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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頁

2023-09-04 05:29:03 作者: 殊晚
    江北的冬一向凜冽難熬, 寒風宛若生澀的利刃,狠戾剜在臉上,剝開神經血肉,又吞噬著五臟和六腑。

    醫院大廳人來人往,刺鼻的消毒水味翻湧在鼻腔,陳澤野到護士站詢問祁安所在的病房。

    護士在電腦上操作幾下,給出答案:「住院部精神科413病房。」

    精神科。

    陳澤野心臟猛然一沉。

    可現在這種情況不允許他有半分鐘停滯,和護士道謝過後,輾轉幾層拐角,他終於找到想要的病房號。

    孟姍拎著水壺走出來,看見他出現後片刻停頓:「你是?」

    視線上下掃過,前後不過半秒,答案已經自動浮現:「陳澤野?」

    陳澤野嗯了下:「是我。」

    孟姍對他印象不太好,連帶著敵意也重,手臂交疊抱在身前,不怎麼客氣地說:「安安剛睡下了。」

    「醫生說外人最好不要進去打擾。」

    陳澤野眼睫微顫,眸光有一瞬間的黯淡,聲線低啞難耐:「我不是外人。」

    「我是她男朋友。」

    「你...」

    孟姍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又想到醫院裡不能喧譁吵鬧,心中火氣壓下:「算了。」

    「你進去吧,別吵醒她就好。」

    陳澤野腳步很輕地走進病房,祁安正安安靜靜縮在被子裡熟睡著。

    視線中女孩臉色蒼白如霜,藍白病號服襯得人更加脆弱,正在輸液的那隻手垂在外面,嵌著針眼的手背皮膚青紫一片。

    長睫撲簌簌發顫,有幾縷碎發不太安分地散下,明明才一天沒見,兩頰卻深深凹陷進去,人也瘦了一大圈。

    陳澤野撐在床邊坐下,伸手將柔軟髮絲捋到耳後,指尖擦過耳廓,小姑娘忽然夢魘般地呢喃著開口。

    頭頸低下,他靠過去仔細聽了很久,斷斷續續的音節拼成完成一句:「阿澤...」

    「我好想你啊。」

    心臟被一雙無形的手攥住,擠壓□□出難以言表的痛。

    眼眶泛起酸澀,陳澤野俯身在她額頭上吻了吻,怕弄醒她,力度不重,蜻蜓點水一般:「寶貝。」

    「我也很想你。」

    懷裡人仿佛聽懂他的話,一下子委屈起來,溫熱液體順著眼角流出:「那你為什麼還要趕我走啊......」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啊。」

    兩句話深深扎進他心裡,陳澤野指腹擦乾她的淚,聲音從喉間擠出,撕裂般的啞:「對不起。」

    「寶貝對不起。」

    祁安卻不再回應,只剩下難受的嗚咽,手臂也不太老實地亂動,牽動針管眼看就要回血。

    陳澤野輕拍著安撫,意外發現被子裡鼓起一團,她懷裡好像抱著什麼東西。

    小心翼翼掀開被角,陳澤野卻驀地被定在原地。

    那是他高中時期穿過的校服外套。

    腳步聲從身後響起,孟姍把裝滿水的水壺放在一旁。

    「你有時間嗎。」

    陳澤野將校服放回祁安懷裡,幫她把被角掖好,語氣誠懇:「我能不能...和你聊聊。」

    -

    醫院樓下的咖啡廳。

    偏歐式的裝修風格,背景放著西洋古典樂,孟姍靠坐在軟椅上,面前咖啡飄散絲絲熱氣。

    她抬手把長發攏到耳側,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態度:「想聊什麼。」

    「安安她......」

    雙手交疊放在身前,拇指不輕不重摁住關節,這是他

    緊張時才會有的動作,陳澤野喉結滾了下:「到底是什麼情況。」

    「你說呢。」黑睫翕動,孟姍輕嗤一聲,「什麼樣的人才會來精神科。」

    雖然心中早已有過猜想,但呼吸在那一剎還是變得不太平穩。

    陳澤野對外界大多事物都很冷淡,很少會有失控的情況,但祁安是他的例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陳澤野深吸一口氣,又問:「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大一。」

    孟姍盯著他看了幾秒,注意到他眼尾慢慢變紅,唇角弧度繃直,眼角眉梢都帶著難以隱藏的心疼和在意。@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腦海里閃過一個人,眼眸微動,她繼續說下去:「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2016年高考,正常來說她已經讀大四了,現在卻仍然在大三。」

    「就是因為她大一生病休學過半年。」

    ……

    高三備考的那段日子很難也很苦,黎北的教育資源遠比不上省城,在此之前從未有考入江大的先例。

    祁安沒日沒夜地複習刷題,把自己泡進書海里,不見晨曦便起床背書,直至凌晨深夜才肯入睡。

    眾人只看見她省狀元的風光,誇讚她是縣城中殺出來的黑馬,可背後吃過的苦卻無人在意。

    成績高低起伏,無數次崩潰里,支撐她堅持下來的是那個約定。

    她和陳澤野約好了的。

    要一起上江大。

    大一入學的前三個月,祁安想方設法弄來了每個學院的新生名單。

    從頭到尾仔細尋找三遍,卻還是沒能找到陳澤野的名字。

    他沒來江大。

    所有的精神支柱在那一刻悉數崩塌,僅存的最後一點希望也灰飛煙滅。

    她意識到自己徹底和陳澤野走散了。

    失眠和焦慮就是從那個時候加重的,她整夜整夜對著空洞的天花板發呆,明明什麼東西都吃不下去,卻還是會反反覆覆乾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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