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妖棺復來，潰敗邊緣

  當一個人心中的戾氣逐漸消散，四方的天地也不再變得猙獰可怖。

  「春衫酒痕污，再一盅敬殊途。這一生，春秋寒暑才幾步。」

  蘇離看向陷入呆滯的沈孌，沒有給她思考的機會，再次開口。

  這就是：宜將趁勇追窮寇。

  沈孌回過神來，腦海之中的很多念想在瘋狂的思念之中中斷，因此反而有剎那的得見真我。

  她又愣了一剎那，隨即才身影一動，「咻」的一聲出現在了蘇離的身前。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她伸手就朝著蘇離的脖子抓了過去。

  可是，在蘇離那戲謔而審視的目光之中，她伸出的手快接觸到蘇離的脖子的時候，又倏地收回。

  她眼中的急切之色也漸漸平息。

  「你不要急，急不來的。」

  蘇離輕聲開口。

  沈孌點了點頭。

  她看了看四周。

  天空的血河倒灌場景終究還是漸漸的收斂了。

  血雨化作了絲雨。

  細雨帶風，濕透天機閣的斑駁牆壁，也濕透了蘇離和沈孌的衣服。

  冰冰涼涼，卻又反而可以讓人更加冷靜。

  帶著變異核輻射的髒污氣息原本是會肆虐而來，卻靠近不了這片區域。

  那些瘴氣，更是近前不得，全部被細雨腐蝕，吸收，化作純淨的血色。

  又過了剎那，細雨和微風也沒有了。

  天空中的血雲恢復了暗黑色，又逐漸的褪去了暗黑色，變成了普通的烏雲，並逐漸的升空。

  血塔的痕跡也漸漸消散，但是虛影依然還在，隨時都會再次捲土重來。

  這些，其實都是沈孌的一種心境的體現。

  「你說吧，我已經靜心了。」

  沈孌輕聲開口，語氣裡帶著深深的疲憊之意。

  蘇離道：「楞嚴經中說，狂心頓歇，歇即菩提。於伱而言也是一種自我明悟的超脫。」

  說著，蘇離又道，「你只要有剎那的明悟，就不會再在這個深淵裡掙扎了。」

  沈孌道：「常慶道友讓你說這些話的嗎？」

  蘇離搖頭，道：「不，只是我想說罷了，說到底，我御劍上天，在天空之中與你交談，自然也有目的——你說得也沒錯，我不可能看著她們真的出事而無動於衷。

  所以我上來了。

  這和我在不在乎她們無關。

  當時，我踏入廢都天淵的時候，我萬念俱灰，我其實期待著有一個人能出現。

  我空有一斛春，卻不知贈何人。

  這情況，和你現在的情況很相似。

  可惜沒有，不是嗎？

  但是後來……

  師慧靜就不說了。

  祈雨方面，多少確實是我在乎的，因為在感悟天機，推衍命運的時候，我們有一些因果方面的糾纏。

  作為天機師，我都能看明白的，你想來能看得更明白。

  我覺得，總該為一些事情、為一些人去付出些什麼的。

  她對她的那位紅顏的愛，莫非就比你的愛淺薄一些嗎？」

  蘇離語氣淡然。

  這語氣也是真心誠意。

  話自然也是真話。

  總該去付出點什麼的，畢竟論因果，她為你付出了那麼多。

  蘇離並沒有設防。

  當重要的信息被模擬器記錄之後，蘇離也知道這個沈孌定然會施展類似於「心眼掃描」之類的能力。

  畢竟模擬之中系統就提醒過要注意心眼掃描。

  所以，蘇離哪怕是有目的，也開誠布公，也做到了明心見性，直接的「敞開胸懷」。

  果然，這樣的手段，反而有著意想不到的好處。

  這世間最讓人唏噓的，便莫過於「共情」。

  或者說是「情感共鳴」。

  什麼是知己，什麼又是紅顏？

  此時，沈孌以心眼之法掃描了蘇離的內心，然後就獲得了情感上的共鳴。

  這個被系統和模擬器開局就打造好的心境世界，不但在之前坑了師慧靜，坑了祈雨，坑了後面的子衿甚至是連蒹葭都差點中招了。

  如今，又坑到了沈孌身上。

  但這樣的心思，又切切實實是蘇離自己經歷過，也都是真的。

  ……

  來世，不要做人了。

  願為草芥，飲盡晨露霜華。

  甘作頑石，受盡雨打風吹。

  連心都沒有了，也就不會痛了。

  情深不壽，愛你成殤。

  ……

  簡單的幾行文字，構建了一顆滿目瘡痍、千瘡百孔的受傷的心。

  這樣的情況，局外人看來就是「矯情」，甚至是「尷尬」。

  可局中人是感情的共鳴，是內心的悲慟，也是無力掙扎的絕望。

  「人生的故事不長，也不難講。

  只不過是。

  相識一場，愛而不得。」

  蘇離作為凡人，此時，他也開始販賣他的過去。

  賣賣慘怎麼了？

  這不是很合理嗎？

  只要人開始不要臉，那他就一定會過得很開心。

  談及過去萬念俱灰的經歷，蘇離非但不覺得膈應，還覺得很光榮——看看，我能有今天，過去多麼苦逼。

  我不是也走過來了嗎？

  這像極了成功學大師的頭子。

  「聽懂了沒有？」

  「此處該有掌聲的。」

  蘇離再次開口。

  沈孌：「……」

  本來淒悽慘慘戚戚的事情，結果莫名其妙的就變了味道。

  但沈孌思念的中斷，也恰恰像是狂心頓歇的剎那菩提感悟。

  她一雙深邃而清澈的眸子，此時帶著一縷莫名的輝光靜靜的看著蘇離。

  好一會兒才，她才道：「難怪天書之中會有如此投影，你挺厲害的。」

  說著，她轉過身，不再有任何的激動。

  「啪啪啪。」

  忽然間，她竟然真的鼓掌了。

  這就是鼓掌的聲音。

  沈孌鼓掌三次之後，才道：「你提供的羽毛我收回了，換來我給你的三次鼓勵。」

  「我以為我鼓勵你，會很不是滋味，誰知道反而忽然看明白了。」

  「他曾經告訴我——生而為人，寧死不跪。我曾相信了天塔的一份因果，但那應該不算是跪。如果是，我會斬斷自己的雙腿，以做出對應的彌補。」

  「作為你的師姨，還是有些話想說。感情的事情不要勉強，如子衿蒹葭之流，你就不要想了。

  你很優秀，但是卻也不夠優秀。

  你的優秀建立在常慶道上的看重。

  而常慶道友的看重，也是你未來的潛力，但是現在，你區區人際，沒有絲毫價值。

  所以，以後如我這樣的存在，你就不要接觸了。

  天命所歸也扛不住這樣的因果。

  真的扛不住的。

  強者無需多言，靠的是氣質以及底蘊，這是真正的實力。

  而弱者只能多言，就像是你，死皮賴臉，你當然自己不在乎，但是在乎你的人卻會覺得心痛。

  沒必要的。」

  「你看，我這些話是不是很扎心？」

  「不要急，接下來還有更扎心的。」

  沈孌淡淡開口。

  她這次說了很多話，而且每一句都很安靜，但是話術很深，也的確很是扎心。

  無論蘇離聽不聽，就是事實。

  蘇離笑了笑，語氣隨意道：「人這一生吧，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其實不用過分看重那些。一如我，不用想任何事情，想做就做了吧。

  天淵都跳了，你覺得，我需要在乎那些？

  在乎我的人卻會覺得心痛？

  不，不是這樣的。

  首先，已經沒有在乎我的人了。

  其次，真有的話，也該明白，我這麼做我很隨性，這是率性而為，自然也就不痛苦，只有痛快。

  在乎我的人見我痛快了，她反而痛苦？

  那這個在乎，也不怎麼樣嘛。」

  「所以，誰又扎了誰的心？你這就是典型的隔著眼淚看世界——整個世界都在哭。」

  蘇離終究是喝了一杯九耀問心茶，心可不瞎。

  沈孌的話術厲害，卻也不是三言兩句就能打敗他。

  凡人，也可以不凡。

  沈孌呼吸略微凝滯。

  隨即她竟是笑了笑。

  「常慶道友，了不起。」

  她莫名說了這句話，隨即又道，「師姐，把人皮拿來吧。」

  「我該履行我的承諾了——在那照見未來里我就是這麼做的，現在這一幕終究還是這樣上演了。」

  「師姐，你告訴我——那我的他的死，是不是也會按照照見未來之中的一幕上演？」

  「師姐，記起來了嗎？你為了阻止未來的發生，親自暗中護道讓慕雲汐去尋了一塊葬玉，讓裴德多去引蘇言這個分身前往血靈淵，為的就是破掉這個結果。」

  「但是現在……你應該已經記起來了，那就把人皮拿出來吧。」

  沈孌看向了遠方的虛空漣漪。

  「嗡——」

  漣漪蕩漾，頓時，其中一道身影出現了。

  那正是蘇離的師父沈秋水。

  沈秋水眼中多了幾分震撼、難以置信以及頹然之色。

  似乎，這時候她的確是記起了一些事情。

  而這些事情恰恰原本是禁忌，是沈秋水同樣都記不住的記憶。

  這記憶，就和這次的場景有關。

  大抵上，就是眼前這一幕的復現。

  沈秋水看了看自己的意氣風發的徒弟，嘴角咧了咧，很多話想說，甚至還想親自動手，本體打完分身再接著打……

  卻還是化作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照見未來的結果……的確很難，卻也不是無法改變。」

  沈秋水輕聲開口，隨即抬手將大荒村里墳墓里的那張蘇言的人皮匯聚了出來，並抬手扔給了沈孌。

  「小孌。」

  沈秋水剛開口，沈孌就打斷了她。

  「別喊我『小孌』，我只許他喊我『小孌子』，其餘誰都不許再喊這個名字了。」

  沈孌的偏執，可見一斑。

  只是，蘇離聞言，差點兒道心不穩，吐出一口老血。

  他記得前世的時候，他有一個朋友，這個朋友在滬上被人喊『小赤佬』，在深廣被喊『吊毛』，而來到了鄂北，又被喊『小亂子』。

  他這個朋友一直都覺得這是尊稱。

  直到後來遇到了他蘇離，從此被打回了原形。

  此時，沈孌這話說的，蘇離已經可以想像她那個道侶是個什麼玩意了。

  有跟自己的道侶，而且還是對他千依百順的女人喊這個稱呼的？

  什麼變態？

  關鍵是，這沈孌還這麼的愛得死心塌地？

  怪我不懂這個世界，男人越壞女人越愛。

  之前我沒開悟沒覺醒，那麼好卻那麼慘。

  蘇離沉默不語，也沒有去笑。

  他不認為沈孌不懂這三個字的含義，但是她甘之如飴，樂在其中。

  「行，隨你。」

  「你用這頂因果之法，也算是幫我破了一劫，我代——」

  沈秋水冷聲開口，只是她的話依然說到一半被打斷。

  蘇離也看出來了。

  這一對姐妹哪怕是感情好的時候，也一定是塑料感情。

  因為沈秋水最不喜歡說話被打斷。

  偏偏沈孌似乎最喜歡在她說到一半打斷她。

  「你代替不了，也不是為了你，只是為了與他的一線情緣，一縷希望！」

  說著，沈孌也不含糊，抬手朝著遠方直接一抓。

  「轟——」

  可怕的力量瞬間化作無形的氣浪，炸開了虛空，並一舉穿透了遠方的未知高牆，從一片聲色犬馬的環境裡抓出來一個缺牙齒的糟老頭兒。

  「噗！」

  沈孌又是一道火焰匯聚成掌，朝著老頭兒一抓，一捏。

  就見這老頭兒渾身火焰熊熊，並立刻被捏成了一團火球。

  「啊——」

  老頭兒慘厲的嘶嚎了起來，但聲音剛嚎叫出來還沒有傳出，就戛然而止。

  缺牙齒老頭兒直接燒毀了足足三層人皮之後，顯化出了林世澤的模樣來。

  黑袍。

  馬臉。

  劍眉。

  狹長的雙眼。

  一身氣息深邃如淵，恐怖如斯。

  此時卻如草芥一樣，在沈孌的手中如此不堪。

  蘇離無從分辨這些到底是什麼境界。

  但是站在罪月幽魂劍上的他沒有防護，也沒有受到任何的力量侵襲。

  同樣的，四方的虛空除了沈孌出手的時候蕩漾了片刻之外，其餘一切也都非常的安靜，平靜。

  下方沒有被掃平。

  神光也沒有出現。

  恐怖的血雨也沒有摧毀一切。

  天機荒原也沒有延伸成為黑暗天淵的一部分。

  那些恐怖並沒有發生。

  天空中也沒有鎮魂碑降臨。

  「我師姐我那麼仇恨，我都捨不得殺——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覬覦我師姐的魂源？」

  「我沈孌的師姐，要殺也只能我殺！」

  沈孌一字一句的開口。

  蘇離聞言，臉上的肌肉抽了抽——多麼熟悉的話。

  看看，不愧是一個宗門的，不愧是師姐妹。

  林世澤一如模擬之中那樣，他眼神悲絕的看了沈秋水一眼，悲哀道：「我披了三層原皮，在人族世界隱藏兩千年，沒有做任何過分的事情，也相安無事。

  結果就因為和你爭吵了幾句，被你發現了身份，結果就感應到了塵寰鏡中的死劫因你而生。

  你都要殺我了，我使出一些手段殺死你，怎麼就不行了？」

  林世澤這次還有機會說話？

  這不同的發展，讓蘇離也是無語。

  能說話，那更好。

  「那你說你這次死不死？給你算一卦？」

  蘇離在沈秋水還沒開口的時候，主動開口道。

  他站在高空，但是離著這林世澤不遠，大概十來米。

  林世澤很強，或許一念都能殺他好幾次。

  不過林世澤這種情況，那也是沒什麼機會出手的。

  至少，在沈孌的面前，林世澤沒機會出手。

  「就你？」

  林世澤連看都不看蘇離一眼。

  落到這個地步了，這林世澤還很高傲。

  顯然是欠缺毒打。

  「噗——」

  這時候，沈孌也是很給力。

  抬手就是一個耳刮子虛空抽在了林世澤的臉上。

  那張臉，直接就被抽得炸開，血肉模糊不已。

  而且，沈孌是精通折磨人的，一掌下去，痛的不是臉，而是那一縷滲入林世澤神魂中的灰霧。

  「啊——」

  林世澤發出了無比悽慘的慘叫聲。

  而這一次，沈孌沒有阻止他慘叫。

  「就他，算也得算，不算也得算。」

  「恰好我也想看看他的卦象能力如何。」

  「有幾分師父當年的本事。」

  沈孌一字一句道。

  林世澤渾身發抖，也不知是憋屈的還是氣的。

  他這樣的存在，絲毫還手之力都沒有，這是他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但這世界，很多很多的事情都是想不明白的，若有一天想明白了，多半就是要被老天收了。

  「饒林某一條命，林某什麼都答應！」

  「便是當狗都可以。」

  林世澤一字一句。

  他仿佛想要顯示他的價值，因此匯聚出了強大的七彩魂力魂源。

  沈秋水先是目光一亮，但隨即想到了什麼，眼中的殺機反而更加熾烈。

  但是她沒有動手。

  沈孌則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現出任何興趣。

  「嗡——」

  下一刻，鸞鳳魔的圖騰虛影忽然出現在了沈孌的背後。

  「你在我面前顯示你那低賤的魂源本源品質？不入流的東西！」

  圖騰虛影之中陡然出現了一道五色神光，直接抽在了那七彩魂力魂源上。

  「嗷——」

  這一下，蘇離看得臉色都變了。

  如果不是林世澤演技炸裂。

  那就的確是痛得靈魂都炸裂了。

  見狀，蘇離也懶得問了，念頭一動，直接給林世澤卜了一卦。

  瞬間，林世澤忽然狂暴，咆哮一聲，仿佛有什麼守護被激發。

  但是下一刻，唯有蘇離可見的紫光和青光一閃。

  「噗——」

  林世澤忽然七竅噴血，整個人的精氣神全部潰散。

  這時候，他的頭耷拉了下來，就像是被五色神光抽中了魂源，一下子枯竭了一樣。

  「噗通——」

  他身體癱軟，在虛空就跪了。

  這一幕，看似非常的正常。

  便連沈孌、沈秋水都沒有察覺到異常。

  但是蘇離卻看到了幾道特殊的信息。

  【獲取來自於林世澤的命氣+9999。】

  【獲取來自於沈孌的命氣+3000。】

  【獲取來自於林世澤的絕望值+2500000。】

  【獲取來自於沈孌的絕望值+7777777。】

  【獲取來自於沈秋水的命氣+250。】

  【獲取來自於沈秋水的絕望值+（-2500000）】

  忽然之間的六道信息，讓蘇離整個人都有些傻了。

  前面的五條就算了。

  這後面的-250萬的絕望值……

  代表了此時的師父沈秋水開心得要發狂了？

  幸福得像是花兒一樣？

  「頭一次見到，獲取別人的絕望值還能是負數。」

  「該不會是統子在搶劫吧？」

  「所以這是怕我負得不夠徹底？」

  蘇離無言以對。

  「還想掙扎？」

  「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跳樑小丑般的東西，不想動你，只是覺得你這螻蟻也沒幹擾我辦事罷了。」

  「但既然……答應了他，既然要了結因果，那就只能鎮了你！」

  「你沒做什麼壞事？」

  「你披上三層人皮，一個無辜的老頭兒，一生行善無數。一個剛產下三胞胎不久的婦人，你剝了她的皮，還煉死了她的孩子。

  再一個是一名中年父親，一家人全靠他。

  你煉死了他，他一家人立刻被敵人殺上門，全家死光。

  你所謂的沒做什麼壞事，那什麼是壞事？

  不開祭壇獻祭一城一鎮，就不是做壞事對吧？」

  這時候，沈孌倒是一一的列舉了出來。

  顯然，她在瞬間已經將這林世澤的某些過往的因果推衍了出來。

  「來，自己進去。」

  沈孌說著，將蘇言的人皮一拍，人皮頓時鼓脹了起來。

  隨即，人皮朝著林世澤飛了過去。

  「且慢。」

  就在此時，消失的妖棺詭鏡出現了。

  妖棺詭鏡上，巨大的鬼臉女子紫瑜女王站在上面，自遠方漂浮而來。

  這一刻，事情竟然發生了變化！

  這變化，來得非常的突兀，也非常的離奇。

  沈孌微微皺眉。

  她絕不希望事情發生任何變化——因為冥冥之中，常慶的指點已經出現，結果已經有了。

  可如果她沈孌該做的事情沒有做好，那結果就不好說了。

  原本最後的一線希望，那一根救命稻草，將會就此徹底的湮滅。

  這時候，誰阻止，誰就得死！

  沈孌目光冷冷的看向了巨大的妖棺詭鏡以及妖棺上站著的巨型鬼臉女子紫瑜女王。

  紫瑜女王並沒有看向沈孌。

  她的實力很強，但是不如絕悟。

  絕悟和絕妃、絕心之類的存在的實力，應該都非常強。

  但是孰強孰弱，卻不好說。

  蘇離心中隱約知道，紫瑜女王一定是為了他而來。

  紫瑜女王和岑雨茜應該是屬於同一個人，但是有兩個身份。

  這種情況和沈孌絕心、沈秋水觀秋水絕妃一樣。

  有現實身份，也有天樞世界分身。

  但很奇怪的是，這個紫瑜女王顯然是天樞世界的分身，卻降臨了現實，而岑雨茜則是現實的存在，卻活在了天樞世界。

  如同逆轉了過來。

  但這其中有什麼深層的原因，蘇離不知道，也不想去深究。

  深究秘密，他多強的命也遭不住。

  只能說，師父沈秋水如果不是八卦大多全部靠腦補、自身又是頂級的天機師可以趨吉避凶，可能她早就死透了，墳頭草都幾十米高的那種。

  「我為他而來，本是想搭一把手的。」

  紫瑜女王說著，瞥了一眼蘇離，那語氣有幾分戲謔，又有幾分無奈。

  這是一個長者對後輩的無奈，又是對於蘇離的戲謔。

  這種眼神，蘇離很懂——毫無疑問，祈雨感應到了鎮魂碑上『蘇言』慘死的場景，求姑姑紫瑜出手了。

  而祈雨顯然也知道這次的因果巨大，也很危險，卻還是求了。

  只是，紫瑜女王同樣也知道，這次來了，幾乎就是有來無回——畢竟那幾句屍體在模擬之中是實打實的出現了。

  可不是沈孌顯化出來的幻象那麼簡單。

  等同於，之前相關的這場模擬，早就把紫瑜女王一行人卷進來了。

  現在現實之中，雖然這種慘劇沒發生，但是在事情因果走向這一步的時候，無論是子衿還是蒹葭，無論是紫瑜還是祈雨，顯然是都會出現的。

  只是，祈雨實力不行，想要出現，只能跟著紫瑜女王。

  換而言之，紫瑜女王的身上有某件特殊的法寶，祈雨就在裡面。

  這麼判斷，那么子衿和蒹葭多半也來了。

  只是暫時還沒出現罷了。

  蘇離心中一動，本想說什麼，卻又忍住了。

  「紫瑜姑姑。」

  蘇離略微遲疑，隨即喊了一聲。

  「哦？看來比我想像的更優秀一點，有趣。」

  紫瑜女王的巨大鬼臉並不猙獰，反而有所收斂。

  她靜靜的看著御劍虛空而立的蘇離，道：「祈雨記得嗎？」

  蘇離點頭，道：「記得。」

  紫瑜女王道：「你想對她說什麼話嗎？」

  蘇離略微沉吟，道：「恍然中，時光停滯，歲月靜好。宛如曾經。」

  紫瑜女王輕笑了一聲，道：「我以為……你會說……算了，也可以了。」

  說著，紫瑜女王又看了一眼林世澤，道：「看來便宜你了。」

  林世澤此時已經被鎮壓了，雖然還沒有鑽進人皮，但是已經徹底的心死如灰，沒有了任何的氣勢，形如傀儡。

  紫瑜女王身影一動，妖棺詭鏡化作一道漣漪，消失不見。

  下一刻，紫瑜女王已經站在了蘇離所在的飛劍上。

  幾乎算是和蘇離面對面的站著了。

  蘇離心態很穩，沒有激動，也沒有畏懼，只帶著幾分基本的尊敬——尊敬也是因為紫瑜女王的現實另外一個身份是紫瑜，也是祈雨的姑姑。

  至於這個巨型女鬼的身份怎麼來的，是特殊的進化方式還是什麼，蘇離也不得而知。

  但這個世界，任何形態任何存在，只要理性存在，那就是都是合理的，也沒有人會在乎這些。

  「我來找你第二件事，是關於絕悟劍的問題。」

  「你知道絕悟劍吧？」

  「剩下的半截知道嗎？」

  紫瑜女王當下連問了三句。

  蘇離沒有說話。

  紫瑜女王道：「幫我取出眉心剩下的半截絕悟劍，你這柄劍很強，而且蘊含太古御劍道。

  御劍為靈，萬劍至尊。」

  「御劍一出，萬劍臣服。」

  「我為幫你而來，已經決定捨身赴死，你可願染我這一身因果？」

  紫瑜女王說著，又單獨傳音道，「另外，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子衿子佩是我領養的，而祈雨同樣也是領養的。

  只是分別在不同的世界，所以稱呼不同。」

  「所以，理論上，你可以有很多種選擇，甚至是全都要。」

  紫瑜女王說著，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來。

  蘇離則是有些無言以對。

  「紫瑜姑姑，您說笑了。」

  蘇離哭笑不得，卻還是很虔誠的回答道。

  那微微心動的感覺立刻被他狠狠掐死。

  別人隨口一說，你還傻乎乎的當真，傻不傻啊！

  「我岑紫瑜，岑雨茜從來不說笑。」

  「看到你，我就知道，我應該是找到了一直夢寐以求的那個依靠。」

  「不過——你得先拔出我眉心的絕悟劍才行，這是第一個考驗，救贖我的同時呢，也算是一個小小的認可吧。」

  紫瑜女王再次開口傳音。

  蘇離：「……」

  蘇離只覺得有些心累。

  難道是他成長起來之後太優秀？

  雖然說他也知道梧高鳳必至，花開蝶自來。

  可這才多久，來的也太多了吧？

  蘇離本能的掃了一眼紫瑜女王。

  巨大的鬼臉之下，隱約可見極為美麗動人的身影。

  蘇離沒有再去看，而是立刻收回了目光。

  「怎麼樣？」

  紫瑜女王美眸帶著一縷期待之色。

  沈孌眼見紫瑜女王也沒有露出不好的態度，反而還很親近，頓時也微微釋然了幾分。

  而沈秋水則有些不是滋味了。

  她總感覺，自己的徒兒似乎要漸漸的和她疏遠了。

  「這麼下去，好像把握不住了啊。」

  沈秋水思索著，又看了看紫瑜女王的底蘊。

  這一看，她也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唉，這資本豐厚，實在是比不過啊……

  「紫瑜姑姑，蘇離願意嘗試，卻不為任何目的，僅僅因為您是祈雨的姑姑，也是子衿的親人。」

  蘇離語氣真誠。

  紫瑜女王點了點頭，似乎也有所感應。

  「你放心，無論是什麼缺愛的命格，都不用太當回事。」

  「大道缺愛？大愛若缺。」

  「你與常慶關係莫逆，應該知曉『道德經』中的這句吧。」

  紫瑜女王指點道。

  蘇離微微點頭，心中想說什麼卻也沒說——誰說道德經中有『大愛若缺』這個說法的？不是大成若缺嗎？

  不過，道理的確是這麼個道理。

  而且，紫瑜女王這句話有點意思——你與常慶關係莫逆。

  「莫逆」兩個字說出來的時候，蘇離第一時間聽到的是「模擬」兩個字。

  所以他非常清晰的判斷，紫瑜女王有點東西還藏著，也像是在暗示什麼。

  歷經兩次絕境局，經過了常慶道體仙胎演練，蘇離很清楚的知道，這個世界，永遠不要小瞧任何存在。

  包括紫瑜女王之前的戲謔語氣等，這些實際上都是考驗。

  只要他之前因為紫瑜女王的戲謔語氣而覺得屈辱、自尊心受損或者是喊什麼你瞧不起我，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之類的。

  他就要被淘汰。

  任何變化看似突兀，實際又都在因果之中。

  模擬之中之所以總是會觸動所有隱患，就是因為現實之中，這些隱患往往爆發得極其突然，出其不意。

  這就是命運的飄渺與無常。

  蘇離看向紫瑜女王的眉心。

  那裡有著一個隱藏的血洞。

  不仔細看看不見，但是仔細看，極其瘮人，極其的令人不適。

  仿佛是以巨劍狠狠刺穿了道宮，將三魂七魄都給釘死了一樣。

  可即便如此，紫瑜女王還活得好好的。

  雖然她在上次的幻影之中看起來是個四十來歲的美婦模樣。

  但蘇離知道，那可能就是因為身上有傷，導致年齡什麼的都偏大。

  「紫瑜女王，那蘇離冒犯了。」

  蘇離說著，念頭一動，開啟了系統的優化功能。

  紫瑜女王允許，蘇離也就嘗試著召喚那絕悟劍的另外一部分。

  因為有一部分的短劍的因果就在蘇離這裡，而且是被蘇離所吸收了的。

  「嗡——」

  罪月幽魂劍很自然的綻放出了靈性的劍意與道光。

  隨後，那一顆一直沒有動靜的魂源珠主動的飛了出來，接著猛然綻放出了一道紫光，狠狠射向了紫瑜女王的眉心。

  「嗤嗤——」

  「呦——」

  忽然間，有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以及有嬰兒般的啼哭聲組合一起，猛然傳出。

  下一刻，一隻無比恐怖的鬼嬰竟是從紫瑜女王的眉心爬了出來，極為兇殘和猙獰。

  沈孌眼瞳一縮，卻竟是微微後退，沒有出手。

  妖棺詭鏡也沒有顯化出來。

  沈秋水在這鬼嬰出現的剎那，竟是定格在了原地，似乎忘記了一切。

  天空忽然灰暗了下來。

  就仿佛真正無敵的詭域忽然覆蓋而來一樣。

  鬼嬰的雙瞳之中，竟是生出了可怕的燭火。

  這種燭火，是可以開闢特殊的幽冥路的邪物，但也是至寶。

  蘇離看到這燭火的剎那，只覺得自身的靈魂一下子就被點燃了。

  只是，下一刻，紫光匯聚，青光流轉。

  蘇離身上的所有異常都消失了。

  罪月幽魂劍仿佛被混沌太極的力量才摧動，一劍猛然殺出。

  「噗——」

  便在這一刻，這柄劍的身後，常慶的虛影竟是顯化了出來。

  「該我解決的因果，從來不會留後患。」

  常慶的聲音，如道音響徹天地。

  蘇離則是看麻了。

  這一部分，是他選擇了遺忘。

  還是模擬之中根本就沒有發生？

  抑或者是什麼？

  但是他也不急，剛剛獲得了那麼多的模擬次數和絕望值，無論是系統還是模擬器，他都可以動用大量的資源來出手。

  雖然他不想高調。

  可如果真到那一步，他也一點兒都不畏懼。

  拼一拼是有底蘊的。

  此時，恐怖的鬼嬰詭域還沒有延伸開來，就被罪月幽魂劍釘死在了虛空。

  同時，那魂源珠噴出的紫光也一舉打入了紫瑜女王的道宮之中，並將其中的那柄恐怖的絕悟劍卷了出來。

  下一刻，這柄短劍竟是和蘇離之前獲得的那斷裂的一部分匯聚到了一起，並直接被蘇離手中的罪月幽魂劍吸收融合掉了。

  這一切，也不過彈指剎那的時間。

  可就是這樣，才顯得極為可怕。

  而常慶的身影在出了這一劍之後就消失了。

  天空中的異常消失。

  巨大的鬼臉女子也瞬間恢復了正常，化作了中年美婦紫瑜的模樣。

  而且，她的樣子還比投影之中更加美麗動人，又充滿了特殊的風韻。

  蘇離是真的不想一直盯著她看，但是真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這時候，蘇離都得懷疑他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搓，這麼不堪。

  好一會兒，蘇離才收回了目光，呼出一口濁氣。

  不遠處。

  沈秋水面若死灰，仿佛見到了最糟糕的場面。

  而沈孌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像是瘋了一樣，笑著笑著，淚水就嘩嘩嘩的淌落。

  「你看，殺他的那柄劍出現了。」

  「我還能說什麼？」

  「所以，我沈孌所做的一切，就是在幫他成長，然後讓他將來利用他的時間系天賦，跨越時間長河，去殺死我夫君？」

  沈孌說著，聲音一點點的扭曲。

  顯然，她是被刺激到了。

  也是徹底的不想要遵循與常慶的約定了。

  場面，終究還是失控了，甚至遠遠超乎想像的失控！

  這時候，又該怎麼做呢？

  這種場面，蘇離再開模擬也來不及。

  而之前那一局模擬也推衍得差不多了，如果不繼續而是當時就開模擬，用蘇離的身份，那很多事情發生過一次，再發生就更虛偽了。

  這樣的虛偽，蘇離是無法做到應付沈孌、紫瑜一行存在的。

  這種局，找到答案之後就該直接現實橫推了。

  這做法也並不是錯誤。

  可眼下……

  「轟——」

  一如蘇離想的那樣。

  最後關鍵，最糟糕的事情發生了。

  沈孌氣血狂暴之後，那柄劍點燃了她最後的瘋狂。

  她氣血洶湧如怒海狂濤，接著沉悶的龍吟聲響起。

  「轟隆隆——」

  「吼——」

  沈孌，在這樣的場景下，因為一柄劍——一柄特殊的殺死她夫君的劍，而狂怒狂暴，化身祖龍魔。

  這還不可怕。

  可怕的是，化身祖龍魔的她開啟了完全體進化，又化身成為了那個模擬之中毀天滅地的鸞鳳魔。

  蘇離做完了一切，結果引出了最惡劣的殺局的開啟！

  蘇離看向如此狂化的鸞鳳魔，看著那毀天滅地的恐怖氣息。

  他又轉身看向了紫瑜女王。

  紫瑜女王似乎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化，整個人也有些錯愕以及……

  一絲潛藏在眸子深處的……

  瘋狂！

  蘇離忽然明白了什麼。

  紫瑜女王的絕悟劍中，隱藏著絕悟的抄底般的手段，在關鍵時刻準備引起混戰，三殺一切！以獲取最後的底蘊，並奪取妖棺，前往塵寰鏡之地！