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言•都市 >雨溺 > 第123頁

第123頁

2023-09-04 05:29:03 作者: 殊晚
    祁安抿緊唇角, 鼻音很重地不承認:「才不是。」

    「好好好。」陳澤野低聲輕笑, 「安安不是。」

    他乾脆把人抱起來放到自己腿上,就像對待小孩子那樣, 很有耐心地將她額前的碎發捋到一旁,又在她眼尾揉了下。

    「還要繼續往下聽嗎?」

    驟然縮短的距離將曖昧放大,便利店裡的空調溫度本身就高,祁安腦袋靠在他肩膀上, 腰也被他很重地扶著,額角似乎能感受到頸下脈搏的跳動。

    玻璃窗上的霧氣更重,影影綽綽只能看見他們倆緊密相貼的輪廓。

    祁安手指緊攥著他衣擺,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後來你為什麼又到黎北了?」

    陳澤野想了下, 回答得很隨意:「因為被拋棄了啊。」

    沈初宜的屍體最後是被從河裡打撈出來的。

    當時她的死因並未調查清楚, 有人說她是長時間抑鬱最後跳河自殺, 也有人說她是出意外被車撞了下去。

    狹小冰冷的停屍房裡,陳澤野呆呆地站在一旁,看著曾經那樣漂亮溫柔的母親變成了一具僵硬的屍體, 她的皮膚被泡得浮腫灰白, 就好像是泄了氣的皮球。

    他想要過去握住她的手, 然而只碰到了腐敗的皮肉和堅硬的指骨。

    那段時間他過得渾渾噩噩,直至葬禮結束,陳澤野還處於恍惚之中, 甚至無法相信沈初宜真的已經不在了。

    然而那也是他真正墜入深淵的開始。

    陳紹商把沈初宜的死全都歸因在陳澤野身上, 責備與謾罵如洪水般鋪天蓋地朝他湧來。

    可這樣似乎還是不能解氣,隔天初二八班的數學課堂上, 他不管不顧闖進教室把還在上課的陳澤野帶走,然後扔到陰暗潮濕的地下室里,關了整整一周的禁閉。

    他不允許陳澤野吃飯,也不允許他隨意走動,每晚都會喝得爛醉然後打他出氣。

    陳澤野的頭被用力磕到牆上,黏膩溫熱的血染紅牆皮,摔碎的酒瓶和斷裂的皮帶都是利器。

    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老子怎麼會有你這種白眼狼兒子。」

    腦袋昏沉,渾身上下布滿血痕,陳澤野抱著膝蓋奄奄一息地背靠牆壁,但是他從始至終都沒掉過一滴眼淚,更不肯低頭服軟。

    因為陳紹商這種人不配。

    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字音從齒縫中逼出,陳澤野虛弱地說:「有本事你就打死我。」@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如果不是家中阿姨實在看不下去,偷偷找了江家的人來幫忙,他一定會死在那片黑暗裡。

    被救出來後,陳澤野生了場很嚴重的病,躺在床上昏迷了三天才醒,他像是瀕臨死亡的溺水者,在深海中不斷下墜,渾身一片冰冷。

    無盡噩夢中反覆出現沈初宜的身影。

    高燒終會退去,可少年身上的最後一點天真也就此被摧毀。

    從那以後陳澤野變得叛逆桀驁,天之驕子就此跌入谷底,他不再逆來順受,學會了以暴制暴,他將萬劫不復紋在腕骨也刻進血肉。

    父子倆之間開始頻繁爆發衝突,他們像兩隻猛獸,相互撕咬最後又兩敗俱傷。

    又過了沒幾年,陳紹商在生意場上接連遭受打擊,經朋友介紹結識一位風水大師,說是在這方面特別厲害,能幫助公司起死回生。

    大師說父子倆命數相剋,兩相衝突,最好不要在一起生活。

    陳紹商對這個不爭氣的累贅早已厭煩,聽到他會影響事業後更是沒有半分猶豫,當天便把人送離臨舟,自此不再過問,任由他放任墮落。

    「其實有時候我覺得他說的沒什麼錯。」陳澤野嘴角扯出一個自嘲的笑,語氣頓了頓,「確實......是我把我媽害死的。」

    「我經常在想,如果那天我沒有帶著她出去,是不是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

    「可惜說什麼都沒用了。」他嘆了口氣,「是我沒能保護好她。」

    陳澤野把自己所有的不堪與破碎展露在她面前,最後還是隱瞞了兩點。

    離開臨舟那天他發過誓,說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到這個地方。

    但後來卻為了她一次又一次地違背。

    還有手腕內側那朵黑色的罌粟花,也是半年後才加上去的。

    便利店的門開開合合,收銀員已經完成一次換班工作。@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祁安心口疼得喘不上氣,但又不想讓陳澤野發現,抱著他脖頸的手越來越緊,體溫已經被氤得發軟,但還是不肯鬆懈半分。

    陳澤野掌心穿過髮絲撫在她腦後:「故事講完了。」

    他知道她受不了這些,知道她肯定會難過,輕輕拍了兩下安撫著:「某位小朋友又哭鼻子了啊。」

    掌心捧起她的臉蹭了蹭,陳澤野笑:「讓我想想這次該怎麼哄。」

    兩道細眉擠在一起,祁安聲音發悶:「陳澤野。」

    「疼不疼?」

    「嗯?」他沒太明白這句,「什麼?」

    祁安身子坐直一點,向下摸到他手腕,五指收攏緊緊攥住。

    長而翹的睫毛上還沾著淚痕,眸子裡水汽未消,眼眶也紅:「當時他打你的時候,是不是很疼啊。」

    陳澤野心軟得不像話,把她手指一根根掰開,不輕不重地捏著指尖:「心疼我了?」

    他目光變得好溫柔,帶著燙意的指腹揉上她耳垂:「沒事的寶寶,都過去了。」

    

     | |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