累，抑或是玉泉青茶確實有放鬆的奇效，蘇辰緩緩閉上了眼，竟漸漸入夢睡著了。

  這一覺足足睡了一個時辰，蘇辰醒過來時，劉雲雙正巧在一旁守候，詢問下方才知道父親回來了。

  蘇辰跟著劉老管家到了書房，十年不見，父親似乎老了不少，鬢角已經有些泛白，蘇辰眼眶一紅，聲音微顫道：「父親，我回來了。」

  蘇方遠抬起頭來，嘴角露出一絲溫和笑意，時隔十年之久，父子相見，曾經嚴厲的父親已經少了些許鋒芒，此刻對他點了點頭，道：「劉老，你先下去吧。」

  劉雲雙退下後，蘇方遠氣勢陡然一盛，一股強盛至極的威壓向蘇辰直逼而來。

  蘇辰登時一驚，這股威壓之強，卻是隱隱接近無量境，當下連退三步，神情一凝，憑著自身肉體強悍強行接下父親的氣勢壓迫。

  蘇方遠見他連退三步後便紋絲不動，滿意的再次點頭，笑著說道：「十年時間，能達到離相境第五重境界，這份答卷為父還算滿意。」言罷，周身氣勢一斂，又恢復到往昔的慈父模樣。

  蘇辰滿臉驚訝，問道：「父親，你怎會」父親當下表現出的修為遠在他想像之上，一時間卻有些接受不了。

  蘇方遠打斷道：「怎麼，很驚訝？」

  蘇辰撓了撓頭，苦笑道：「是有那麼一點。」

  蘇方遠冷哼一聲，道：「大驚小怪，為父在你面前隱藏真實修為，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你修行十年，莫非還想不通其中道理？」

  蘇辰無奈苦笑，就近坐了下來，拿過父親身前的茶杯一口飲盡，微一沉吟，突然問道：「父親，這次回來，孩兒確實有一件事想不大明白。」

  蘇方遠似乎早有所料，只是淡淡道：「說來聽聽。」

  蘇辰理了理思緒，小心問道：「父親，咱們蘇家是否曾經與妖族有過一段來往？」

  蘇方遠沉默良久，面色凝重，蘇辰見他神色，心知這次回來算是一個明智之舉，當下也不著急，過得片刻，只聽父親嘆道：「雖然早有準備，但聽你這小子提出這個問題，為父仍是不知該從何說起，辰兒，既然你已經有了疑惑，想必也該察覺到了，你體內的妖族血脈之力如今也已經被徹底釋放出來。」

  蘇辰精神一振，靜等下文。

  蘇方遠續道：「若我告訴你，你其實並非我親生，你信還是不信？」

  蘇辰神情一僵，隨即苦笑道：「父親，你可別拿這個開玩笑。」

  蘇方遠神情嚴肅，哪裡有半分玩笑意味？蘇辰心下一沉，父親所言，恐怕假不了，若是如此，自己的生父現下又在何處？為何他又會棄自己於不顧？

  他心中一片茫然，怔怔出神，卻聽蘇方遠嘆道：「你也不必如此，你雖非我親生，但並不是你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事實上，你應該稱我一聲大伯父。」

  「什麼？」蘇辰將信將疑，一時間作聲不得。

  蘇方遠續道：「你從小就聰明，可偏偏在這件事上最為糊塗，難道你沒發覺，無論從性格還是樣貌，你與你二伯父都更像一對父子麼？」

  蘇辰如遭雷擊，全身大震，卻聽蘇方遠續道：「百年前，我蘇家本是南州一方豪門，你父親年輕時跟你這般一樣，生得儀表堂堂，加上修行天賦驚人，我雖為兄長，卻也將他視作未來蘇家族長的不二人選。」

  時間倒回到一百五十年前，蘇方易出生於強盛一時的南州凌霄城。這名蘇家子弟並沒有辜負蘇家的期望，在他十六歲生日當天便一舉破境，成為了一名貨真價實的離相境修士。

  少年年少氣盛，志得意滿，決定行走天下，十六歲便走南闖北，在南州一帶打下不小名氣。

  十年之後，蘇方易已是遠近千里之地最年輕的止觀境修士，朱雀院太上長老想要破例將其收入門下，蘇方易不為所動，依舊獨行闖天下，這一闖，便闖出了滅族大禍。

  當時妖族與人族之間嫌隙甚深，蘇方易不顧家族反對，與一名妖族女子相戀五十年，終於誕下一名嬰兒，蘇辰聽到這裡，已覺奇怪，若自己便是這名嬰兒，時間上至少差了將近六十年的時間，卻聽蘇方遠道：「你不用多猜，這名嬰兒正是你，辰兒，自你出生之後，身子便不如常人，只因你身具人族與妖族血脈，體內氣血相衝，必須要有冰魄輔助壓制你體內氣血才行。」

  蘇辰問道：「身具人族與妖族血脈的雖不多見，但並非只有我一個，為何我會出現如此異常？」

  蘇方遠道：「人族與妖族結親，兩大血脈若是力量均衡，自然不會出現什麼問題，我記得中州有個慕容家族，曾經也有過一名身具兩族血脈的後代，便沒有出現你這樣的情況，只因為慕容家族本就是天生的五行體質。」

  蘇辰神色恍然，父親口中所言的那名慕容家子弟當是慕容靜無疑，這也就解釋了為何在神威軍中慕容靜會選擇加入他的天字旗，恐怕她也有著觀察自己的目的。

  蘇方遠續道：「我蘇家素來都是傳統的人族血統，與妖族血脈本就難融，更何況你母親還是妖族中的靈蛇王族，自你父母二人相戀後我便早就預料到你出生後可能會發生的情況。事實上，能讓你活下來便已經算得上奇蹟了。」

  蘇辰苦笑道：「這個故事聽起來有點太不真實，算年齡，我如今該算是一名九十多歲的老人了，這要說出去，誰敢相信？」

  蘇方遠掃了他一眼，緩緩道：「你體內的妖族血脈已確定無假，想不承認也難，公孫啟那老傢伙看中了你的體質，這才收你為徒，哼，事到如今，還當他與你的相遇是偶然不成？」

  蘇辰笑道：「這件事在我正式成為大衍宗弟子後，師父他便跟我提過了，莫非這就是早期父親不願我與師父往來的原因？」

  蘇方遠哼了一聲，神色突然一沉，「若當真如此，事情便簡單多了。辰兒，你可知道你母親是怎麼死的？」

  「什麼？」蘇辰渾身一顫，自他記事以來，母親的事他知之甚少，蘇方遠也並未跟他細說，蘇辰雖知母親極大可能已不在世，此刻聽蘇方遠突然提及母親之死，卻是難掩激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