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你算老幾

  陸沉在櫟樹下微微站起了身來，感受著那循著自己身上的詛咒絲線，越來越快攀附而來的一股強橫的氣息。

  嗡～

  人還沒來，一時天象先為之大變。

  龜靈國舉國上下，億萬萬土地州郡乃至於府縣任何一處的國民，同一時間抬頭。

  轟！

  狂暴的雷鳴，好似天公怒吼，穹天為之震顫。

  咔嚓！

  緊接著是一道道紫色的電光，如龍蛇般猙獰而又扭曲的遊走長空。

  一瞬間。

  整個龜靈國上空無窮雲天，全都為蜘蛛網一般擴散分裂而開的電走虛空之象所覆蓋。

  龜靈國皇宮之中。

  皇帝與文武百官群臣，一時全都大驚失色的走出了宮門，看向天空一切雷光最密集的那個點。

  「雷道天神，這是雷道天神中的哪位降臨了我們龜靈國。」

  ……

  「這是那位一年前飛升上來的伏魔雷公，這張臉長的……」

  龜靈國那條曾經最神聖偉大，如今卻已經被一截為二兩分的大江江頭下，一個撐著竹筏的禿頂八字須老者，赫然抬頭，先是為這大道異象背後的來人身份所驚。

  「這架勢，是衝著……」

  待及看清楚了那雷光匯聚之地，赫然是自己合道被斷，道行大損的地方。

  「衝著那人去的。」

  撐筏老人眯起眼睛來，當即將筏子停在了江中，仔細看向了那裡。

  只見雷光匯聚之中，一道巨大的鏡台浮現，一個身材高削，身著黑色道袍的年輕人從鏡光之中走了出來。

  一身寬大的道袍在長空呼呼的氣流中如旗幟般獵獵作響。

  「孽鏡台！」

  合道大江上的老人看到孽鏡台出現之後，當即眸內瞳孔一縮：

  「道序二席雷帝元君之物。」

  櫟樹下。

  陸沉看著長空之中走出來的這個人的這張臉，直至他百多年前成功入地仙界，才知道這張臉更像的是誰。

  不過陸沉更關注的是那被當一個小吊墜般，掛在了腰間的孽鏡台，開口道：「天庭好闊綽，居然給了你雷帝元君之位。」

  然而。

  對面的黑衣年輕掌門絲毫沒有回話，從出現在這裡，眸底勾勒出樹下陸沉的身影之後，便是攜帶著億萬里雷霆真爆般的氣象，一步跨出，袖中手掌抬起，便朝著陸沉和那株遮天巨樹拍了過去。

  轟！

  一掌下壓，頓時最為直觀感受到這一掌之中力量的是龜靈國的所有生靈。

  他們憑空感覺到與自身有關的某些東西，在陳沙抬手壓去的一瞬間，被那個動作撥動了起來。

  那其實是雷之大道無形之中在每個人身上的影響。

  上古九天雷神是維持大荒天地以及宇宙諸界陰陽平衡的象徵，也是創造和毀滅的源頭。

  既就是說，世上每一位生靈身上都有著上古雷神大道的一定程度上的影響。

  而陳沙合道於伏魔雷公後，獲得了這條上古雷神大道上的不少的權柄，所以不僅蓄勢而來會引起莫大氣象，一出手更是直接影響到了龜靈國的大大小小所有生靈。

  面對陳沙的這一掌下壓，陸沉一身白色道袍在宏大的氣流泄洪般的壓迫下，如爆如裂，卻是面色絲毫不改：

  「接你這一掌。」

  只見陸沉先是豎起一根手指：「龜靈江水神何在，接我陸沉敕令，水起。」

  一句輕語。

  卻更似天地大道下達的旨意，一瞬之間，那縱橫貫穿了整個龜靈國的浩浩江水，自龜靈國的一頭崛起。

  嘩啦！

  這一刻，不論身處龜靈國任何一處位置的生靈，盡皆聽到長空之中水聲嘩啦，濤濤排空而去。

  龜靈國皇室之中，皇帝和百官變色。

  幾乎是同時。

  那被橫截為兩半的大江上的禿頂白髮老者，瞬間感覺到了體內的大道之力，被霸道的支配過去，一泄而出。

  「這……」

  本開始想看戲的老者，臉色瞬間蒼白：

  「陸沉你個王八蛋，狗娘養的，混蛋不是個東西……」

  只見無邊水氣被瞬間匯聚到了陳沙那一掌之下，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水球，並從其中出現了一個跳動的拳印。

  此拳一出，拳印跳動，整個龜靈國眾生的心臟都在跟著跳動，因這本就是對龜靈國影響最大的那條水脈大道。

  然而陳沙的眸光平靜，絲毫不將其放在眼中。

  下一瞬。

  陳沙的一掌重重的拍在了陸沉馳敕令而來這一拳上。

  天地失聲。

  拳掌接觸的那一剎那，無邊的靈機粒子驟然爆炸在了那裡。

  頃刻之間，整個龜靈國的天地都沸騰了起來。

  那條貫穿龜靈國的大江的水面，瞬間被蒸乾了數千丈。

  「哇！」

  伴隨著江水下墜的竹筏上搖晃著的禿頂老者，吐出了一口鮮血，緊接著整個身軀都變得透明了起來。

  噗。

  下一刻，更是直接支離破碎在了竹筏上。

  雖然緊跟著一呼吸，就重新聚合在一起，卻好像一個已經碎裂了，卻被強行拼湊起來的一個瓷器。

  事實上，只是一拳，這位龜靈國的江水之神的大道就瞬間被那一掌拍散，變得千瘡百孔。

  「陸沉伱***」

  老者雙眼赤紅，咬牙切齒。

  也正是因為他的那條合道大江，被陸沉以那巨樹化為木劍一般，一斬兩段，使得他的大道被陸沉所鎮壓，就像是被強行拘役了一樣，雖然大部分時間他仍舊自由，可卻在大道根底上，被陸沉拿捏住了咽喉，所以才會讓他作為抵擋陳沙最凶的一掌。

  罵過陸沉之後，老者看著自己的傷勢，同時也感受到了陳沙這一掌的可怕。

  他也不是一般的神仙。

  作為水神大道之內的神靈，他這位龜靈國江神，屬於水神道序三的水伯一列，比井龍王，普通河神這等，已經屬於高位神靈了。

  道序三的這個「三」字，本就是近道的字眼。

  在他這一河伯之上，便只有地仙界的五湖四海龍君了，是屬於道序二的席位。

  「同為道序三的神靈，雖然說雷道代天掌刑罰，攻殺之力驚人。再加上我本就是道行大損，肯定不是這位雷公的對手，但這一掌之威，就差點讓陸沉害我被他拍碎了大道本源，一口氣緩不上來，就要隕落在這裡。」

  白髮禿頂老者心顫不已：「這固然有他這一掌乃是蓄氣而來的一擊，更大原因還是……他乃雷公中的大職正果。」

  同為序列三，大職本身就是同序列的高位存在，同境角力，大道深厚，高下立判。

  一掌差點拍死一個道序三的水伯。

  陳沙一語不發，那一掌之下還未力盡的餘韻，在長空間猛烈一跳，竟然在老力將去未去之時，如活出第二春，化為一股更加浩瀚磅礴的意志。

  轟。

  頃刻之間，那前番為拳掌碰撞之間，令龜靈國天地為之沸騰的各種氣息，立即為陳沙身上散發出的這股意志鎮壓住了。

  這一道意志太過強絕了。

  讓陸沉依靠龜靈江水神的力量即便抵擋住了陳沙凶焰十足的一掌，自身仍舊處於巔峰狀態，一力未損，卻仍舊被宏大強橫的意志壓的無法移動。

  只因為這一即將到來的一擊，更凶。

  嗡！

  伴隨著手握陰陽陳沙，腳下輕輕一踏，便好似無窮雷霆轟鳴震盪的意志垂下，讓陸沉身上的壓力再厚重了。

  如同，被死死的釘在了哪裡。

  讓其雙目之中只能看見陳沙的動作。

  合掌。

  握拳。

  砸下！

  一拳之下，似乎天地長空之中一切有情無情之物，都在散發著意志：

  「可還再有人替你再抗？」

  意志冷漠。

  陸沉面容更冷，身軀雖然被鎮壓在原地不能離開，可並不意味著他不能還擊。

  而陳沙要的就是讓陸沉還手，再狠狠地打死他。

  「的確沒人替我扛了。」

  陸沉沒有開口，但意志卻瀰漫天地，渾身流淌而出七彩之色，如夢似幻。

  「但你的修為我差不多也了解清楚了。」

  伴隨著兩道閃念而過落入陳沙心田的話，只見陸沉渾身七彩之色濃郁到了極致之後，便失去了他的真身。

  而是化為了一股讓人辯不出真實還是虛幻的煙氣，其中呈現出一種神奇的道念。

  這種道念不屬於天地水火任何一路大道之上。

  當陳沙這一拳落在陸沉所在的那巨大櫟樹之上，竟瞬間如穿過了一道夢幻泡影。

  龜靈江上，老者看著陳沙明顯更強大的一拳，居然落空，即便心頭無比仇恨和詛咒陸沉，也不由得生出無言的佩服。

  「人道，是最難合道的道路，但若合道成功後，卻也是最匪夷所思的道路，這姓陸的入了龜靈國，先是截斷我的水脈，而後將他的那株合道之木插在了我的大道咽喉，為的就是在龜靈國合道於人心之中一些東西。」

  「雖然人心難以捉摸，尋常人一開始確實看不透他的合道方向是什麼，可他的道是寄託吸血在我的江水大道上的，這麼久了，我也已經隱隱猜出了一些。」

  「這姓陸的大約是走的妖、魔兩道的方向，妖道變化，魔道真假。」

  「變虛為實，化真為假。」

  「真假變化，一心之間。」

  自上古天帝消失之後，世間就由一成不變，變成了永遠都在變化。

  從而也生出了真假之分。

  「這姓陸的雄心壯志，居然想要將兩教合一，並且真給他琢磨摸索出了一些東西，有這等才情，若是加入萬妖之國和大自在世界，恐怕不會比這位雷公加入天庭獲得的看重少……」

  卻就在龜靈水神眸光閃動的時候。

  陳沙也看出了陸沉的真實虛幻變化之中的一些東西。

  當年陸沉便是在中央大地的小天地之中，以這虛虛實實的夢幻道術，殺大妖，武神如捏死一隻蒼蠅般。

  而到了這地仙界，竟然將道術寄託到了大道之上。

  一拳穿透夢幻。

  陳沙嗓音不變：「這一招當年用過一次，如今還用？就算合道，也沒什麼新意，道無高下，強者為尊，再花里胡哨，你如今弱就是弱，又有何用？」

  只見他穿過那道夢幻之道的拳頭，猛地一顫，一股梳理陰陽，調和衝突的大道意志，從拳印上擴散出去。

  虛與實，真與幻。

  即便任你再如何變化，終究還是世間萬物的兩面性，如正反，陰陽。

  而雷神作為平衡陰陽的天道，乾的就是將世間萬物的兩面調和平衡。

  雖說最後陰陽還是失衡了，可那不是雷神的錯，而是天帝和水火二神一齊引起來的崩潰。

  陳沙即便不能和雷神相比。

  一個區區陸沉，就更不能與這些相比。

  是以。

  當調和陰陽的大道一浮現。

  掌心之中大道流轉，僅只是黑白二色，卻好似涵蓋了世間萬色，雖只是雷霆大道，卻是陰陽交織，掌握了世間萬物。

  撕拉。

  處於夢幻非真狀態的陸沉立即感覺到無形之中有一隻大手，蠻橫的將自己的體內的大道，撕開成了兩半。

  立即，長空中浮現了兩個陸沉。

  一個站在那裡，胸口被一拳穿過，另一個則像是一面鏡子之中的投影。

  赫然是真與假，虛與實的區分。

  陸沉的真身被陳沙一拳穿過了胸膛，他默默低頭看著這條貫穿自己身軀用時，也貫穿了自己大道的手臂。

  咔嚓咔嚓。

  一道道碎裂如鏡破般的聲音，從陸沉的大道之中響了起來。

  他抬起那張俊美的臉龐，看向陳沙：「我敗了不假。」

  「但我卻不會死。」

  他淡淡說道：

  「我的這條大道，雖然的確只是一根幼苗，論道行，只算得上普通道果的力量，而你是大職正果，所以被你的道力壓制，若是我也到你那一步，你即便是有雷神梳理陰陽之能，也未必能將我從真假虛實之中剝離出來。」

  陳沙沒有說話，只是冷著臉，貫穿了陸沉手臂的一隻手，捏著他的心臟，不斷揉捏，成齏粉，碎渣，再到成為本源粒子……

  延伸到了陸沉的大道上，那被貫穿破碎的大道，也在如這樣被碾壓著，變成微粒，最後消失不見。

  一個合道三序的存在，想要徹底滅殺，滅殺了身軀無用，要滅殺其道。

  陸沉面無表情道：「也正是因為我的道背後的潛力，有那麼兩家教門，不會讓我死，會有人來救我的。」

  陳沙冷聲道：「誰敢來救你，他一同死！」

  卻在剛說完這一句話之後。

  龜靈國之外，那是另一個國家的上空，驀然間，一股窮盡變化，詭譎至極的妖異氣質化作了滾滾綠雲。

  「這位雷公，給我個面子，不殺他，我萬妖之國必有厚報。」

  伴隨著聲音，那墨綠滾滾的妖氛之中，逐漸勾勒出了一個頭生一根碧綠尖角的巨大妖影，他深邃的眸光中，透出陰森，自那妖幕中俯瞰向了陳沙：

  「可否？」

  陳沙轉頭。

  「你算老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