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混亂之血

  江黎想起來，這吳石在進入遺蹟之前，還特地進過一個村莊。想來這些地上的人體殘骸，和那顆拼接頭顱，應該都是從那裡來的。

  散修散修，這個群體被人嫌惡還真不是沒有原因的。雖然其中也不伐英雄豪傑之輩，仗義執劍之俠。

  但絕大部分散修，卻是連最基本的道德，都根本守不住的惡徒！

  吳石，曾經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散修。不過他運氣很好，在村東頭一家沒落的道觀之中得了傳承後，便踏入了修仙之途。

  雖然散修的日子艱難，他又沒有長輩指點，但自行摸索，也讓他勉強的練氣入門，並慢慢接觸到了修仙界的一角。

  一次，為了追逐一隻靈鼠，他誤打誤撞的鑽進了那處裂隙，並發現了這個遺蹟。

  那種巨大的興奮，絕不是一般人所能體會的。

  像那種窮家小子得到遺蹟傳承，一躍成為絕世天才，把無數人踩在腳下，迎娶洛神榜全部女修，最終成仙封神的畫本故事，在散修群體中可是暢銷的很。

  他一開始進入這個遺蹟的時候，其實地下甬道里還有著多處的坍塌掩埋點，和不少躺在甬道中死去已久的枯骨。

  他按照畫本故事中的情節，以恭敬的態度，一一磕頭安葬了那些枯骨，並得到了它們的遺產。

  只是由於時間太過久遠，這處遺蹟的原身，又是在大戰之中被突然滅亡的，並沒有人做過妥善的保存措施。

  所以留在屍骸旁的一些法寶丹藥，都在時間的沖刷下，流失了所有的靈氣，在這孤寂的空間裡慢慢腐朽。

  以至於，在這些屍體上，他並沒有找到太多有用的東西。

  只有在一具衣衫布料尚且完整，體型格外高大，骨骼形狀還和人類略有不同的屍骸上，他找到了那柄黑劍和那個手環。

  除此之外，就再沒有其他了。

  但這些，並不能澆滅他的探索熱情。用原始的手段，一點一點的挖掘坍塌點，清理積土碎石，幾乎把這處遺蹟當成了自己的家來經營。

  花了幾個月的時間，他才把尚且完好的那部分甬道給勉強貫通。

  而在這期間，他也看到了那些混亂的壁畫。

  和江黎不同，吳石區區一個普通練氣期修士，在第一次看到那些壁畫的時候，根本沒有抵抗的能力，直接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而在昏迷中，意識並不清醒的他，做了很多夢，一遍又一遍的血腥噩夢，在反覆的折磨著他。

  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腦子裡多出了一些零碎的記憶，他自身的性格思想也不著痕跡的發生了些許改變。

  但這並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自從昏迷的那天開始，吳石就每天每天重複的經歷同樣的夢境。

  隨著做噩夢的次數越來越多，腦海里多出的記憶逐漸完整起來。他的性格也在潛移默化中，變得越加殘忍。

  不知從哪一天開始，當他再次看向那些壁畫時，他不再感到暈眩，反而只覺得開心興奮，經常站在壁畫前一看就是一整天。

  吳石也終於了解了一些這個遺蹟的事情。

  曾經這裡屬於一個強大的教派，黑蓮神教，就是這麼一個名字。

  而這個教派的終極目標，卻似乎是想要復活一個神。

  復活一個神？這世上哪有神仙。

  這是他當時的第一想法。

  在當代修仙潮剛剛復甦興起的時候，曾有無數凡人修士，窮盡生命去探索過仙佛的蹤跡。

  但最終，在修仙界內，仙佛被證實並不存在於這方世界。

  而在凡人國度，仙師則完全成了修士的代名詞。

  隨著最早那批修煉先驅者們的修為越來越高，距離真正仙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這個答案在這修仙界中，也基本成了常識。這個世界沒有仙佛神，他們這批修士，將會是新一代的仙佛。

  也正是因此，吳石才會對此嗤之以鼻，根本不信。

  直到，順著甬道走到盡頭，看見了那個端坐在巨大黑色蓮花之上的身形後，他才明白這個遺蹟的真正價值到底是什麼。

  那個夢，可能還真沒有騙他！

  一個神靈，或者說神靈的屍體就在他的眼前！

  嗯，以散修吳石淺薄的見識，如果一具屍體都比他見過的所有修士要更加強大，那自然就是神靈無疑了。

  第一次，嘗試著，按照那個夢裡的做法，吳石獻祭了一碗自己的血液。

  然而讓他興奮的是，這個巨大的神屍，居然真的給了他反應。

  那一天，他因為沒有資源而停滯了許久的修為，就這麼輕鬆的突破了。

  他也知道了，這具「神屍」名叫阿修羅，修羅神。

  嘗到了甜頭以後，他對這個遺蹟再也無法自拔。

  一次又一次的獻祭，一次又一次的反饋，大量凡人的死亡，讓他憑藉遺蹟里的力量，在二十歲之前，就成功的突破到了練氣後期。

  這是大部分散修，想都不敢想的速度。就算是宗門弟子，這樣的速度也已經足以算得上是精英。

  隨著時間的推移，吳石的手上染上了越來越多的鮮血，那個每晚都會出現的夢境，在他心裡也不再難以接受。

  然而在某天晚上的夢裡，這個黑蓮上的神屍卻是主動呼喚了他。

  只要他再完成一次血祭，修羅神，就會賜給他足以築基的力量。

  但血祭的目標，卻是要他屠殺自己出身的村莊，獻祭自己的血親同族。

  這一次，幾乎上癮的散修吳石猶豫了。腦子裡最後一點的理智和情感告訴他這樣不對。

  他暫時封閉了那處裂隙，也正是那時，他聽說了大重山修士大比的消息。

  吳石參加了大比，並把自己的選擇交給了命運。如果能在大比之中功成名就，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吳石或許就會下定決心放棄那處遺蹟。

  但最後的結果也知道了，他並沒有在大比中得到任何好處，反而丟失了那柄黑劍。

  渴望力量的他，徹底被負面情緒迷失了心智，生而為人本應該有的同理心愧疚感，徹底消失不見。

  在回來之後，吳石毫不猶豫的屠殺了全村人，並在他們的屍骸上舞蹈，用父母血親的碎塊，縫合出了那顆頭顱。

  是的，之前被吳石屠殺的村莊，就是生他養他的地方。

  而那「修羅神」，這次也同樣沒讓他失望。

  拼接縫合的詭異頭顱扭動兩下，居然真的睜開了眼睛，並開口說話。

  「哈哈！哈哈哈哈，好運的年輕人，修羅神聽到了你的聲音，你的祭品我很滿意，虔誠的人應該得到獎賞。」

  「來吧，喝下我的血，接受修羅神的饋贈吧。」

  那腦袋的嘴巴一張一合，說話的聲線卻是在不斷變化，像是有很多人擠在一顆腦袋裡，爭搶著用那一張漏風的嘴巴說話一樣。

  那吳石聞言，癲狂的臉上當即露出大喜之色，連忙端起一個瓷碗湊到了近前。

  那拼接頭顱浮空飛起，隨即從它的雙眼之中，流下兩道血淚，滴在了那瓷碗之中。

  看上去，只是區區幾滴血液，但吳石卻可以從中感受到，那種香甜氣息的誘惑。

  只要喝下它，自己就能得到修羅神的力量，就能把那些傢伙通通踩在腳下！

  吳石的笑容充滿了癲狂，顫顫巍巍的端著瓷碗，一仰頭就要直接吞下。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劍光瞬息而至！

  不記消耗蓄勢良久的蜀山御劍術，又哪裡是一個鍊氣期修士能反應的過來的。

  一顆猙獰狂笑的腦袋，直接就被這一劍給砍了下來，在空中翻翻滾滾拋飛好遠。

  而碗口大的傷口處，卻是被燒的一片漆黑，連血都流不出來。

  無頭的身體抽搐兩下後軟倒，但那個瓷碗，卻是被另外一隻手給穩穩的接住。

  「這個東西沒人要的話，借我研究幾天唄，告辭。」

  江黎操控分身接住瓷碗，然後片刻停留都沒有，就立刻返身向著石室外的甬道衝去。

  他的速度很快，早已經做好了準備，搶了東西就走。

  可就在這一瞬之間，他的餘光一不小心，掃到了石室正中央的一個巨大身影。

  紫色。。三頭。。六臂。。只是這餘光的一閃而逝，分身的腦子就又是一陣強烈眩暈，腳下不由得為之一頓。

  時刻關注著的江黎，果斷接過控制權，繼續向著外頭衝去，但就這麼一頓，還是遲了。

  「劍修！壞我等好事！休走！」

  那顆人頭，猛的彈起，速度極快的跳到了分身的必經之路，隨即果斷的炸開。

  轟！

  污血，碎骨和腦漿，直接糊了分身一臉，他的身形也不可避免的被衝擊波推的倒飛回去。

  江黎及時激發護體法寶，靈氣光芒瞬間護住周身和手中瓷碗，才沒有在這一擊下直接重傷。

  但才剛剛落地，他的臉色就直接當場大變。

  身上的那層靈氣光膜不知受到了什麼東西的影響，突然劇烈的波動了起來。只是片刻時間，他就已經完全無法控制，光膜直接爆散成了一團靈氣，消失不見。

  江黎又試了兩下試圖重啟，但防禦法寶居然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失靈了。

  「這血有問題！」

  望著前方爆開的血霧，江黎神情凝重。

  灼虹劍已經飛回他的身邊，但前方出口卻還被血霧擋著。

  低垂著眼睛，儘量避免在看到石室中央的東西，江黎把那碗裡的血滴倒進瓷瓶收好，隨即一掐劍指。

  醉酒長歌恨！烽火映天涯！

  他也不等血霧散去，，一記天涯烽火劍，就朝前方打了出去。

  這石室的空間太小，高威力大範圍的劍訣根本就施展不開，所以他還是選擇了，酒火劍歌之中自帶的一記劍招。

  連片的火焰劍光飛出，很快便充散了那一片血霧，江黎操控分身緊隨其後，便也要衝出石室。

  然而，某些人卻很好客，不太希望他就此離開。

  兩隻手突然從地面抱住了分身的左腳，讓他的沖勢再次一頓。卻是一具無頭屍體突然動了起來，死死抱住他的腳踝就是不鬆手！

  隨後，那顆被他一劍斬飛的腦袋，竟然也飛了過來。

  速度很快的從後方飛到劍修分身的旁邊，竟然又是一陣劇烈的爆炸。

  同樣的血肉碎骨腦漿，這一炸的威力，遠不如剛才，分身被這一炸推得向前踉蹌兩步就停了下來。

  但他的臉色可是一點都不好看。

  因為，分身體內的酒火靈氣，不聽使喚了！

  下一刻，肚子如同懷胎十月般高高鼓起，是不受控制的酒火靈氣，自氣海中湧出，馬上就要撐破他的身體。

  江黎心中大罵，這又是什麼詭異手段，也太過陰毒了吧！

  還好是讓分身先行試探，要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本體過來，以本體的恐怖靈氣儲量，指不定也得吃個大虧。

  眼見著身體就要被撐破，江黎當即立斷，中指成劍，直接就插入了分身的臍門之中。

  噗！

  像是蓄壓到了極限的高壓鍋，突然被拔掉了氣閥一樣。

  大量的靈氣從他的臍門中傾泄了出來。那裹挾著濃郁酒香的靈氣，不要錢似的噴射出去。

  他倒是也想施展法決來強行消耗，但現在的酒火靈氣根本無法操控，就是想搬運到嘴巴里噴出都根本做不到，只能是出此下策，緊急排出靈氣。

  本體這邊也趕緊停掉了涌靈術，這才勉強避免了分身爆體的結局。

  足足噴了兩分多鐘的靈氣，劍修分身的肚子才慢慢平復下來。

  但危機並沒有因此解除，此時此刻，在他的體內，點滴靈氣也無。

  無窮無盡的虛弱感從身體的每一寸細胞中湧出。靈氣全空，這種情況對於一個修士來說，幾乎相當於臨時癱瘓。

  分身捂著外翻的肚臍，連站都站不穩了。

  嘗試重啟涌靈術，但可能是因為那些血液還粘在身上，新出現的靈氣，照樣很難掌控。

  江黎又試圖召喚飛劍，但很可惜的是，灼虹劍也在剛剛被濺上了污血，全部靈氣也在短時間內失控逃逸，無奈的落到了分身的旁邊。

  情況，幾乎成了死局！

  「劍修！蜀山劍修！是你們又是你們！」

  血霧慢慢散去，八條鬼魂化作八道黑霧顯出了的形象。

  「蜀山劍修毀我宗門！吃了你！讓我吃了你！」

  八道黑霧之中，時不時的顯出一張人臉，圍繞著分身亂飛。

  一隻惡鬼突然衝出，鬼臉直接撲在了江黎的肩膀上，然後活生生撕扯下了一塊血肉。

  分身吃痛，又因為靈氣全無身體虛弱，險些站立不穩。

  「血的味道！我喜歡血的味道，如果裡面再加些恐懼！啊！美味！」

  受到了活人鮮血的刺激，八隻惡鬼就更加的興奮起來，又是兩隻撲倒分身背上，狠狠地扯去了兩塊血肉。

  再這麼下去，江黎的劍修分身，只怕就得在這裡，被這八隻惡鬼給直接分食！

  「我還以為是什麼東西在這裡裝神弄鬼呢，還復活修羅神，原來只不過是幾隻小鬼罷了。」

  江黎咬牙切齒的忍住疼痛，然後故作不屑的如此說到。

  他算是看出來了，在這個遺蹟里，根本沒有什麼可以回饋信徒的修羅神，只有八隻搞事情的惡鬼。

  那坐在石室中央的東西，應該是這遺蹟之中混亂力量的源頭，但它確確實實是已經完全死透了才對。

  而這八隻惡鬼，應該就是這地方曾經的修士所化了。

  「蜀山的雜碎！你說什麼！我要把你的靈魂撕成碎片！」

  一團黑霧猛的飛到了江黎的面前，一張禿頭長須的猥瑣老臉，直接懟在了分身臉上，作勢就要直接啃掉他的一顆眼珠！

  「你們敢嗎！」

  江黎一聲大喝，竟然還真的震住了這幾隻惡鬼。

  「你們不能離開這間石室吧！」

  他看向了的石室角落的八具骸骨。

  隨著性格的改變，散修吳石到後來，顯然已經沒有心情再去掩埋屍體了。那些屍骸應該就是這八個傢伙的原身所在了。

  而從它們剛才無論如何也要阻止分身腳步的情況來看，只怕分身一旦離開了石室，它們就再也無法追擊。

  果然，聽到此言，八隻鬼物莫名的安靜了下來。

  「知道這裡的人，只有我和他。」

  「現在他死了，你們再殺了我。等下一個倒霉蛋發現這裡，可能要一百年？兩百年？還是永遠？」

  他又指了指地上的無頭屍體，然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現。

  那八道黑霧不再撕咬分身，圍繞著分身飄浮，鬼體劇烈的翻滾了起來。

  片刻後，才又有一隻鬼物飄了過來。

  「沒關係，只要占據了你的身體，我們就能出去了。」

  黑霧依舊翻滾不休，這傢伙顯然不知道，在懂行的人眼裡，分辨一隻鬼物是否說謊，其實並不困難。

  「奪舍如果這麼簡單的話，你們早就能出去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要喝下這東西的人，才能帶你們出去吧。」

  江黎掏出了那個小瓷瓶，在手中晃悠。

  「那麼，如你們所願。」

  就在這八隻鬼物陷入沉默，正在考慮怎麼引誘江黎就範的時候。

  出乎意料的是，江黎竟然直接打開瓶塞，一仰頭就全部倒進了嘴裡，一滴都沒剩下！

  反正老子這是分身，誰怕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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