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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頁

2023-09-04 05:29:03 作者: 殊晚
    壞情緒是無底黑洞,紮根在內心最深處,生出痛苦與絕望的爪牙,蔓延桎梏著她的每一寸血肉。

    不想讓其他人擔心自己,她白天用笑容將所有情緒隱藏,若無其事地上課聽講,卻在深夜抱著被子默默流淚。

    最嚴重那次爆發是在大一冬天,她幫學生會組織活動,戴在無名指上的那枚銀戒卻不慎丟失。

    幾秒間翻天覆地,仿佛呼吸不暢般渾身發抖,祁安翻遍整個禮堂,花了整整四個小時才在角落中找到。

    戒指緊緊攥在掌心,她卻蹲在原地放聲痛哭起來。

    孟姍趕來的時候,她人已經哭到缺氧,纖細胳膊環住膝蓋,頭低低埋下,瘦削肩膀止不住地顫。

    就像是被拋棄的流浪小孩。

    再後來她自願申請休學,積極入院配合治療,可心理疾病最難治癒,鎮定劑只能帶來一時的安穩,情形過後又會陷入新的惡性循環。

    她有很多次想要放棄,她說自己真的太累了,親人離世,母親拋棄,最愛的人憑空消失,所有苦難一併壓在她肩膀上,實在沒有堅持下去的勇氣。

    但是她又不斷告訴自己。

    要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重逢的可能性。

    銀匙緩慢攪動,孟姍抬眼,先前那種冷淡疏離少了些,只剩難過與痛心。

    她輕聲問:「你知道那年她說過最多的一句話是什麼嗎?」

    陳澤野眼底乾澀,額角青筋緊繃:「什麼。」

    「她說陳澤野你到底在哪啊。」

    「幾乎每天都說。」@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

    風雪還在繼續,病房裡的燈沒有開,光線暈沉昏暗。

    陳澤野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半低著頭,額前碎發遮擋眉眼,骨節分明的手裡捧著一本日記。

    上面的內容基本都是在他消失之後寫下的。

    【2015年4月25日】

    你的秘密被我發現了。

    岑嘉姐都告訴我了,房子是你租給我的。

    【2015年5月28日】

    今天黎北下了很大一場雨。

    出門時忘記帶傘,只能在便利店裡躲雨,順便買了你最常喝那個牌子的烏龍茶。

    有點苦。

    【2015年6月14日】

    阿澤,今天我試了下你常抽的那種煙。

    不好抽,很嗆,辣得我想哭。

    【2015年9月21日】

    黎北最近降溫降得厲害,有一點點感冒。

    食慾很差,胃也不太舒服。

    阿澤,你回來管管我好不好。

    ……

    【2016年4月5日】

    春天又到了。

    你之前買的玫瑰種子被我種在了小花園裡。

    好漂亮啊。

    可惜你不在。

    【2016年6月5日】

    要高考了啊。

    你在哪呢?

    高考加油。@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2016年12月17日】

    江北的冬天好難熬啊。

    阿澤,我要撐不下去了。

    ……

    女孩字跡乾淨雋秀,一筆一划留下時間的印記,但更像是一把利刃割進他心裡。

    痛到沒有繼續翻下去的勇氣。

    一滴滾燙的淚落下,泅開黑色筆跡。

    傍晚五點,祁安從夢中醒來。

    乾澀唇瓣翕動,她迷迷糊糊喊了句姍姍。

    陳澤野聞聲從椅子上起身,湊過去貼近:「怎麼了?」

    「是不是渴了?」

    祁安神思微愣,看著近在眼前的那張面孔,有一瞬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直到陳澤野把水餵到她嘴邊,溫熱指腹擦過唇角,這一系列真實的觸感才把她思緒喚醒。

    「你...」喉嚨無端被堵住,眼睫顫抖,祁安把頭偏到一旁,「你來幹什麼。」

    話語裡多了幾分賭氣意味:「不是要趕我走嗎,還來看我幹什麼。」

    「安安......」

    陳澤野微低下頭,後頸處棘突嶙峋刺眼:「對不起。」

    很簡單的三個字,卻如導火索一般引爆所有反應,壓抑許久的情緒在這一刻失控,如卸閘洪水般傾瀉而出。

    祁安手死死攥著身下的床單,紅著一雙眼控訴:「陳澤野你到底要幹嘛呀。」

    「你知不知道你消失了多久啊。」

    「整整1647天。」

    委屈衝破最後一層障礙,咸澀的眼淚順著臉頰滑進嘴角,衝擊刺破味蕾:「你知道這四年半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

    夢裡夢外都是陳澤野的身影,難過的開心的痛苦的,他從未在她的生活中走出。

    純白冰冷的白牆上,那道頎長的身影忽然彎出弧度,陳澤野傾下身子,手臂穿攬過腰際,緊緊抱住病床上那道單薄脆弱的身影。

    寬厚乾燥的掌心撫上她的長髮,腕骨突出用力,又帶著幾分隱忍的克制。

    他承認無論是現在還是過去,甚至是在遙不可及的未來,只要祁安一個眼神,就能讓他心甘情願卸下所有,繳械投降又俯首稱臣。

    祁安揪著他領口處的布料,手攥成拳胡亂錘在他身上,哭腔與鼻音混雜:「我好不容易才把你等會來的,為什麼現在又不要我了。」

    「你明明說過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把我丟下的。」

    曾經的山盟海誓最能刺痛心臟,祁安費力擠出兩個字:「騙子。」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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