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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5:29:03 作者: 殊晚
但他卻找不到哪一個屬於祁安。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沒用。
披著滿身狼狽與匆忙,這趟他根本沒來得及準備禮物,只想起上一個生日,小姑娘看見煙花時的驚喜神情。
他想為她再放一次。
也想孤注一擲地去賭一次,賭祁安能不能領會自己的意思,會不會下來見自己。
身上僅剩的零錢換成火機和煙花,陳澤野再次折返回到校園門口。
猩紅火光從虎口竄出,已是隆冬時節,他身上卻只有一件很薄的衝鋒外套,本就偏冷的膚色被冰出寒涼,關節凍傷泛起暗紅,僵硬的手指止不住顫抖。
半年來的折磨讓他消瘦許多,下頜線條也愈發凌厲,整個人從頭到腳都透著病態。
火線被引燃,焰火升入空中,點點星光綻開又墜落。
那一刻他的心情很複雜,像是擰結的麻繩般矛盾交雜,擔心祁安不能理解這場煙花的含義,又擔心她理解後不管不顧跑下來,看見自己這副落魄的狼藉。
那場賭注其實他是贏了的。
祁安幾乎用最快的速度朝著外面跑去。
只是他沒想到。
陳紹商一直派人暗中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在他被壓制帶走的後一秒,祁安氣喘吁吁地跑到校門口。
他們就這樣陰差陽錯般,再一次擦肩而過。
這次出逃的代價,是一根斷裂的肋骨。
陳紹商討厭他這副滿身野骨的模樣,討厭他所謂年少輕狂的反抗。
看見他這張臉,腦海中聯想出死去的沈初宜,火氣便蓄滿燒到更旺。
四五個保鏢反手按住陳澤野,那個時候他身體狀態已經很差,反抗的力氣很少,棒球棍迎面砸過來的時候,胸腔中立刻蔓延出血液的腥鏽,額角逼出冰冷的虛汗,但他只是咬緊牙關,
吃痛地皺起眉頭,沒有表現出半分屈服的神色。
又一腳踹上胸口,他終於支撐不住跪倒在地上。
陳紹商將棒球棍扔到一旁,半蹲下身在他面前,眼神不像在看自己的親生骨肉,更像是看什麼十惡不赦的罪人。
他問陳澤野有沒有知錯,問他有沒有後悔。
陳澤野卻抬起頭,嘴角殘留著凝結的血痕,鴉黑睫毛下是很重的病態,聽見這個問題,他居然慢慢勾唇笑了起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那是他半年來第一次露出笑容。
他輕笑一聲,淡淡說不後悔。
能用一根肋骨換一場她喜歡的煙花。
很值。
陳紹商那晚基本上下了死手,鮮血染紅地毯,陳澤野再次被關進小黑屋。
奄奄一息之際,他蜷縮躺在地上,腦海里浮現的是祁安的身影。
他想,安安一定有看見那束煙花吧。
她應該會笑,笑起來的模樣很漂亮,唇角彎起,眼角眉梢裡帶著溫柔與暖意。
痛意逐漸麻痹神經,眼前也被蒙上黑色的濾鏡,他對著黎北那個方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緩緩地說:「寶貝。」
「十八歲生日快樂。」
「只可惜——」
溫熱的液體順著眼角滑落,暈開泅出痕跡,後面半句話被溺在喉嚨里。
「我沒法陪在你身邊。」
第98章 屈服
知道祁安受不了這些, 也擔心她會胡亂自責,陳澤野對這段經歷說得很概括,只告訴她確實有嘗試回來過, 但最後沒有成功。
祁安的眼淚從始至終沒有停過, 琥珀色眼瞳澄滿水霧,眼圈泛起委屈的紅色, 目光柔柔落在他身上,看著他,只看著他,裡面心疼的意味特別重。
陳澤野捏著她下巴, 把人微微抬高一點,灼熱滾燙的吻落下,牙齒磨著她唇瓣,貼在唇邊有些無奈:「怎麼這麼愛哭。」
祁安用力眨了眨眼, 想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可憐, 可鼻音藏不住情緒:「那再然後呢?」
「為什麼又去美國了?」
臥室里的燈光有些暗, 陳澤野視線垂著,眼睫落下密密一層陰影,手掌摟住她的脊背, 安撫的小動作沒有停:「後來他覺得國內關不住我, 乾脆把我送到國外。」
他用簡潔又隨意的語氣, 把所有傷與痛一筆帶過:「陳紹商把我送去洛杉磯,又在當地隨便找了個所給錢就能進的高中,因為教學體制完全不同, 我降了一級重新到高二就讀。」
再然後就和其他人一樣, 高考,升學, 最後回國。
故事就這樣講完了。
很普通,很簡單,看似沒有什麼波折。
祁安卻說不出話,胸口好似被什麼東西壓住般,呼吸聲變得很沉很重。
其實她心中還有很多疑惑沒能得到答案,比如陳澤野為什麼從來沒聯繫過自己,再比如這幾年他在美國過得到底是什麼樣的日子。
但好像不必問,也能料想,也能猜到他的答案。
他們的分別太過突然,一夜之間音信盡失,往日誓言也變成泡沫幻影。
先離開的人沒資格遺憾,更沒資格去談愛,所以他怕了,同樣也卑微了。
陳澤野去客廳給她調了一杯蜂蜜水,恰到好處的清甜,並不膩人,玻璃杯貼到唇邊,他輕聲哄著:「喝點水吧寶貝。」
祁安很聽話地喝下去小半杯,乾澀的喉嚨得到滋潤,陳澤野再次把人攬進懷裡,將她的一縷碎發順到耳後,食指一下一下蹭著她的臉頰:「好啦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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